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菲指着那顆直徑大概有14釐米窟窿的大樹道:“狙擊手用的應該是大口徑狙擊步槍,就是常說的反器材狙擊步槍,而且是特製的子彈,應該是破甲彈,這種特殊子彈和普通穿甲彈不一樣,子彈會在擊中目標並穿透之後,彈頭再破開,有點類似空尖彈,但比空尖彈更爲恐怖的是,彈頭不是膨脹,而是直接爆開。”
刑術點頭,指着樹:“子彈穿透這顆大樹,隨後爆開,爆開的彈片,就像是霰彈槍的子彈一樣,將樹後面的這個人殺死。”
馬菲走到屍體跟前,拔出匕首來,將屍體表面上的那些冰霜撥開:“你看,屍體背部致命傷部位上下高度爲10釐米左右,足以說明,這個人一開始是緊貼樹幹的,如果不是緊貼樹幹,遠離樹幹的前提下,這些中彈部位的範圍應該至少擴大一倍。”
刑術看向第三具屍體,和屍體後面跟着的那一連串雜亂的腳印:“這麼說,第三個人也是貼在旁邊的樹幹後面,看到第二個人被殺死了,他跑向那個方向,那邊有岩石。”
刑術走向岩石,看着岩石後面的腳印:“岩石後面肯定躲着其他的人,他想過去躲避,但在這個過程中,被打死了。”
“對。而且也是捱了破甲彈,但因爲破甲彈高速飛行,射過來的時候,完全是擦着他的頭皮飛過去的,即便如此,還是削掉了這傢伙的半個腦袋。”馬菲順手往屍體右側的雪地中一指,“你看,那邊有個坑,子彈最終落點是在那裡,落入雪地之後,再爆開的,所以出現了一個坑。”
刑術嘆了口氣:“就死了三個,其他人逃了。”
“不,是狙擊手沒有打算再殺人了。”馬菲看着遠方,看着子彈襲來的方向,“你知道他爲什麼要用破甲彈嗎?因爲大口徑步槍加上破甲彈,在這個密林當中,加上週圍的監控呀,或者其他之類的輔助器材,他完全就是死神,根本不需要擔心什麼風向、溼度等等一些的因素,在這種環境中,只要子彈初速後,穿透力強,威力大,他想殺誰都行,所以,他不是殺不了,而是不想殺,這個狙擊手極有可能就是關滿山。”
連九棋看着刑術,問:“刑術,你怎麼看?”
刑術沉思了片刻:“從已知關滿山的一些資料,加上剛纔馬菲所說的一切,可以分析出,關滿山應該是個性格十分孤僻,但又喜歡熱鬧的人。”
“啊?”馬菲皺眉,“這不是矛盾嗎?”
“不,不矛盾。”刑術站在雪地中,平靜地說,“我是在精神病院長大的,要知道,在那種地方,其實有很多聰明人,智商高得可怕,這種聰明人自己意識不到自己的聰明,只是按照自己潛意識中的行爲準則來行事,其中有一類人,喜歡熱鬧,但性格孤僻,而且是那種扔在人羣當中都不容易被發現的,通常在人們聚會的時候,這個人會站在角落,與什麼飲料箱子雜物之類的站在一起,開心地看着那些載歌載舞的人們,但是,他通常會時不時上前說兩句關鍵性的話,煽動大家的情緒,說到底,就是控制,這個人心中有很強烈的控制慾望。”
刑術說完,又擡眼看着樹上的那些監視器:“如果不是因爲有強烈的控制慾望的話,他也不會在這裡裝這麼多監視裝置,更不會喜歡拿着狙擊步槍,在遠處決定他人的生死,他不再是軍人了,這一系列的行爲都沒有人命令他,是他自己決定的。”
馬菲道:“通俗點說,關滿山就是個瘋子,心理不健康?”
“按照心理學的標準,行爲符合某一社會標準的就是心理健康,一方面能爲社會所接受,另外一方面能給自身帶來快樂,不過我認爲雖說這種觀點符合一般的常識,但是不能作爲普遍的原則,每個人的心理都會因社會背影、個人經歷等等一系列因素的影響。”刑術看着那三具屍體,“就拿眼前的事情來說,關滿山殺人這件事是不能被社會所接受的,但是絕對能給他自身帶來快樂,反過來,如果這是在戰場上,那麼從先前的標準來做單一評測,他就是個正常人,相反不正常的就是那些擊斃了敵人,但心理無法承受的人。”
連九棋看着刑術道:“刑術,你現在是打算從分析關滿山的角度來找到解決眼下事情的方法?”
