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不如妾之夫人要下堂
三月後
夜色如水,無邊無際的黑暗,整個大地如墨潑的一般,一彎新月掛在樹梢,散發出微弱單薄,迷濛的清光,只爲這無邊無際的黑暗,添了一絲寂寥之色,半點也不能照亮暗夜。
風華提着宮燈,雙目含淚的凝立在一株玉蘭花香下,月華淡淡傾瀉,清光籠罩着她,爲柔弱的她添了一份朦朧之美。
“傲天,傲天……”她張嘴殷紅的粉脣,聲音已經帶了哭腔,秋水的眸子在夜色中越加的瀲灩生光。
四周只有風聲呼呼,沒有任何聲音,風吹起,衣裙飄飄,更顯得她姿態輕盈妙曼,寬大的衣袖在風中激盪開來,端是飄逸風流,更讓她那份傲姿多了幾番飄渺之色。
風華提着宮燈瑟瑟的向前蹣跚而去,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來:“傲天,傲天……你在哪裡?”
她不停的抹淚,暗夜裡,勝雪的衣衫,掩不住她纖瘦的腰肢,而抽噎的聲音,掩不住她心裡的恐慌。
她到處走,四處轉,沒有遇到一個人,沒有人告訴她傲天去了哪裡,爲什麼沒有出現?
她只好提着宮燈自己出來找,可是她怎麼找,都找不到。
嗚嗚……
她找不到傲天!
她好累,好怕,四周好黑,風吹在耳朵裡,如同怪獸一般,很恐怖。
她又是累,又是怕,提着燈籠,漫無邊際的走着,風忽然猛的吹來,提在手裡的羊角宮燈被吹滅了,四周黑的嚇人。
她陡然升起無邊的怒氣,將手中的宮燈扔在地上,整個人頭癱在地上,蜷縮着身體,哀哀的哭泣,就如同被遺失掉的下小貓咪,哭的撕心裂肺。
“風華……”男人的聲音從遠處靜靜地傳來,她驟然停住了哭泣,倏然起身,向他衝了過去。
男人伸開膀臂,迎着她而來。
她撲進他的懷裡,又哭又笑,又打又罵:“騙子,傲天是……騙子,將我一個人扔在……那裡……不喜歡……不喜歡……騙子……”
南傲天擁緊她,不住的哄着:“我不好,我不好,以後再也不了……”
他瞧她哭的眼淚鼻涕一把,臉色蒼白,如同一株羸弱屋裡的小草,可是就是這草一見之後就長在了他的心裡,可怕的荒蕪,只有這株羸弱的小草才能填滿。
她又哭又鬧,終於累了,在他的懷抱中沉沉睡去,風吹動她的髮絲拂在他臉上,更是一種微癢,彷彿一直癢到人心裡去。
她在睡夢中猶自蹙着眉,眼角還掛着晶瑩的淚珠,清晰可見,濃而密的睫毛,像是蝴蝶的一雙透明的翅,在月下投下微影,幾莖亂髮垂在臉畔,嘴角微微下沉,那脣上因爲剛剛的哭喊,在清冷的明月下,泛着蜜一樣的潤澤,讓他神魂迷醉。
他心中百味陳雜,一時也說不出是憐是愛,還是一種歉疚與隱憂,只覺得心一軟,那種細密的抽痛再次一波波的襲來,如同蠶絲成繭,無窮無盡,千絲萬縷,一根根纏上來,纏得他透不過氣來。
風吹過樹枝搖曳,聽着四下御林軍輕輕走動的聲音,冬日的晚上,雖然沒有宮燈,月色迷濛,他亦是不想宮燈照路,彷彿天長地久,都情願這樣抱着她一直走下去一樣,身後,留下一地的血跡,濺落成一朵朵紅色的小花。
“瘋子!”一直死死被常樂捂住嘴巴的春桃,瞧着那一地的血跡,忍不住滿面是淚地顫抖的說了出來。
她怎麼都想不到,皇上居然用這麼極端的方法,這麼殘忍的方法,對付她家的娘娘,只爲了能讓皇后娘娘記住他。
自從風華醒來後的三個月,南傲天禁止任何人來探望她,她醒來後眼裡能看見的人只有他,所有的朝政都在風華殿裡處理,只有他上朝的時候,才允許春桃照顧一下她的起居,其他的時候,都是他親力親爲。
爲的,就是讓風華依賴他,而他也成功了。
今晚,他沒有去看她,而是躲在暗處看她坐立不安,看她一次次伸長腦袋等候他的到來,看着她提着宮燈,到處找他。
看着她一路走,一哭淚流,嘴裡不停的喊着他的名字。
他只是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後,看她恐懼,看她不安,她的眼淚全都落在他的心上,他的一顆心跳的又快又急,每一次她的淚落下,心亦隨着收縮,都是一陣刺痛,彷彿那裡,彷彿那裡垣着什麼東西一樣難過。
每一次心跳,就能牽起隱隱作痛,好幾次,他都差點忍不住要衝出來,將她擁在懷裡,可是他無聲的握緊拳頭,指甲深深的掐入掌心,刺出血來,才能剋制住自己跨出的步伐。
他就是要她依賴,一生一世的依賴,除了他,她的世界再沒有別人。
這一次,他要比任何人都來的早。
他的愛向來毀天滅地,霸道無比。
而他,最終贏了,從此之後,她的世界只有他了。
他清楚的聽見春桃說出的話,他不惱,反而覺得甚爲贊同。
瘋了,他是瘋了,爲了懷裡的這個女人瘋了,在見到她的第一眼後,就爲她瘋了。
而他終是用這樣殘忍的方式讓她記住了他,再也不會遺忘。
他擁着她入睡,哪怕用盡了手段,彼此皆痛不欲生,也覺得如飲甘甜。
她是生在他心裡的傷,一旦碰觸,便是無可救藥的潰瘍。
此生不愈!
