“蓉兒!”很突然地,原遠伸手攬住了我的脖子,清談的芳香在鼻端縈繞不散,纖細有力的臂彎有着令人懷念的溫暖。
“我學會了很多東西。”她一樣一樣地數着,“箏、琵琶、小調、舞蹈、喝酒、行令、調戲美女……”
我枕在原遠的肩膀上,無言地望向蘇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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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有什麼樣的師傅就有什麼樣的徒弟。
蘇玳依舊蹲着,腦袋微側,盯着我們看。
兩處目光相對上時,我竟不由自主地別過臉去,耳邊,繼續傳來原遠輕細的聲音。
“我會一樣樣地表演給你看……所以,不要再突然沉睡了……好嗎?”
我感到心“突突”地跳得飛快,卻分不清楚到底是爲了那道專注的目光還是爲了那句貼心的話語。
一時間,山林中只剩下鳥啼蟲鳴的聲音,還有一絲絲穿透木葉的風響。
“你這是犯規。”
良久,蘇玳低沉的聲音嘆息般地響起,她手一揚,搶過藥瓶,站起來,走向阮潮。
我有點怔然地看着她的背影,纖瘦的身軀雖略嫌單薄,但挺得筆直的腰身卻展現着力度與美感,陰柔中摻合着陽剛。
“毒美人,你來幫我上藥吧。”蘇玳一屁股坐到阮潮身旁,阮潮馬上像看到了蒼蠅般露出了嫌惡的表情。
我感覺原遠鬆開了攬在我脖子上的手,身體慢慢往後退去,直到和我拉開了一段距離。
“你的任務快要完成了,開心嗎?”原遠像是漫不經心地問道。
“嗯”我無意義地輕應一聲。
這一件任務完成後,還有下一件,我的職責就是不斷地去完成主人分配的任務,無休無止。
沒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回去之後,你還是我的保鏢嗎?”原遠繼續問道。
我本來就不是什麼保鏢,殺手只會殺人。原遠是我第一個去保護的人,但是,存在期限。
“龍城很安全,特別在蘇家。”我說。
主人千方百計要得到手的人,不說如珠如寶的疼惜,起碼也會呵護備致,何需安插保鏢?
“放心吧,大美人,不是有我在嗎,會保護你的。”蘇玳笑嘻嘻地插嘴道。
原遠看了看蘇玳,又轉頭看了看我,似乎在思考什麼。
“如果,他認出了我不是原來的淨戈,會怎麼樣?”
此話一出,不僅是我,就連蘇玳都變了臉色。
如果從一開始就承認沒能完成任務,大不了就是一死。但是如果被主人發現有部下居然敢欺騙他,那麼“死”就是一種奢求了。
“也不會怎麼樣,”蘇玳已經恢復了平常的臉色,“只不過再也見不到小美人而已,又或者……”
蘇玳打開了摺扇,輕輕地在胸前搖着,嘴角噙着一絲別有深意的笑:“又或者能見到她,卻再也認不出來了。”
聽着她的話,我打了個寒戰。
蘇家有的是折磨人的方法,隨便一種,都能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原遠一副震驚的模樣,顯然並不知道會有如此嚴重的後果。
也許,她本以爲這只是一個有趣的替身遊戲,盡興之後,便可散場。
“這樣的話,你還會願意去蘇家嗎?”我問。
她曾經輕巧地說過,可以爲了讓我完成任務,跟我回去。而如今,已經不是單純的跟我回去那麼簡單了,她必須去扮演另一個人的角色,不能有絲毫差池,而且那樣的扮演,很可能,一演就是一輩子。
原遠微微皺起了雙眉,像在苦苦思考。
會遲疑,就表示她的內心存在着矛盾,也就是說,她有不願意的念頭。
“這個可由不得你。”蘇玳很突然地開口了,她神色冷峻地看向原遠,道,“你願意也要去,不願意也要去。”
“威脅我?”原遠眯起了雙眼。
蘇玳合起紙扇,突然笑了笑,道:“我大哥對你可謂一往情深,就算你出了什麼意外,導致口不能言,手不能寫,也絕不會生出把你拋棄的念頭。當然,一個人如果遇到了那麼大的變故,脾氣會變得古怪也是理所當然的,相信大哥他絕對不會因此而有所嫌棄。”
蘇玳的優點是言出必行,我知道,她的話不單是威脅。
原遠平靜地聽着,神色沒有半點驚慌,待蘇玳說完後,她看向了我:“如果我不願意,你是不是也會這樣對我?”
想不到她會這樣問,我呆住了。
“是不是?”她追問。
當初,之所以去找阮潮幫我招魂,就是爲了要完成任務,爲達目的,我從來都不擇手段。
如果她不願意,蘇玳的方法無疑是最好的,也是必要的。
“如果你不願意,我就殺了你。”但是,我卻說出了連自己都來不及思考的話。
“殺了我?”原遠顯然沒料到我會這麼回答,“殺了我你也要死吧?”
我點點頭:“那就一起死。”
蘇玳“嚯”地站了起來,杏目怒睜,隔着不算遠的一段距離,直直地瞪着我,眼眸中燃燒着兩簇青藍的火焰。
“我可不想死。”原遠的神色舒緩開來,嘴角不明顯地微微上挑,“就跟你們回去吧。”
蘇玳並沒有因爲原遠的話而平靜下來,她依舊瞪着我,滿懷恨意。
難道在我剛纔的言語之間,有不小心得罪蘇二小姐的地方?
“我都說願意了,你還那麼兇。”原遠顯然也發現了蘇玳駭人的表情。
聽到原遠的話,蘇玳的目光從我身上移開,轉向了她。
“兇?真糟糕,”她嘖嘖搖頭,“沒把大美人嚇壞吧?”
原遠撇撇嘴,沒有搭話。
蘇玳的臉色終於恢復了正常,居然還笑了笑:“我們到現在都還沒吃東西呢,來,把乾糧拿出來吧。”
原遠冷着臉,從懷裡摸出了一個油紙包來,扔向蘇玳。
“喲,不喜歡芝麻餅了?前幾天不是一直嚷着要吃嗎?”蘇玳一手接住,笑眯眯地道。
如此和顏悅色,完全無法讓人想象她之前的暴戾神情。
“就是因爲她之前喜歡,都已經吃了三天了。”阮潮一臉仇恨地瞪着蘇玳手上的乾糧。
“連毒美人都這麼說啊……”蘇玳晃了晃腦袋,像想起了什麼一樣,笑道,“既然小美人已經醒來了,我們何不現在就去龍城?觀景樓的菜是龍城最好的,我請你們吃。”
原遠狹長的鳳目似乎閃爍了一下,然後點頭:
“趁着天色尚未變黑,我們走吧。”
輕鬆的語氣,就像之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蘇玳如此,原遠如此,阮潮亦如此。
身邊的人,總讓我困惑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