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準備打無準備,加上本就實力碾壓,勝利穩穩落入袋中就順理成章了。夜鶯和巖雀早就想好了該如何完成這次內部開花,她們將老墨的情報官作爲重點目標,提前埋伏了對付他的武器。當夜鶯找到藉口讓巖雀離開會議室,再把戰鬥已經發生的消息傳給她,巖雀便立刻開始行動。
只需要電子密碼鎖的一個漏洞,只需要靜音的靴子,再加上一把鋒利的匕首,巖雀就將還在信息系統中對付網絡攻擊的情報官殺死了。她們早就知道這個情報官的植入體相當不錯,也對奈客處理屍體植入體的能力充滿想象,因此巖雀在下手的時候避開了頭部要害,採取了抹喉嚨加刺穿心臟的殺法。
“搞定!”巖雀拍拍死去情報官的腦門,動手將刺探針一根一根拽下來。這些磁探針自動收縮回顱骨植入體內,之後纔可以手動將頭皮重新合攏,再噴上消毒液體。
隔着四個樓層,莊續騰用感知觸手清晰地“看到”這一幕,立刻心領神會。如今的他,已經不需要親手觸摸屍體來解決怨氣積累的問題,死靈法術造物可以遠距離解決這個問題。這樣更好,他遠遠地處理好屍體,正好可以裝作根本沒有出手,這樣就不會暴露自己的能力。
夜鶯和巖雀原來沒有變成叛徒,這讓他的心情變得很不錯。
隨着情報官倒下,老墨的中間人-僱兵網絡宣告死亡,夜鶯和巖雀毫不費力地將它的控制權交給了流星。如此一來,老墨在外面的僱兵也都被暴露出來,露西便可以針對性的佈置行動,爭取完成利益最大化。
大約二十分鐘之後,露西的其他僱兵開始進場接管局面,此時莊續騰已經和老墨的前僱兵和前員工們靜坐得太無聊,屁股都開始癢癢了。“交給你們了,”莊續騰拍拍手,徑直從支援的僱兵當中穿過。他沿着樓梯向下走,來到情報官的房間,找到了正在忙碌的兩姐妹。
莊續騰沿着樓梯向下離開公寓大樓,他必然會經過那些不屬於老墨勢力的普通人。對於四十七樓發生的事情,他們並不清楚也並不關心,甚至大部分人都毫無察覺。他們的注意力都在各自的事情上,比如“友好王叔”商店的蛋白麪粉打9折了,比如明天幾點直播拳賽啦,還比如21層的社會公共工作點叫到幾號了,還有多少個才能輪到自己。
“咱們看過很多金庫,一箇中間人不會比幫派頭子更富,我沒有興趣。”莊續騰說道:“我和道哥約好了去吃飯,看看時間也差不多,該出發了。”
“謝個屁,我們就沒幹什麼。”道哥收起手機,指了指上面,說道:“感覺怎麼樣?”
通向地面的大門在面前敞開,混雜着初生霓虹的夕陽正好照耀過來,一時晃了莊續騰的眼。他在房間裡呆的時間有點久,外面紅色的陽光讓他一時有了煥然新生的感覺。只不過這束光很快就消失在鋼鐵森林的陰影之中。他只是在一樓,鋼鐵森林的底部,這束陽光在縫隙中帶給他一絲眷顧和溫暖。
“那個是老墨的情報官,他的情報刺探植入體質量很好,你能幫忙看一下嗎?”
