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喊頭疼,怎麼還磨這耗眼睛的活兒?”采薇說着,便要來拿佟未手裡的針線。
佟未卻死死捂着不給她,不悅道:“你家二爺說我針線上的是不敢恭維的工夫,我偏要作出好看的東西來叫他心服口服。”
采薇朝她手上看了半天,細長眉毛一挑,都不好意思說什麼了。
“真的很難看?”佟未摩挲着手裡那隻肥嘟嘟的荷包,尷尬地問。
她也不曉得爲什麼,每每裁好的尺寸,封着封着就肥大起來,人家那荷包都是小巧玲瓏繡工精美,自己這個,真的不成樣。不由得撅起了嘴,難過道,“我原來這麼笨,這個也學不好。”
采薇笑道:“你別鬧脾氣,誰不知道你是想二爺了,拿這些東西和我們來撒氣。”說着道,“我今日去了一個地方,見了個人,你猜猜是誰?”
“容家三爺?”佟未脫口而出。
采薇用笑容掩飾心虛,立刻接口道:“怎麼會見他去?是那二爺口中常說的‘鍾家兄弟’裡的弟弟,曬得黑黑的一個小夥子,看着很老實本分。”
“怎麼想起來去見他?”佟未在手裡比着繡線的顏色,忽而一個激靈,“你們……”
“是呀,世上還有比我心疼你的人沒有?”采薇笑道,“本想拜託他們去給二爺報信兒,讓二爺知道你病了,好早些回家來看你。”
佟未臉上不是笑也不是嗔,靜了會兒,不由得低落起來,委屈道:“你做什麼告訴我,明知道他不會來,你看天都黑了……”說到這裡,她把針線籃子塞到采薇手裡,自己抱着那隻荷包躺下去,側身朝裡頭,不知臉上是什麼表情,似乎不願叫旁人看到。
如此模樣,采薇怎敢再告訴她容許那邊一早知道她病了的事,只推推她,笑着說:“還有大大有趣的事情呢,你不想聽了?”
那聲音是有些哽噎的,“我要睡了,比天大的趣事我也不愛聽。”
采薇拍拍她道:“是和四小姐有關的,你也不要……”
“不要!”佟未那裡,這兩個字都要哭着說出來了。
“那我……”采薇似乎要說什麼,須臾後,變成了“那我就坐在這裡陪你。”
佟未不再理睬她,偷偷擦了眼角的淚,拿出那隻胖鼓鼓的荷包來看,本來想繡一對鴛鴦,可是針法實在太難,於是要繡一朵花,偏偏花兒有漸變色,自己一股腦一個色兒繡出來的,那叫一個呆板。實在不成樣子,便從綢布上絞下一塊花骨朵給縫了上去,旁人乍一看,還以爲這花是手繡的。
“真難看。”但佟未是用慣好東西的,雖然有些驕傲自己做的東西,可難看與否,她心裡有譜。
忽然屁股上被輕輕拍了兩下,佟未甚厭惡地嗔怪:“你要陪我就安安靜靜地坐着,別惹我,我現在沒好臉色給你看的。”
可是采薇還不依不饒,又在自己屁股上拍了幾下。
佟未討厭地把身子挪到牀最裡頭去,對采薇沒好氣地說:“你走吧,都是你害我不高興的。你幹嘛去叫人告訴那個大木頭,就算去了,也別告訴我呀,明知道人家榆木疙瘩做的腦袋,非得‘咚咚咚’敲兩下才曉得該幹嘛,你就說我病了,他纔不會回來的……”
可話還沒說完,自己就被一雙大手合着被子捉了出去,耳旁直聽得丈夫的聲音在說:“你也不是貓兒,怎麼總把自己窩在角落裡?”
佟未扭着身子轉過來,傻愣愣地看着眼前人,竟是她的木頭相公。
於是下意識地伸手去掐容許的面頰,容許將她的手打開,嗔道:“什麼脾氣,見面就掐人?”
“我……總是躺着躺着就睡着了,我怕我在做夢。”佟未愣愣地說,雖然心裡很暖很興奮,可是對丈夫的從天而降,還是有幾分懷疑。
容許將佟未裹着被子抱在懷裡,哼道:“口口聲聲不敢再說這些個詞兒,原來全在夢裡說,不對……全在人背後說。”
佟未委屈得不行,在丈夫懷裡掙扎半天見逃不過他的‘魔掌’,這才服軟下來,一頭埋在容許臂彎裡,嘴裡連聲地呢喃:“我想你,我想你……”
“傻丫頭,難道我不想你?”容許柔柔地說着,在妻子臉上啄了幾口,“你病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可那會兒是軍營裡最忙的時候,難道我拋下萬千兄弟回來看你?並非無情,好似你比不過我那些兄弟,可兄弟們也是有妻有兒的人,難道他們不比我眷戀家裡?未兒,你丈夫不是那衙門裡的官差老爺,我很有可能帶兵一出去就是一年半載。如今我們是城裡城外,姑且不論,但有一天我真的帶兵遠征一年兩年,像今日這樣飛馬回來看你一回,又能解決什麼問題?”
佟未可憐兮兮地看着丈夫,一時無語。
“所以我總對你說抱歉,因爲將來對你抱歉愧疚的事還會更多。”容許親了親妻子,溫和地笑起來,“如果能把你一直拴在身上,該多好!”
“相公。”佟未嗲嗲地喊了一聲,伏在他懷裡促狹地說,“看吧,我說的其實一點沒錯,你自己都承認是栓東西用的木樁子了。”
容許在她腰裡捏了一把,佟未癢得直求饒,忽而丈夫將額頭抵在了自己的臉上,如此試了好幾次,才放心地說:“似乎是退燒了。”又嚴肅地命令自己,“不許頑皮,靜一些,好好把身體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