他苦笑出聲,眼鼻卻已是一片酸澀。
愛是誰一生奢寐,恨其實也未爲苦殤。
原來,遺忘,才叫痛。
……
三年後
天下的人都知道,帝后情深,當今皇上爲了皇后後宮虛設,專寵皇后,已經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金鑾殿中,南傲天冷冷地看着禮部尚書:“愛卿,你覺得朕的後宮很空嗎?”
禮部尚書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卻還很有骨氣的說道:“皇上,臣不敢妄議後宮之事,只是,皇上子嗣稀少,卻是不爭事實,臣爲了國之根本,請皇上選秀。”
此時,朝中的不少大臣亦附和起來,跪了一地。
南傲天冷眼看着跪了一地的大臣,一聲冷笑:“你們倒是真的很閒,天下這麼多大事,你們不管,居然有心思理會朕的子嗣。難不成,衆位愛卿,都想插手朕的家事不成?”
皇帝這般說話,衆臣哪裡敢再不說話,連忙說不敢。
南傲天一聲冷哼:“不敢?朕看你們的膽子比天大,還有什麼不敢的?”
他一聲冷哼:“朕早就說過,誰敢再議選秀之事,亂棍打死!”
“來人,將禮部尚書拖出去,杖斃!”
以爲他不知道這些人的心思,這其中可有不少人的女兒都待至閨中,而禮部尚書的女兒更傳言,傾國傾城。
弱水三千,一瓢足矣!
他今天就要絕了這些人的心思。
原本他是不介意宮中多養幾個廢物,可是自從出了葉連翹的事情之後,他就絕容許任何意外出現。
冷眼掃視了衆臣一眼,果然瞧見不少人被杖斃二字嚇傻了眼,眼睜睜的看着禮部尚書被拖了出去。
有人蠢蠢欲動,看樣子是想爲禮部尚書求情,他薄脣一勾:“求情者,一律杖斃。”
暴君又如何,昏君又如何?
罵名又怎樣?
他要的是現在的快活,他和風華現在很快活,他絕不容許任何人破壞了他和風華的快活,幸福。
不理會下面變了臉的衆臣,冷哼了一句:“退朝!”
他的風華,必然還在等着他一起用膳,他才懶得爲了這麼一羣居心叵測的人,懷了心情。
想到風華那燦爛的笑容,他的腳步不自覺的加快,他自己都不知道,原來已經這樣久,久到不願意任何人打擾了他們的幸福生活。
如此的渴望,如此的期待,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原來幸福的日子已經這樣久了。
她輕輕的一句,一生一世一雙人,就如同魔咒一樣,從那樣久遠的過去,就落地生根,他這樣的位置,原本最平凡的就是最難求的,可是,他用盡了心力,終於爲她求的。
她的一言一行,在很早之前,就已經在他心裡開了頭,像顆種子在心裡萌了芽,一天天長,一天天長,最終破殼而出,成爲他心底的魔,無法違背,亦不願意違背。
他一心歡喜的進了風華殿,卻未見風華如往日裡一般,墊着腳尖,伸長脖子在等他。
他心裡一沉,不由得焦急起來,難道風華……
“風華,風華……”他腳步加快,幾乎算是衝進內室。
卻見他滿心擔憂的人兒,此時正淚水汪汪的坐在那裡,一見到他的到來,如同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撲了過來,臉上甚至還掛着一行晶淚。
南傲天只覺得一時間心如刀絞,臉色陰沉,對着一旁的春桃冷喝道:“怎麼回事?皇后怎麼哭了?”
隨即,伸手緊緊抱着懷裡的人兒,聲音陡然從冬天到了春天,柔和萬分:“怎麼了?告訴我怎麼了?受了什麼委屈?誰給你氣受了,我幫你出氣?”
她在他懷裡抽噎了幾聲,聽他罵春桃,有些急了,想讓他別在兇春桃了,卻抽抽噎噎的不能說話,只攥緊他的衣袖,一雙澄若秋水的眼睛,盈盈的望着他,眼波流轉,明淨照人,南傲天愛憐地撫撫她的背:“不兇,不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