“原來你提前行動是爲了能夠趕上飯點兒?”夜鶯嘆氣之後說道:“若是老墨知道……”
莊續騰緩緩吐出一口氣,用手指揉開眉心的褶皺,換上微笑的表情,大踏步向戈工道走去。
或許可以讓其他公司收編自己,這對於個人來說確實是個出路。以前也有這種情況,比如某個僱兵突然進入公司工作,或者幫派大佬搖身一變成爲公司中層管理。對一般人來說,加入公司意味着收入和社會地位的雙豐收,值得出賣一些東西,包括尊嚴。只是莊續騰不想出賣任何東西,而且他隱隱覺得這條路對他來說走不通。
“老墨不知道。就算他知道了,結果也是一樣的。夜鶯,照顧好你妹妹,還有照顧好自己。”
“機會?什麼機會?”莊續騰其實也不很確定。“活下去,讓大家都能活下去,目前只能想到這個。”
一箇中間人,手下管理着四十多個僱兵以及差不多相同數量的僱員,他的死亡只會影響到幾層樓的距離而已。在這個距離之外,一切照舊,根本不會發生改變。
他認爲自己很強,公司不知道,等於不強;他向公司展示自己很強,大概會被當成威脅清除掉,還是不夠強……
先跑着再說,哪怕永遠看不到終點而累死呢!反正坐着不動肯定會死,莊續騰在這世界上根本沒得選擇。
“行吧,有這個結果就好。”莊續騰看了眼地上的屍體,雖然他明知道那人就是老墨的情報官,但還是裝模作樣地問道:“怎麼不限打掃衛生?地上的血泊不會影響周圍的影從設備碼?”
莊續騰搖搖頭。他知道夜鶯在暗示什麼。作爲一線行動人員,又是最主要的功臣,在打開金庫之後從裡面拿一份是情理所在。只有莊續騰帶頭,其他人才能拿點紀念品。只要每個人都只抓一把,露西那邊就不會計較。
“重新組隊好不好?有情報支持,你的能力可以得到最大程度的發揮。”
戈工道眯起眼睛,嘴角微微上翹,然後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你也知道我在護城河那邊也沒啥挑戰。今天這破事兒一出,我知道自己礙人眼了,當然準備早退。我已經給董事會以及接管委員會說了這個想法,很可能我不需要給人當三五年的老師了。”
這讓莊續騰不禁想:如果自己死去了,會影響多少?他掰着指頭數了數,這個計算甚至用不了兩隻手。此時,他突然明白自己對於外界的影響力其實非常有限,他根本沒有和公司討價還價的能力。殺死他,公司需要負擔的壓力完全可以忽略不計,他不能再認爲自己在什麼也不做的情況下,單純憑着不出錯、不暴露,就能影響公司的決策。
該怎麼辦?莊續騰重新邁步,一級一級向下走。他認爲可以從今天的行動中得到啓示:要比公司更快。只要比公司更早行動,就有一定施展能力的空間,就能調動敵人而不是等敵人上門吊打自己。伊麗莎白·肖帶着她的行動小組今日出現,意味着公司已經有了殺心,“不給公司動手理由”的拖延戰術絕對走不通了。那麼莊續騰就只能放開手腳,比公司更快地行動,嘗試着創造機會。
早早完成監視任務的道哥百無聊賴地蹲在白色野獸旁邊,端着手機刷着娛樂節目,一張大臉上滿是傻乎乎的笑容。普林斯依舊警惕地觀察周圍情況,不過她也有些無聊,趴在方向盤上。莊續騰走上前去,趕緊對兩人的協助表示感謝。
“沒什麼感覺。既不興奮也不喜悅,反而有點失望……”莊續騰摸摸下巴,說道:“我突然明白師父爲什麼着急金盆洗手了。他應該是覺得僱兵行業沒有了挑戰,再沒有成功的滿足感,而且已經掙夠了錢,就……”
“沛城要價最高的僱兵栽了,死於傲慢。”莊續騰已經能夠想到事情會怎樣發展。伊麗莎白·肖完全可以破壞現場,將老墨的人一起幹掉,造成奈客陷入苦戰,最終同歸於盡的悲壯場面。說實話,如果不顧忌莫甘娜的後續想法和可能採取的舉動,伊麗莎白·肖甚至根本都不需要僞造現場。
莊續騰搖了搖頭。“剛纔我想過了。你們並沒有捨棄露西,這很好;來老墨這裡也是整體計劃的一部分,所以也沒有問題,但是咱們沒辦法再組隊了。你們沒有將這麼重要的行動告訴我,直接執行了,只能說你們將中間人的委託放在比團隊更優先的層級上。我不知道你們究竟是怎樣的想法,但你們很顯然認爲將這件事告訴我存在風險。或許你們不相信我的保密能力,或許你們認爲我的演技無法與你們配合……總之,就這樣吧!”