刑術道:“我只是想搞清楚關滿山最終的目的是什麼,我想,應該是奇門,否則的話,在這裡發生的事情,不管他是否成功,最終都會引得警察前來,確切的說,這麼大的事,軍隊都會因此出動,到時候不管他再聰明,也不可能從這裡逃脫,所以,我認爲關滿山的打算和錢修業差不多,他也是想削弱錢修業的力量,並且幹掉我們這些他眼中的競爭對手,然後再與錢修業與爭奪奇門。”
刑術剛說完,周圍就傳出了沉悶的鼓掌聲,很明顯鼓掌聲是從某個喇叭中傳來的,衆人立即背靠背站着,警惕地注視着自己的前方。
關滿山的聲音從擴音器中傳出:“刑術,你不是第一個分析我心理狀態的人,也不是第一個打算從這個角度入手來擊敗我的人,不過可惜的是,他們都失敗了,你也會失敗,就算你是在精神病院之中長大的,接觸過很多病患,在你養父那學習過更多的知識,你還是會失敗,因爲我壓根兒就沒病,我的行爲就和那些集郵,收集古董的人差不多,只不過我不像他們,我撕開了我的面具,將我內心中最骯髒的一面表現了出來。”
刑術冷冷道:“關滿山,你也知道自己很髒髒?”
“當然,先前你也說了,心理學必須以社會標準來衡量,而有社會標準的前提下是文明,試問,如果現在是茹毛飲血的原始社會,我的行爲有錯嗎?沒錯,絕對沒有任何錯,大部分的人還會將我當做英雄。”關滿山說話的時候,還能聽到他喝水的聲音,呼嚕呼嚕的從擴音器中傳來,迴盪在森林之中,就如同是一隻流着口水,準備撲向刑術等人的飢餓野獸。
連九棋問:“關滿山,你的目的真的是奇門?”
關滿山笑道:“先前刑術不是已經說出答案了嗎?他的猜測很準確,我的確對奇門很感興趣,不過,我的興趣和錢修業可不一樣,我沒有想過要利用奇門做什麼,我只是喜歡這個過程,奇門就是個陷阱,我們都是獵物,就連錢修業都沒有資格成爲獵人,一個只有陷阱,沒有獵人,全是獵物的遊戲,多有意思。”
刑術笑道:“你應該是屬於逐貨師中最奇葩,最無能的那一類人了,自身沒有實力能夠找到奇門,對奇門的歷史和相關了解得也非常少,你感興趣的只是兵器和殺戮,但同時,你又希望自己能夠與普通的逐貨師一樣,真可悲。”
關滿山完全不生氣:“刑術,激將法對我沒有任何作用,我也不想再廢話了,你們要走也不可能了,因爲我已經啓動了你們來時路上的那些感應器的開關,如果你們往回走,這些感應器會觸發下面的爆炸物,這些爆炸物都帶着白磷彈,你們應該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吧?如果粘上了,活下來的機率很低,所以,你們只能前進,不能後退,不過,我也很感謝你們,感謝你們不遠萬里來這裡將我從錢修業的魔爪中解救出來,哈”
錢修業的笑聲迴盪在森林當中,在笑聲停止的時候,他們還聽到了有什麼動物傳來的吼叫。
身爲獵人的孫望東聽到那吼叫聲之後,臉色一變,立即道:“上樹!找一顆最大的樹爬上去,快點!是黑瞎子!別和這東西硬拼!”
孫望東這番話說完,刑術三人立即轉身就要爬樹,刑術幫助馬菲爬上去之後,馬菲解下繩子要放下來,刑術卻擺手道:“一棵樹,一個人,絕對不能全都在一棵樹上!”
