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金明眼中似乎掠過了一道冷芒,面上卻看不出異常,只是嘆了口氣說道:“既如此,就只能怪邢護衛運氣不夠好了。就像當年的霍菱兒,如今臣只要一閉上眼,總能想起她臨死前的樣子,可憐她一直到死,還以爲王爺給她的只是假死藥……”
“有什麼好可憐的?”楚凌歡不屑地哼了一聲,“只有她真的死了,本王的計劃才能成功。何況邢子涯雖然是個笨蛋,秦錚卻比他精明得多,又是個用毒高手,霍菱兒服下的若是假死藥,你以爲能瞞過秦錚那雙賊眼?”
嚴金明抿了抿脣:“是。”
不過緊跟着楚凌歡便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了,立刻臉色一沉說道:“你要死了!本王不是說過這些事永遠都不要再提的嗎?雖然邢子涯死定了,但若是被別人知道,於本王的名聲也不利,以後絕對不準再提聽到沒有?”
嚴金明突然擡起頭冷冷地看着他:“王爺以爲我不說就沒有人知道了嗎?”
在這一瞬間,他整個人的氣質突然發生了極大的變化,雖然那張臉還是屬於嚴金明的,一雙眼睛卻早已鋒利如刀。陡然覺察到了不對勁的地方,楚凌歡不由倒退了兩步:“你這是什麼意思?大膽!居然敢對本王無禮,活得不耐煩了麼嗎?”
嚴金明不但絲毫不懼,甚至原本躬着的身體早已站直,眼中除了冰冷,更多的是憤怒:“我是什麼意思,王爺你不明白嗎?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怎麼,王爺做的那些好事生怕被子涯知道嗎?”
楚凌歡顯然也不是傻子,終於發現了問題的所在,不由驚叫了一聲:“你、你不是嚴金明!你是誰?”
“原來王爺還是挺聰明的。”嚴金明笑了笑,一擡手揭去了臉上的人皮面具,“只可惜還是差了那麼一點點。”
看到那張雖然熟悉但卻最不願意看到的臉,楚凌歡臉色又是一變,驚叫聲也更加尖銳:“秦錚?怎麼會是你,你在搞什麼鬼?難道……”
聯想到了某種可能,他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不過不等他再說出什麼,便聽到房門砰的一聲被人推開,邢子涯出現在門口,他不由連連後退了好幾步:“子涯你……”
邢子涯的臉色透明的慘白,顯然已經將方纔所有的話都聽了個一清二楚。暫時沒有說什麼,他慢慢邁步走了進來,身後跟着的居然是楚凌雲!
難怪他在來人面前根本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難怪他一試便知對方的身手深不可測,不知比他高明瞭多少倍,原來這個人居然是玄冰大陸無人能出其右的狼王!
看到他們,楚凌歡瞬間便反應過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心頭居然掠過一絲明顯的慌張,徒勞地想要解釋:“子涯,你聽我說,其實事情並不是這樣的……”
“王爺,不用了,你方纔說的話我都已經聽到了。”邢子涯搖搖頭打斷了他,神情居然十分平靜,“可是我仍然想說,我寧願冒險讓太醫爲我做開顱術也並不曾求助琅王妃,即便是這樣你也要懷疑我對你的忠心嗎?”
方纔他被高手襲擊,還以爲對方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可是緊跟着便看到來人居然是楚凌雲,什麼也沒說就直接將他扛起來帶到了楚凌歡的房門外,與他一起站在窗口聽着裡面的動靜。
他雖疑惑不解,卻苦於穴道被封,一個字都說不出的時候,看到嚴金明敲門而入,緊跟着房中便傳出了兩人的對話聲。
聽着楚凌歡說出的那些話,邢子涯心中的震驚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不錯,楚凌歡的顧慮他明白,但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楚凌歡居然存了這樣的心思,想要硬生生殺了他!
尤其是聽到他說“弄碗麻沸散給他喝下去,然後劈開他的腦袋,讓他一命嗚呼”等等這幾句話,那冷漠的語氣簡直就像是在對待一隻待宰殺的豬羊,這讓他如何接受得了?難道他盡心盡力輔佐了楚凌歡這麼多年,到頭來換得的就是這樣的回報嗎?
當然,這都不是重點,畢竟皇子之間爲了爭權奪利,是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的,親兄弟都可以自相殘殺,更何況是一個屬下?所以他雖然傷心,仔細想想卻並不意外。
然而緊跟着他便聽到了關於霍菱兒的那幾句話,這纔是真正令他震驚到完全沒有任何反應的事情:難道當年的事真的另有隱情?
此時聽到他的責問,楚凌歡愣了一下,自然無言以對。然而看到楚凌雲那一臉看好戲的表情,他頓時惱羞成怒,咬牙說道:“本王不該懷疑嗎?你居然揹着本王跟三皇兄勾……攪和在一起,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叫本王如何相信你?”
