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一八 人爲失誤

李君威原本想在鹹海旁的大花圃,與他的蜜蜂小夥伴們渡過一個安靜的冬季,甚至他都準備了貓冬用的一切東西,但來自伊犁、撒馬爾罕、阿斯塔納、費爾干納與烏拉爾河畔的各種文書像是帝國十七年的雪花一樣紛至沓來。

在移民問題上,有當皇帝的二哥在北京催促督導,無論理藩院還是內閣都盡了全力,超額完成了任務,但在移民安置問題上,駐疆大臣與定邊將軍府顯然沒有準備有些不足,一路遷移而來,蒙古牧民的牲口與物資損失了很多,但到了目的地之後,很快就接納了原本屬於哈薩克部落的物資和牛羊,而很多來自漠北、關外的部落民感受到了哈薩克與河中之地的豐饒,比之他們艱苦的家鄉,牛羊。奴隸乃至老婆都有分配,實在是太美好不過了。

但隨着冬季到來,越來越多的問題浮出了水面,而今年哈薩克與河中之地的天氣比以往更冷雨雪更多,冬季氣候的嚴酷讓很多還未恢復的牛羊直接被凍死,而因爲對本地環境的並不熟悉,很多部落沒有儲備夠飼草,有些剛剛分配了牲口的旗佐甚至直接被大雪封在了山裡,而更多的問題出自管理方面,李君威甚至一度要把陳平和常阿岱兩個王八蛋的腦袋給擰下來。

這兩個人最大的工作疏漏就在於,把禁衛軍官分開,讓他們執掌剛到西疆的內藩旗佐和哈薩克人,這簡直就是草菅人命,禁衛軍的軍官多是勳臣世家出身,即便是士兵也是內地身家清白的小資之家,這些人既不會說蒙古語也不會哈薩克語,既不懂的放牧也不懂的如何駕馭部衆,他們面對分到手下的部衆時,往往束手無策,或者隨意聽信他人之言。

李君威最爲痛心的是,陳平與常阿岱之所以這麼做的原因是,不想被這些牧戶被外藩子弟掌握,即便他們知道,那些外藩子弟從小到大就在部落之中長大,跟着父兄學習如何駕馭牧戶,掌管奴隸,更對牧羣越冬、遷移這種事諳熟於心。

最後導致的結果就是,本該爲帝國統御各新編旗佐的外藩子弟在撒馬爾罕與伊犁城裡睡大覺,而那些連羊糞蛋子都受不了的禁衛軍官卻被派遣到了各個旗佐之中,做他們根本做不來的事情。

而李君威在進行簡略的調查之後發現,因爲他不拘一格用人的緣故,在這些規劃之中常阿岱和陳平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隱瞞,如果不是有禁衛軍官凍死在某個被大雪封山的谷地之中,李君威還不知道呢。

“把禁衛軍全都調回來,把巴圖魯營和怯薛派過去接替他們,禁衛軍懂什麼將御部落,他們懂什麼水草,遷移和牧場嗎,你們兩個腦袋裡是羊糞蛋子嗎!”李君威到了伊犁,對着陳平與常阿岱就是一頓破口大罵。

“是,已經在做了,只是.......。”陳平低聲說道,自從他當上這個定邊將軍以來,還從未被人如此指着鼻子罵過。

李君威怒道:“只是個屁,立刻去做,把所有的怯薛和巴圖魯放出去,等他們到了,交接完成了,再讓禁衛軍全都回來,皇兄費盡心力,朝廷窮盡財富把這些人從漠北、關外遷移來,不是讓你們派一羣蠢蛋去把他們坑死的!”

“是,全面鋪開,立刻去辦。漢地來的移民已經妥善安置了,伊犁與費爾干納等地的糧倉是齊備的........。”常阿岱彙報道。

李君威搖搖頭:“我不想聽這些沒用的東西,做好這些是你們的本分,我要知道的是,那些蒙古、女真和布里亞特、通古斯人種,會在這個冬季凍死餓死多少?”

“凍死應該不會,帳篷等物資是充足的,每三戶配了一個鐵皮火爐,安頓的冬季牧場靠近山林,關鍵是很多地區的飼草儲備不夠,新到的牧戶沒有想到冬季會來這麼快,因爲有許多工作做,所以人手也有不足。現在還好說,等再過一兩個月,牛羊就可能被凍死,到時候,牧民的生活就難以維持了。”常阿岱解釋道。

李君威消了消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問道:“賑濟還來的及嗎?”