“對!趕緊的!你們趕緊的!”孫望東看着黑瞎子吼叫的方向,看着刑術和連九棋也上樹之後,自己也順着旁邊最大的那棵樹爬了上去,爬到較高的位置,又用繩子將自己綁在在樹幹之上,這才端着獵槍往下仔細看着。
蹲在樹杈上的連九棋朝着左右兩側的刑術和馬菲比劃着手勢,示意他們都打開自己對講機的開關。
刑術打開對講機的同時,已經看到一頭黑狗熊晃晃蕩蕩從遠處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四下看着,不時停下來直起身子四下觀望,走了十來米之後,又俯身在雪地中聞着什麼,然後順着腳印找到了那三具屍體。
刑術等人蹲在樹上安靜地看着那黑瞎子在屍體邊緣徘徊了許久,隨後黑瞎子起身又暴吼一聲,揮舞着爪子將跟前的一具屍體的上半身拍得稀爛,然後開始原地轉圈,一邊跑還一邊用爪子撓着樹。
“糟了,看樣子,這熊是在冬眠中被吵醒了。”刑術擡眼看着孫望東,指着那黑瞎子,又做了個睡覺的動作。
孫望東點了點頭,表示刑術的猜測是正確的,這頭黑狗熊的確是在冬眠中被吵醒的,所以異常憤怒。
刑術指了指孫望東手中的槍,又指了指那狗熊,孫望東立即搖頭。
刑術想了想,掏出一個對講機,將耳機纏在上面,然後扔了過去,孫望東接住,戴上耳機後,壓低聲音道:“不能開槍,距離不夠,只能擊傷黑瞎子,打不死它,一旦它受傷,會發狂的。”
馬菲看着那黑瞎子道:“那我們就等。”
“等不起。”孫望東指着西邊,看着遠處樹上的馬菲,“太陽一旦下山,鬼轉山的溫度就會驟降,我以前上山,都必須在山裡住一晚,因爲夜間在山裡行走,只有死路一條。所以,就算我們的體力可以支撐,但也抗不過晚上的寒冷,在樹上會被活活凍死的。”
連九棋問刑術:“刑術,看樣子,咱們只能先等一會兒,看看這頭狗熊會不會走開。”
刑術看着徘徊在下面,現在已經冷靜下來的狗熊:“它不會走,就算會走,也是故意的。”
馬菲忙問:“爲什麼?”
刑術看着徘徊在周圍,幾乎是按照一定軌跡前進的狗熊道:“這頭熊不是野生的,也許以前是,但被捕獲了,一直被關滿山養着,否則,不可能那麼巧,說出現熊就出現熊,你想下,不可能有一隻熊在昨晚的戰鬥中都沒有被吵醒,相反我們來了,卻被吵醒了。”
孫望東從耳機中聽到刑術的話,有些心灰意冷:“如果真是那樣,我們就完了,這頭熊肯定不會走開的。”
馬菲思考了一會兒道:“我們先找一個人吸引熊的注意力,其他人下樹,分散着跑,也許能逃脫,熊的速度不快。”
“絕對不行。”刑術否定了馬菲的提議,“首先,我們不能外回走,關滿山說設置了炸藥和白磷彈,應該不是開玩笑的,因爲這個因素存在,我們只能前進,但就算是前進,在雪地中,我們無法發揮速度,而狗熊卻不一樣,這東西可以輕鬆的追上我們。”
孫望東捏着對講機道:“就算沒有下雪,在山上,我們也一樣跑不過狗熊!你真以爲那東西速度慢嗎?那是你看到的速度慢,真被這玩意兒追的時候,你就知道了!”
馬菲急了:“那不能坐在這裡等死吧?”
“當然不。”刑術將揹包拿到身前,掏出幾個罐頭來,“熊很暴躁的原因,我想,第一個是因爲被吵醒了,估計用的是電擊之類的比較粗暴的方式,第二,就是這傢伙餓了,關滿山肯定計劃好了這一切,所以,他肯定會留這一頭飢餓的熊,而不會去餵飽它,只有被吵醒且飢餓的熊才具備最可怕的攻擊性。”
要塞內,關滿山坐在那,盯着監視器畫面中正在開罐頭的刑術,臉上有了點笑容:“這小子挺冷靜的,不愧是天朝奉鄭蒼穹的徒弟,不過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從這黑瞎子手裡逃出來,就算熊在吃東西,發現了你,也會追上你,殺掉你,你這麼做完全是徒勞的。”
樹林中,刑術打開了隨身所帶的所有罐頭之後,罐頭的氣味也立即吸引了那頭熊的注意力,刑術隨後按下對講機道:“孫大哥,你把你的獵槍扔給我,告訴我使用的方法。”
孫望東一愣:“你想幹什麼?我說了,距離太遠了,沒用的!”