說勾結顯然有些難聽,而楚凌雲一向不是個好惹的,一旦激怒了他,自己絕對吃不了兜着走,言辭之間還是儘量客氣一些,先過了這一關再說。
邢子涯只覺腦中一陣轟鳴,好不難受,但還是盡力控制着自己搖頭說道:“我從來不曾與狼王攪和在一起,我也沒有那個資格。不過這都不重要,我想請問王爺,方纔你說菱兒當年服下的是假死藥,這是怎麼回事?”
楚凌歡對這件事當然更加諱莫如深,根本一個字都不願提及,立刻一扭頭說道:“子涯,你還不明白嗎?這一切都是三皇兄和秦錚的詭計,他們根本就是聯合起來騙你的,你相信他們嗎?”
邢子涯的身軀微微晃了晃:“那我該相信誰?你嗎?還是王爺從頭到尾都認定我是個傻子,只配被人耍得團團轉?即便如此,剛纔那些話可是王爺親口說出來的,而且沒有人逼你。”
楚凌歡何嘗不知道此時再否認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但是想到苦心策劃的一切就這樣毀於一旦,不由惱羞成怒。只可惜在楚凌雲面前,就算再怎麼惱怒也絕對不敢正面挑戰這位齒爪鋒利的狼王,只得咬緊牙關冷哼一聲說道:“本王不想再多解釋什麼,要相信誰你自己選擇。”
邢子涯看着他,突然冷冷地笑了:“我若還會相信你,那才變成了真正的傻子。從這一刻起,你我之間的主僕情分一筆勾銷。”
楚凌歡聞言越發感到顏面大失,哈的一聲怪笑:“一筆勾銷?你認爲勾銷得了嗎?這幾年本王待你如何,難道你全都忘了嗎?你不但不圖回報,反而聯合旁人來對付本王,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
“我狼心狗肺?”邢子涯冷冷地看着他,“這幾年我爲王爺盡心盡力,到頭來王爺居然要親手弄死我,王爺覺得我該如何回報纔是?”
敏銳地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殺意,楚凌歡不由吃了一驚,刷的倒退兩步:“你想怎麼樣?這裡是琰王府,你若敢亂來,本王只消一聲令下便可將你亂刀分屍!”
邢子涯看着他,眼中早已沒有半分主僕之情:“我只想知道假死藥究竟是怎麼回事。”
楚凌歡冷笑,拼命維持着鎮定,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你想知道?本王偏不告訴你。”
邢子涯目光一寒:“你……”
“有完沒完?”楚凌雲突然打了個哈欠,“他不告訴你,不是還有我嗎?想知道什麼來問我。”
楚凌歡臉色一變:“三皇兄,你休想胡說八道,敗壞我的名聲!你以爲這樣就可以離間我們之間的關係了嗎?”
楚凌雲看着他笑笑:“我偏要胡說八道敗壞你的名聲,你又能奈我何?還有,你們之間的關係還用得着我離間嗎?”
楚凌歡愣了一下,楚凌雲已經施施然地轉身而去:“邢子涯,想知道真相跟我走,或者你仍然認爲留在這裡比較合適,那就當我什麼都沒說。爲了秦錚我做到這個份上已經算足夠了。”
生怕他仍然不肯走,秦錚原本還有些緊張,然而不等他開口勸說,邢子涯已經毫不猶豫地轉身跟了上去:“再留在這裡我才變成了真正的傻子。不過王爺,等我知道真相之後,如果覺得有必要,或許我還會回來的。”
不過回來做什麼,那就另說了。
明白他的意思,楚凌歡不由哆嗦了一下,登時氣得直喘粗氣:“混蛋!想威脅本王,你還不配!滾!都給本王滾得遠遠的!本王纔不稀罕,一個下賤的奴才而已!滾!”
三人很快走遠,只留下他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當地。口中雖然說得豪邁,可是到了這一刻,楚凌歡心中卻油然升起了一股無法避免的悲哀。
邢子涯雖然是個直腸子,卻精於用毒,身手一流,做事謹慎麻利,對他又忠心耿耿,完成了很多重要的任務,並且在關鍵時刻救過他的命,一直以來的確算得上他的左膀右臂。
所以他纔不希望讓邢子涯有機會成爲楚凌雲的人,儘管他的擔心根本就有些多餘。對邢子涯這樣的人來說,除非知道了當年之事的真相,否則他是不會因爲感激端木琉璃的救命之恩就背叛他,投入楚凌雲麾下的。即便他願意,楚凌雲也不會接受,一個隨時都有可能背叛主子的屬下,誰敢冒險收留?
只可惜楚凌歡不這樣想,他的原則就是絕對不能冒險,即便留下一點星星之火,都有可能造成燎原之勢!所以當得知邢子涯的腦疾只有開顱術可以治癒,他便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乾脆藉此機會除掉他,永絕後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