“很難,雪已經落了,車馬走不了,唯有駱駝還能運輸,但駱駝數量嚴重不夠,未必賑濟過來,最關鍵的是,能送糧食去,還能送飼料去嗎,也沒有餵養那麼多牛羊的飼料呀。”常阿岱低頭說道。

李君威怒道:“你還有你,辦的蠢事!蠢到家了。”

常阿岱和陳平都是不敢言語,惡果還沒有結出來,這些過失他們還能承受,可如果沒有辦法解決,明年春天彙總上來可能就是幾萬人和幾百萬的牲口餓死,這些損失足夠把他們的功績吃幹抹淨的。

李君威嘆氣幾聲,翻檢起駐疆大臣衙門的倉儲賬冊來,寒冬臘月的天氣,常阿岱已經開始流汗了,李君威看過一遍,大體有數,問道:“這些帳是真的還是假的?是不是倉裡真有這些物資!”

“這個.........。”常阿岱上嘴脣碰下嘴脣,就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李君威臉色一黑:“你是準備編謊話騙我嗎?說實話,多少真的,多少假的,倉裡有沒有這麼多物資。”

“糧食.......糧食有七成半是真的,只不過新糧沒有三分之二,是四成左右.........。”常阿岱只能老實說道,他甚至覺得如果自己再說假話,可能眼前這位裕王殿下會把自己直接砍了的。

“鹽呢?”李君威問。

“鹽都是真的。”常阿岱老實說。

李君威點點頭:“既然如此,那就這麼辦,七河流域的旗佐往伊犁靠,草原南部的往河中之地靠,向產糧區就糧..........。”

“殿下,這倉裡很多是戰備糧。”陳平提醒道。李君威認真看着他:“將軍,你現在拿出來還能當賑災糧,等各旗佐餓死了人,揭竿而起的時候,再拿出來可就不夠了!”

常阿岱則是說:“王爺,寒冬遷移會死很多牲口。”

“死就死了,不要餓死人就行了。”李君威毫不猶豫的說。

“那哈薩克北部和中部的旗佐呢?”烏力吉問。

李君威點了點儲鹽的冊子:“把各地的所有駱駝徵集起來,往各這些旗佐送鹽巴,他們飼草不夠,就先保證戰馬和種馬的存活,其次是送去的駱駝,最後纔是他們的牛羊,能顧多少顧多少,顧不着的,全都殺了,用鹽醃肉,用肉過冬。

牛、羊、雜馬,沒有過冬飼草的全都殺了。”

烏力吉說:“殿下,這只是權宜之計,冬能過了,牲口都殺了,明年怎麼辦?”

陳平說道:“先把這個寒冬過去再說吧,走一步看一步。”

李君威卻是搖頭:“什麼走一步看一步,告訴所有旗佐的男人,冬天吃肉喝酒,別忘了把刀磨快,槍擦好,馬喂肥壯了,明年一開春,挎着刀騎上馬,跟着招兵的旗走,跟着老子去俄羅斯搶去,那裡有的是牛羊牲口!”

“您明年開春就要打俄羅斯嗎?”陳平瞪大眼睛。

李君威怒道:“這是拜你們所賜啊,如果沒有你們兩個蠢蛋,我會明年秋天等農奴們把糧食收穫了再出發,到時候明年的移民也到了,人馬充足,可如果明年春天不給餓了一冬,失去生產資料的旗佐找一條活路,你們就等着滿地打馬賊吧。”

陳平和常阿岱都是禍由己生,若是處置不當,朝廷怪罪下來,二人都是要倒黴,因此二人動用軍中、衙門和商業上的關係,按照李君威要求的,把官倉軍倉內的物資全都往災區調遣,把束手無策的禁衛軍官們調遣回來,再把那些躍躍欲試的怯薛和巴圖魯派往每個新編的旗佐。

駱駝、雪橇,能動用的工具全都動用起來,來應對這場人爲的災禍。

一個冬季在忐忑不安與忙碌之中度過,等到春草發芽,積雪融化的春季到了,一份份的報告送到了伊犁,結局是令人滿意的,因爲應對不當凍餓而死的人數在可承受的範圍內,只不過一份份牲口的損失報告讓人覺得觸目驚心,而漠北、關外的牧民對此的態度非常簡單,在如此重的自然災害的打擊下,部落想要活下來,只有去富庶的地方搶掠一通,以往這些草原部落的目標是長城以南的傳統漢地,但這一次,他們在帝國軍隊的指引下,有了共同的目標。

一戶抽一丁,傾巢而出,向西行進,去烏拉爾河畔集合!