刑術道:“你別管,你扔給我就行了,這種槍打出去的子彈是散射的吧?”
孫望東沒辦法,只得將槍奮力扔給刑術,刑術擡手接住:“是不是已經上膛了?”
“對,已經上膛了,一次只能打五發,這是我從老毛子手裡買的,比我們以前用的那種獵槍好,半自動的,就是有些年頭了。”孫望東望着遠處樹上的刑術,“子彈是鉛彈,越近殺傷力越大,現在你只需要把保險打開,扣動扳機就行了。”
刑術又問:“下一發就不用再拉槍栓了?”
“對,我說了,是半自動的。”孫望東皺眉問,“你到底想幹什麼?”
“你們聽着,現在熊已經朝着我這邊來了,肯定是聞着氣味了,你們把手頭有的什麼餅乾之類的東西往下我樹下扔,我先扔一個罐頭,你們往罐頭落點的位置扔食物,明白了嗎?”刑術說着,往樹下看着,計算着從自己的位置到樹根下面的距離,同時摸出繩索將綁在自己腰上,然後又轉身纏在樹幹之上。
刑術綁好繩子之後,又俯身看了下下面,計算了下距離,想了想,深吸一口氣,端着獵槍,按下對講機:“我扔罐頭了,然後你們扔,機會只有一次,千萬不要扔太遠了,認準一點,否則,我就完了。”
馬菲看着刑術:“你到底想幹什麼?你至少得告訴我們呀!”
連九棋看着刑術綁在身上和樹幹上的繩子,又看着他扔在下方的罐頭,已經知道他要做什麼了。
連九棋道:“刑術,你有多大的把握?沒有太大的把握,千萬不要這麼做,我們想其他的辦法。”
刑術看着熊晃晃蕩蕩走到樹下,開始舔食罐頭,自己隨後將其他罐頭全部扔了下去,連九棋和馬菲也立即往那個地方扔食物。
做完這一切後,刑術慢慢站起來,端着槍看着下面:“我只有五成把握!”
說完,刑術瞄準下面的熊,調整着自己的姿勢,雙腳慢慢挪動着位置,可是當他挪動位置的時候,鞋子碰掉了樹枝上面的雪,積雪從上面掉落下去,砸在那頭熊的頭部。
熊立即擡頭,朝着上面嚎叫着。
刑術立即停下,盯着那頭熊,同時耳機中傳來孫望東的聲音:“別怕,這玩意兒之所以叫黑瞎子就是因爲眼神不好,他看不清楚你的!”
“我知道,我就是希望它這樣看着我,我纔好……”刑術沒有說完話,只是吸了一口氣,憋在胸口,然後直接從樹枝上跳了下去。
刑術跳下去那一刻,馬菲一下捂住嘴,險些叫出聲來。
要塞內,坐在監視器跟前的關滿山也猛地起身來,還碰掉了身旁的酒瓶。
刑術跳下去的瞬間,熊也逐漸看清楚了他的模樣,受驚且憤怒的黑熊立即朝着刑術揮舞着爪子,就在刑術快要落到黑熊頭頂的瞬間,槍響了。
刑術手中獵槍近距離噴出的火花以及散開的鉛彈,直接擊中了那頭黑熊的面部,同一時間,刑術也在半空中停了下來,綁在他腰間的繩子被繃直,刑術整個人也猛地撞在樹幹之上,獵槍脫手,整個人在那晃來晃去。
馬菲和孫望東這才明白,刑術先前綁繩子算距離的原因,他需要將繩子縮短到自己跳下去之後,剛好接近黑熊頭部的位置,只有這樣,手中的獵槍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威力,對黑熊造成一擊必殺。
可是,刑術失算的是,在那麼近的距離中了一槍之後,那熊雖然轟然倒地,但掙扎了一番後,依然站起來,用盡最後的力氣瘋狂地揮舞着自己的爪子。
“刑術!往上爬呀!”馬菲在那喊道,可是被吊在那的刑術,根本來不及轉身爬樹,手中也沒有匕首可以隔斷繩子,只能眼睜睜看着瘋狂黑熊的爪子朝着自己這邊揮動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