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夜裡更是愈發的冷,月光自樹葉間稀稀落下,映得無人的東堂尚有幾分氣色。
杜染音躲在樹後等着一個人,以往有好幾次,她都見到了季尚賢來了這空置的東堂閣,以前心底起疑,卻從未在意,而今,見了父親留下的那份遺信,她總算明瞭了些什麼。
原來季太師和他的夫人不負天成,竟也是一路人,大夫人有自己的金窖,這季尚賢自個兒也是有個隱蔽的藏金庫。
杜染音在今天中午放了一片竹簡在季尚賢的書桌上,上面只刻着:西潘蓮沉香令牌。
杜染音知道這個令牌的重要性,以及這個令牌的存在,幾乎是無人知曉,知曉的,也定不會說出來。
倘若令牌真在季尚賢手中,見到竹簡上的這幾個字,定會大驚失色,以爲自己所藏之物被發現了,便會來確認那令牌是否尚在。
如此一來,就能知曉那令牌的所在之處了。
杜染音在這兒等了半個時辰,以她對季尚賢行程的瞭解,約摸這個時候他就能看完文書,抽出空閒了。
果不出所料,不出一刻鐘,瞧見遠處就有個人提着個明晃燈籠過來,還小心地左右張望着。
那人不是季尚賢又是誰?
東堂門前有面清澈見底的小湖,湖中沉疊了幾根殘斷的石雕柱子,季尚賢走至湖前蹲下,將燈籠放在一邊,挽着袖子伸手進湖裡拿東西。
杜染音眼尖,一眼看出來他拿的是支銅色的鑰匙,爾後,季尚賢拿着鑰匙,走進了東堂那石頭砌成的臺階側面。
東堂的臺階砌得有半個成年男子那麼高,平時看不出來,臺階光滑的側壁竟然是個暗門。
季尚賢拿鑰匙對上了側面壁上的一個小孔,轉了三圈,側壁竟開出了一扇門,門內,又是一條往下的石梯。
季尚賢又左右、身後望了一遍,遂提着燈籠,彎足了半個腰身才進了那個門,進去以後,便將石門關上。
杜染音心想,夠可以的,這太師府還不止地上看着這麼大,地下還一個府邸呢,
季尚賢下去了三刻鐘左右便上來了,出來的時候舒了口氣,將石門關上,又走到那湖邊,將鑰匙放了下去。
等季尚賢走了以後,杜染音便跑到湖邊去看。
湖裡的石雕柱子上雕刻着獅頭像,月光一映,杜染音瞧見獅子的嘴巴里閃了一道精光,細細地看清楚了,發現那鑰匙正是倒插在獅子嘴巴里頭。
拿鑰匙進了這地庫之後,杜染音取出了火摺子吹着,火摺子一亮,便照亮了那些發光的珍品,在反光之下,整個地窖都亮了起來。
杜染音發現,這地庫跟大夫人的那個簡直是天差地別!
大夫人那個地庫頂多就一間房不到那麼大,這季尚賢的藏金庫,足有一個堂那麼大!
大夫人的那些金銀珠寶,和這季尚賢的琳、瓊、琅、琺、瑤、瑾等等奇珍玉器,簡直是不能相提並論的。
並且,這地庫的牆壁還是用金子鍍起來的,可想這個季尚賢是受賄了多少財寶!
如果不是因爲她還需要進宮接近皇后,不能打草驚蛇,杜染音早就將此行上報給與季尚賢爲敵的官員,季尚賢趕明兒就能人頭落地!
從適才開始,這空氣中就有一股濃濃的燒焦味,杜染音循着那味道去,只見着一個純金打造的火盆裡頭,有一堆燒黑了的紙。
杜染音伸手去翻,在底下找到了兩張沒有燒乾淨的殘碎,上面只剩下兩三句話能看得清,有一句是“問皇后安”。
單憑這句話,杜染音便認爲,寫信的人、收信的人,都與皇后有着不一般的關係,可惜信都被燒沒了,不能知道其中緣故,杜染音不禁感到可惜!
這個時候,石門打開的聲音又忽然想起,杜染音一驚,以爲是季尚賢又折了回來,忙把火摺子吹滅,整個地窖又陷入了黑暗。
月光從入口處傾斜下來,杜染音可以看見,來人穿着夜行裝,看不清面貌,只看得出是個體型嬌小的人。
可以肯定的是,這人不是季尚賢。
還有誰能知道這裡?誰能不靠鑰匙就進來?杜染音帶着這樣的疑惑,躲在了暗處。
同時,杜染音不禁覺得可笑,這個季尚賢,以爲自己偷天的本事極大,不想這金庫已經讓兩個外人進來過了。
那人進來了,也不再關上石門,像是聞到了空氣中的氣味,拿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剛踩到地窖的地板,只一瞬,她就像是察覺到了有人存在,立馬便想要按原道逃跑。
杜染音眼疾手快,一個箭步衝上來欲抓住她,那人以左手回擋,右手一個手刀要回擊。
杜染音一一拆招、擋招,心下疑惑愈發地大,這人究竟是哪路的?竟還會幾招江湖路數!
三兩下功夫,杜染音左手便取下了她的面罩,右手已經取出火摺子吹着了。
那人“哎呀”了一聲,想拿手擋着臉。
可已經來不及了,先不說已經看見了她的臉,就算沒看見,杜染音聽這個聲音也知道來人是誰了。
“秋分,是你!”這對杜染音來說無疑是個大驚無喜,可杜染音又覺得,這事情並不是很意外。
她想起了秋分一身的絕技,和她那使刀子的手法,一下子疑惑堆積在這裡,必然想擠出個答案來。
杜染音厲聲問道:“你究竟是什麼人,爲什麼要來這裡!”
她知道秋分沒有要害她和二小姐的心思,如果有早就動手了,不會一直“忠心”到現在。
可她,也不是什麼心思單純的等閒之輩,目的,總是有的。
“我……我是什麼人……”被發現後的秋分仍然是不敢將手拿下來,倒是好好的斟酌起了杜染音問的這個問題。
想了半晌,好似想不透,脫口而出道:“哎呀,廠公沒教過我這種情況,要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廠公?!”杜染音立馬便抓住了這兩個字眼。
“糟糕!說漏嘴了……”秋分發覺自己的失言,忙捂住了自己的脣。
杜染音恍然大悟。
怪不得初次見面,這個小丫頭就自己纏着自己,說只把自己當主子,原來如此!
杜染音語氣微怒:“什麼母親宮女家裡農活的,都是假的,你是鳳逝川派來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