沒有人反對這個竭澤而漁的抽丁政策,留下人來幹什麼呢,根本沒有牛羊需要照顧,一匹馬一根長矛,就算一個兵,很多牧民來半大的孩子都帶來了,生存的急迫比任何的犒賞都更能激發人們的積極性,而這羣旗佐的兵丁,則是跟着怯薛與巴圖魯兩營的軍官來。

在裡海周邊,李君威在陳平的幫助下對軍隊進行了整編,即便是搶劫,也要有秩序,要講究效率,而不是一窩蜂的衝進去,事實證明,最有效率的劫匪就是軍隊。

陳平把軍隊分爲了三大部分,第一部分是整編騎兵,一共分了四十個營伍,兩千人爲一營,巴圖魯營與怯薛營的外藩子弟做軍官,扈從做老兵,四個營爲一個指揮單位,其中一個營是作戰營,獲得了定邊將軍府的軍械支援,也是精挑細選的騎兵,其餘三個營騎馬、趕車,收集物資捕捉奴隸。

第二支軍隊則是機動騎兵,由內疆各綏靖區支援的騎兵旅,西疆下屬的綏靖區的常備軍,以及可以騎馬作戰的機動步兵,和少量的飛騎炮兵,這些都是精銳的帝國騎兵藩軍,人手都有火器,不懼怕任何形式的騎兵作戰,但攻堅克難難以做到,他們作爲橫掃俄羅斯腹地的主力,率先進入敵境,擊破敵軍,再由整編騎兵掃蕩地方。

而第三支軍隊則是由李君威率領的,總預備隊,包括了禁衛軍,定邊將軍府下轄的唯一胸甲騎兵單位和一個最精銳的騎兵旅,可以說是全軍最能打的軍隊,此外還包括了野戰炮、舟橋、工兵、攻城炮和熱氣球等技術和專業兵種,顯然要在敵境與俄羅斯人決戰,必須等這支總預備隊。

“現在,宣佈戰場紀律,都給老子聽好了,只有整編騎兵才負責收集與掃蕩,也就是隻有他們能搶,其餘軍隊負責作戰,記住,相互監督,誰敢把人口或者財物賣給商人,一律軍法從事。怯薛和巴圖魯營的崽子都聽着,搶來的東西上繳一半,優先是金銀貴金屬和毛皮,給其餘掩護你們的軍隊!”陳平坐鎮西疆多年,自有一股子威嚴在,早已沒有當年了儒將風範,說話做事都粗豪的很。

所有軍官都是點頭,而李君威則是講解到:“進了敵境,別光顧着掃蕩,看住自己的屁股,三條路進軍,每隔五十里佔一座城或者修一個寨子,派專門的營頭負責安全,你們不要以爲搶一波就跑,那是你們祖宗乾的活兒,什麼時候戰爭結束,什麼時候能夠退出,由我說了算。

前沿的騎兵該怎麼打怎麼打,但後面跟着的要結硬寨打呆仗,不給俄羅斯人一點可乘之機,聯絡一定要充分,可以搶錢搶人搶糧食,但不要擅自屠殺!禁絕屠殺,把眼睛放亮一點,對貴族客氣一點,尤其是貴族,不要亂殺,死了貴族連狗不如,或者的貴族卻能換一百匹馬,另外,不要焚燒教堂寺廟等宗教建築,對那些神甫、修女一類的人也要善待,你要嫌煩,捆了送我中軍來,我們是去發財的,不是和俄羅斯人結下死仇的,明白了嗎?”

“是,裕王殿下,我們明白了。”衆人說道。

一干將領離開返回了自己的營頭,李君威說道:“把這張地圖給沙赫尼先生送去。”

最終一張簡略地圖送到沙赫尼面前,上面標註了三個箭頭,都是從巴什基爾人土地上進入俄羅斯的,沙赫尼對那羣異教徒可沒有什麼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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