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星無月的夜空籠罩下,A市的郊外別墅區顯得更加靜謐,時不時響起幾聲此起彼伏的牛蛙叫聲,隨着晚風不斷飄遠。
整棟辛家別墅都安靜下來,只剩下兩個窗戶,在窗簾的遮擋下,隱約透出微弱的光。
關阿姨一邊擦着護手霜,一邊坐上牀,將腳伸進被窩裡後,好奇地問:“你今天怎麼跟甜甜說的?”
辛於巖擡了下鼻樑上的老花眼鏡,“我能怎麼說?”
“甜甜沒問我們這段時間去S市幹嘛?”
“沒問。”辛於巖將手裡的書本合上,轉頭看向關阿姨,“甜甜親媽這件事,我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哪裡不對勁了?”關阿姨拉過被子,往裡面挪近些,“那院長不是說了,甜甜被領養後,那女人就出現過。”
“說是這麼說,但現在這個院長,不是當年那個院長,我這心……”辛於巖皺着眉頭,猶豫了半天,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這老院長不是去世了嗎?難不成你還想把人家從墓裡挖出來啊?”
辛於巖沒好氣地瞪了眼關阿姨,“大半夜的,胡說八道。”
關阿姨笑了起來,“這不是在跟你開玩笑,看你那認真的樣。那院長都把後來的資料交給我們了,出生證明,DNA證明都齊全,總不能這些實實在在的證據不相信,反倒去猜那莫須有的直覺吧?”
辛於巖輕嘆一聲,“我就是覺得這事情出來的蹊蹺,總覺得不會就這麼簡單。”
“這大概也是緣分吧?當年讓老院長對甜甜的親屬嚴格保密收養信息,沒想到,過了這麼多年,親媽還能找過來。”說完,關阿姨也是長嘆一聲,“甜甜也有權利知道她的親媽還健在。”
“我知道。”辛於巖將書本放到牀頭櫃上,順手摘下眼鏡,“我這不是還沒想好怎麼跟甜甜開這個口。”
“也是。”關阿姨扯着被子挪向牀頭,“甜甜一直都以爲自己父母都不在人世,現在突然冒出一個親媽,別說她接受不了,我們到現在不也是還沒接受嗎
?”
“唉。”
辛於巖嘆了一聲,雙腳放下牀摸索着拖鞋,“我去喝點水,你要不?”
“大半夜的喝水,一會又要起夜。”關阿姨蹙眉提醒道。
“行了,我知道。”辛於巖穿上拖鞋,拿過放在椅子上的外套披在身上,“心煩,喝點水平復平復。”
“少喝點。”
“知道了。”辛於巖隨口應付完,拄着柺杖朝房門口走去。
剛把門打開,整個人就愣在原地。
關阿姨見辛於巖沒動,便疑惑地探出腦袋看過去,“你站門口乾嘛呢?”
這時,辛於巖稍微讓過身子,關阿姨的視線越過去,辛甜難以置信的臉龐映入眼簾。
一時間裡,關阿姨也噤了聲。
這樣尷尬的沉默持續了五分鐘,辛於巖率先開口:“甜甜,你進來吧。”
說完,辛於巖轉身進了房間,辛甜往裡走了兩步,將房門關上後,茫然地跟在辛於巖身後,看着他用柺杖指了另一張椅子,“坐下吧。”
關阿姨也慌忙披了外套從被窩裡出來,坐到牀邊,伸手推了推辛甜的胳膊,同樣指着那張椅子,“甜甜,你坐。”
辛甜木訥地坐下,來回看了他們兩個良久,“爺爺,奶奶,您們剛纔說的是真的?”
“你什麼時候站在門口的?”辛於巖問。
“從您們開始討論我親生媽媽找上門。”辛甜捏緊拳頭,強制性地壓制住心裡洶涌而起的各種情緒,一張小臉煞白,甚至都不知道該做出什麼樣的表情。
關阿姨和辛於巖對看一眼,決定先由關阿姨開頭。
她從牀上下來,走到辛甜的身邊,單手攬過她的肩膀,輕聲說:“關於你親生媽媽這件事,我跟你爺爺也是前段時間才知道,我們就是在公園裡偶遇一個回國尋女的中年女人,當時你爺爺一眼就認出那是你小時候的照片。”
關阿姨察覺到辛甜的肩膀在微微顫抖,便用手輕輕地拍着她的肩,接着補充道:“後來,我跟你爺
爺就去你之前的福利院調查,現在就任的院長給我們看了一份資料。在你被領養後的第三年,那個女人就是拿着那份資料去福利院找的你。”
“只是……當時老院長跟你爺爺有承諾在先,就將你被辛家領養這件事瞞了下來,給了那女人一張你的照片,把她打發走了,後來她出國,是去年纔回國……”
“出國?”辛甜仰頭看向關阿姨,杏眸裡覆滿蒼涼,“她沒找到我,還能出國?”
“這……”
“甜甜”辛於巖輕喚一聲,接過關阿姨沒講完的話,“那女人……算了,姑且先說她是你親媽。她回國後一直在找你,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得知,你被收養在附近……”
“爺爺,我沒有親媽。”辛甜沉聲打斷辛於巖的話,聲音澀澀,“就算她真是我親媽,也不配做我媽。”
“甜甜,可能她也是有苦衷的,我跟你爺爺在S市查過她,挺命苦的女人……”
辛甜垂眸,小手攥緊得近乎失去知覺一般,“關阿姨,你在你最苦的時候,有想過放棄你的孩子嗎?”
“我……”關阿姨一時語塞,只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辛於巖。
辛於巖卻是一臉欣慰,“甜甜,既然你心裡已經有決定,不管是什麼,爺爺都支持你。”
關阿姨一愣,這老頭子的話,不就是支持辛甜幹不認親媽的事嗎?
辛甜沉默片刻,眼底掠過無數紛雜的情愫,腦海裡卻是一片空白,突如其來的現實讓她有些措手不及,心裡更是亂成一團。
以前小時候,她最盼望的,就是能有疼她愛她的父母。
到後來,知道他們丟下她,全住到星星上去,她又開始怨恨起他們自私自利。
時至今日,歲月好不容易將她對父母早早丟下她的那份怨恨給消磨乾淨,上天又來給她開了個玩笑。
跟她說:辛甜,你媽媽沒死,找不到你也乾脆不找你,去國外過自己的逍遙生活去了,然後現在想起你,又找你了。
這不是搞笑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