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公墓也分三六九等,六叔走到別墅區停下了腳步。
透過昏暗的路燈,我擡眼看向墓碑。
吳旖彤之墓,五個黑色大字格外刺眼。
落款只有一個兒字,時間則是十八年前。
六叔兩眼直視墓碑,久久的,一動不動。
他眼中的情感很複雜,有不捨、愧疚、依戀……
“六叔,她是誰?”
我低聲問。
我覺得這女人一定和我有關,否則,六叔不會帶着奔波三百多公里,連夜趕過來。
六叔並未回答我的話,而是沉聲吐出兩個字:
跪下——
我愣在當場,臉上露出幾分疑惑之色。
“我讓你跪下,沒聽見?”
六叔擡眼瞪着我,滿臉陰沉。
在我心中,六叔扮演着父親的角色。
見他發怒,我很有幾分心虛,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跪下後,我的視角變低,刀疤臉的一舉一動都落在眼中。
刀疤臉兩眼緊盯墓碑上的字,滿臉畏懼之色。
“他也認識墓中人?”
我心中暗道。
啪——
六叔將刀疤臉扔在地上,走到墓碑前,柔聲說:
“旖彤姐,我帶賴子看你來了!”
六叔說這話時,小心翼翼,滿臉溫柔。
在我印象中,六叔一直是個放蕩不羈的江湖豪傑,沒想到他也有充滿柔情的一面。
六叔點上一支女士香菸放在墓碑前,久久沒有出聲。
我跪了好久,膝蓋生疼,但沒有六叔的允許,我不敢擅自起身。
一直以來,我都覺得對六叔很瞭解,但今晚他卻如同變了個人似的,讓我琢磨不透。
那支女士煙燃盡後,六叔突然沉聲道:
“賴子,給你媽磕頭!”
我聽到這話,徹底愣住了,過了好一會,才緩過神來。
“六叔,你說什……什麼?”
我急聲問。
“這是你親媽,快點磕頭!”
六叔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我雖一臉懵逼,但還是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
離開家時,母親告訴我,她只是我的養母。
我本想見到六叔後,弄清親生父母的情況。
沒想到他竟將我直接帶到了母親的墳上,我心中五味雜陳,很不是滋味。
六叔見我磕完頭,示意我站起身來。
“你是不是有很多疑問?”
六叔沉聲道。
我用力點頭,表示沒錯。
“等會,先辦正事!”
六叔一臉平靜的說。
我雖不知他所謂的正事是什麼,但還是順從的點了點頭。
六叔彎下腰,伸手扯下堵住刀疤臉嘴的毛巾。
刀疤臉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鮮空氣,臉上露出舒服的表情。
六叔伸手指着墓碑,一臉陰沉的問:
“你認識她吧?”
刀疤臉一臉心虛的掃了墓碑一眼,連連搖頭,表示不認識。
六叔右手們給的一揮,只見一道亮光閃過。
啊——
刀疤臉發出殺豬一般哀嚎。
我發現刀疤臉的左耳不知所蹤,鮮血如同噴泉一般。
“我再問你一遍,認不認識她?”
六叔滿臉冷漠。
刀疤臉嚇壞了,連連點頭,慌亂的說:
“認……認識!”
“那天晚上,殺死她的,除了你以外,還有誰?”
六叔一字一句的問。
我聽到這話,心裡咯噔一下,滿臉怒色,擡眼狠狠踹向他的面門。
刀疤臉不但將我關進狗籠,還殺了我媽,我絕不會輕饒他。
我這一腳力道很足,刀疤臉的口鼻滿是血,慘不忍睹。
刀疤臉顧不上疼痛,急聲說:
“這事和我無關,我只負責望風,沒殺……殺人!”
“老子問你,還有誰?”
六叔面若寒霜。
“韓胖子帶我去的,其他人我不認識。”
刀疤臉急聲說。
“韓胖子大名叫什麼,人在哪兒?”
六叔追問。
刀疤臉輕搖兩下頭,說:
“我也不知道他的大名,當年是他帶我出道的。”
“由於他心太黑,我不滿,後來就單幹了。”
“聽說,他在金陵,具體在哪兒,我也不知道。”
六叔擡眼狠瞪着他,冷聲問:
“你臉上的刀疤就是那晚留下的?”
刀疤臉聽後,連連點頭:
“這女人有兩名保鏢,實力很強,我們五、六個人都受傷了,最後才……”
六叔雙目如電,狠瞪過去。
刀疤臉嚇的一激靈,再不敢出聲。
“賴子,給你媽報仇!”
六叔衝着我,冷聲道。
我沒想到六叔會這麼說,一下子愣住了。
“他是殺死你媽的兇手,你猶豫什麼?”
六叔沉聲說。
我擡眼看向冰冷的石碑,我的親生母親長眠於此,刀疤臉是殺害她的兇手,我必須爲她報仇。
我伸手接過六叔遞過來的刀,邁着堅定的步伐走向刀疤臉。
刀疤臉看着面罩寒霜的我,滿臉慌亂,急聲求饒:
“別……別殺我,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他的話如同放屁!
數小時前,他視人命如草芥,這回臨到自己頭上,慫了。
我手握着匕首,緩步靠近刀疤臉。
腳步雖慢,但卻非常堅定。
刀疤臉竭力向後縮,連聲求饒。
我不爲所動,一字一句道: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我蹲下身子,將手中的匕首插入刀疤臉的心臟,再拔出來。
刀疤臉一臉驚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竟然忘記了尖叫。
他的生命力迅速流失,想要驚叫時,已經遲了。
刀疤臉如同捱了刀的豬一般,竭力掙扎,但卻無濟於事。
大約五、六分鐘後,他不再動彈,停止了呼吸。
我臉色如常,彷彿這一刀並不是我捅的,和我一點毫無關係。
這是我第一次殺人,但心中竟毫無波瀾。
至今,我都想不明白其中的緣由。
或許僅僅因爲他是我的殺母仇人。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母亦然!
六叔伸手拎起刀疤臉的屍體,沉聲道:
“賴子,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走!”
我輕嗯一聲,轉身走人。
向前走了兩步,我轉頭看向冰冷的石碑,暗暗將“吳旖彤”三字記在腦中。
“媽,我會再回來看你的!”
我心中暗道。
六叔彷彿看出了我的心思,停下腳步,沉聲說:
“一年內,你不得踏入西陵公墓。”
我本想改天過來好好拜祭生母,聽到這話,急聲問:
“六叔,爲……爲什麼?”
“沒有爲什麼,照我說的做!”
六叔沉聲說。
我雖不知道六叔爲什麼這麼說,但他絕不會害我,於是點頭答應下來。
“媽,我走了,一年後,再來看您!”
我低聲自語,淚水奪眶而出。
石碑在路燈的照射下,漸漸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