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露重,這個時辰,昭衡帝一般都會端坐在五龍盤繞的龍椅上,批閱推擠成山的奏摺。
今日,紅衣的來臨,倒是讓昭衡帝改變了尋常裡的作息。
“紅衣,朕批完這些就歇下。”雲程也有些無奈,紅衣這麼守着他,不依不饒,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紅衣想來不受拘束,即便皇宮之中也是被昭衡帝允許身着火紅廣袖流仙裙,紅色本就妖魅,在燭火的映照下,她精緻容顏透着驕傲,神采洋溢。
拿筆在紙上亂寫亂畫,握筆的姿勢奇怪,坐在昭衡帝下座,聽見雲程清冷的聲音,擡眸,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有些無辜。“爺自然是以國事爲先,紅衣陪着你”
爲國事操勞的確是他作爲皇帝的責任,可身體也很重要。
雲程微微嘆氣,那寒意凜人的眸子不像萬年冰封一般無情無慾了,反倒透着幾許笑意,溫暖,柔和。
紅衣極其喜愛這雙眸子,當被它注視的時候,像是自己成爲了他眼中的唯一。
這時,原本連周身煞氣都散去了不少的雲程,突然嚴肅起來。“什麼人!”
又是九天姑射神,又是堪若謫仙的無喜無悲。
紅衣並非武林中的高手,內力強悍,耳聽八方,對雲程突然的狠色嚇到,這皇宮之中有誰膽敢隨意進入?
“爺,是屬下。”
雲羽皺着眉目,好像在忍耐什麼,推開殿門的時候,狠狠的擺了下頭,似乎要擺脫什麼。
“雲羽?你怎麼了?”紅衣走上前去,扶住臉色不怎麼好的雲羽,今天前些時辰,爺才讓雲羽帶着素寧去找蘇家遺物。
怎麼現在渾身狼狽,手臂上都是傷口。
攙着手腳無力的雲羽,坐到圓桌旁,倒上一杯清水。
雲程走下王座,神色無常,撩起純墨色帝袍,坐在雲羽對面。“怎麼回事?”
“有人埋伏”雲羽嚥下一口水,站起身子,合手作揖行禮。“爺。”
雲程頷首點頭,示意他不必多禮。“素寧呢?”
雲羽聰慧,武功更是不差,能將他傷到如此地步的,顯少人在。
素寧與他一同離去,莫不是——曹陽林!
那素寧豈不是——
“素寧姑娘並無大礙,屬下被追殺時,恰好到了六王府,六爺出手,屬下幸能逃脫。”雲羽也知雲程所擔憂之事,自然迅速稟告,安了帝心。
紅衣知道影衛執行任務,除非是更爲緊要的事件,不然定不會未完成就回來。
到底是什麼事情,讓一向溫文儒雅,鎮定自若的雲羽慌張至此。
“你何故趕回?”雲程信雲羽能夠將極爲重要的素寧安置妥當,若是這都不能做到,也不是四大影衛之首的雲羽了!
只是,賞是賞,罰是罰,雲程分明的狠,心如明鏡。
“屬下出了皇宮,便遇上埋伏,那些人像是南疆的死士。”雲程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那種不對勁,畢竟太過匪夷所思。
雲程這番被提起了疑慮,若是南疆死士,最多也是曹國丈與南疆有關係。
可這並不能讓雲羽緊急上報,琅門影衛多的事,並不需要雲羽親自上報。
“可其中有一人,屬下也有用摺扇上玄鐵傷到他。”雲羽見昭衡帝依然直視自己,等着接下來的話。
“傷口確是極快的速度癒合,好似從來都沒有受過傷。”
啪——
是瓷杯摔到地上的聲音!
“紅衣?”雲程聽見聲音,朝着拿着白玉茶壺正準備離去的紅衣看去,眸裡冷冽的細縫中出現了隱隱的擔憂。
雲羽也是停住了向昭衡帝稟告的,怪異的看着失常的紅衣。
紅衣雖無內力護身,也不可能拿不住一個白玉茶壺。
紅衣似乎受到了驚嚇,紅脣微張,呼吸都急促了起來,瞳孔收縮。
“雲、雲羽,你是說的可是傷口很快會癒合?”就連是音色,都有細微的顫音。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飛揚跋扈的紅衣,從來沒有過如此慌張。
“是,怎麼?紅衣你知道?”在雲羽看來,紅衣不對勁的狠,根本不像往日裡的人。
紅衣蹲下身子,手指在地上撿起一塊稍微有些鋒利的碎片。
撩起自己左手的窄袖,右手拿着那塊碎片,咬了咬脣,正準備狠心劃下去。
一抹黑影閃過,打開了紅衣的右手,碎片也隨着手握住碎片力道消失,而掉落在地。
“你在做甚!”雲程大怒,明顯有了情緒的起伏,眼眸裡煞氣駭人!
紅衣不知雲程爲何大怒,一臉茫然,卻也習慣性的拉住雲程的袖擺。
以往她做錯了什麼事,這樣拉着他,總會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怎地?魔障了?在朕的面前自殺!”雲程現在極爲不冷靜,連是雲羽也驚愣了半響。
雲羽自年幼就跟着昭衡帝,從未見過這般模樣的雲程。
“不是的,我、我沒有。”紅衣急急解釋,就算之前她說是要訓練鐵血騎兵,雲程雖然動怒,也沒有這般惱火。
雲程是一個極會掩藏自己情緒的人,這次卻壓不住自己的怒火。
他可以忍受她翱翔天地,可以祝願她子孫滿堂,一世安康,唯獨恐懼她死在自己眼前!
“我、我只是想說我自己的身體和雲羽所說的人很相似。”紅衣已經被雲程的怒火衝昏了頭腦,一時之間禮儀尊卑,拉住雲程霜白的手,眸裡眼裡是懇求。
不要因爲這樣,而讓自己離開!
“你說什麼!”雲程也自知自己的衝動,壓抑自己心中難堪的心思,藏在寬袖下的手指,緊握成拳,指尖泛白。
紅衣還欲拿起那些破碎的茶壺,礙於雲程冷冽駭人的視線,指向一地碎片的手也收了回來,抿了抿嘴。
“我前些日子,在軍營的時候,明明被兵器劃到手,可是也只是瞬間的功夫,傷口便消失了,就像根本沒有受過傷一樣。”
紅衣那時正準備出去沏一壺熱茶,卻聽見雲羽所言,又聯想到前些日子極其怪異的事,自然受到驚嚇,才導致手中茶壺落地。
“怎麼可能!”雲程聽了紅衣的話,立刻就否認了。
三年前,太子東宮,他爲試探紅衣,導致她重傷,修養了三個月才下得牀。
那一年,他一生都不會忘記,他半生唯一的後悔。
紅衣也顧不得雲程冷冽的眼神,食指入口,咬破手指,眉目微微皺起。
十指連心,疼痛是必然的。
鮮紅的血涌了出來,紅衣將咬下一小塊肉的食指放在雲程面前。
雲程明顯面容有些難堪,也沒有多言,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抹去那些血珠。
那傷口以肉眼所見的速度迅速開始癒合,讓人不可置信。
“不對。”雲羽一把抓起紅衣的手,湊到鼻尖聞了聞。
“無論是那個自己說自己擁有長生之力的傅戚,還是那些貌似南疆死士的人,血液都有一種香味,令人退避三尺的香味。”
紅衣也有些迷茫,若真是擁有什麼長生之力,三年前她受的傷又怎麼會修養了三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