“很有可能。”戈工道一聽就明白莊續騰懂了。
怎麼做呢?只有儘可能調動公司的力量,消耗他們的資源,最好能找到公司的弱點進行打擊。莊續騰認真思考,他還是認爲個人的力量太小,最後最好的結果仍然是爭取一種平衡。這種平衡可以是鼎鑫魔創自己內部的成本與效益平衡,也可以是其他公司與鼎鑫魔創之間的勢力平衡。
“怎麼,你也準備退休?”
目前來看,伊麗莎白·肖並沒有露面的打算,只是在聆聽各個觀察員彙報上來的情況。這還算是個好消息,表明伊麗莎白·肖大概率會等待下一個機會。問題是,如果她找不到機會便會一直等下去嗎?難道她必須等一個機會嗎?
夜鶯還想再做解釋,但莊續騰只是擺擺手,轉身走了。她追出來幾步,可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看不到走進樓梯間的莊續騰。夜鶯重重地跺了一下腳,有些不願相信地再次檢查上面和下方的樓梯。稻草人奈客確實消失了。
莊續騰眼睛一亮,他已經明白了道哥的想法。“如此說來,咱們兩個有可能再次搭檔,然後一起找點刺激?”
“稻草人來了啊!”夜鶯看到莊續騰,笑着揮揮手打招呼。“巖雀正在協調數據,一時半會兒還無法離開網絡。這一次真的大獲成功,老墨根本沒機會啓動他的逃跑計劃,所有的資金應該都還在原來的地方,沒有發生轉移。”
他身上隱藏着太多秘密,光巫妖大師這件事就夠給公司一萬個理由活活解剖自己了。因爲看不到前途在哪裡,莊續騰緊緊皺着眉頭,但這並不會影響他的行動。這就像長跑:跑之前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見到終點,跑的過程中也大多時間看不到終點,即便勝利的喜悅也不能讓人忘卻過程中的疲勞和艱辛,但這都不能干擾莊續騰決定出發,並堅持邁動雙腿。
“我有些糾結。我現在還很年輕,退休這個話題似乎有點早。而且我幹什麼去呢?還有比僱兵更刺激的事情嗎?”莊續騰想了想,說道:“再說了,露西那邊可能還需要我坐鎮,我總不能現在就走吧。”
“我看不看沒有區別,你自己切下來然後帶着去鑑定就行。”莊續騰搖搖頭,說道:“露西讓我在行動的時候照顧你們,但是我實在顧不上。看到你們都沒事,我就放心了。你們繼續忙,我回去交任務了。”
莊續騰在樓梯上停住了腳步,他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個循環,這個循環叫做:公司想讓你死,不需要考慮你的意見。其實在他殺死老墨之後,公司的觀察員一個個出現,他們比露西派出來支援的人還早到了十五分鐘。在那之後,與支援人員同時抵達的還有一張熟悉的面孔:伊麗莎白·肖,以及她的行動小組。 那女人沒有走,她還在沛城,而且秘密到達公寓樓附近。這意味着什麼——莊續騰在行動之前就想到了——伊麗莎白·肖要來趁亂幹掉他,她應該有能力將這件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覺。
“只是這一次沒成功而已。”夜鶯嘆了口氣,轉身回去。她還要保護巖雀,同時也得看着屍體,別丟了她的情報刺探植入體。
自己的影響力太小了,而且也沒有表現自己實際戰鬥力的機會,前方是一條絕路。莊續騰領悟到一個道理:除非成爲公司的自己人,否則這世界上沒有“只要做這個、只要別做那個,公司就不會盯着你”的法則。從殺死卡霍的那天開始,公司就已經做出了決定,區別只在於什麼時候、什麼方法而已。
“你不留下來看看老墨的金庫?”
“我去給露西說說,就算不能硬退,先軟退了再說。哼哼,我把出場費提高到一億……不,兩億。我還在,但是又不在。等露西不需要我了,我就正式離場。”
“兩億?你乾脆五億得了。反正經此一戰,中間人-僱兵行業內沒人敢質疑這個價格。哪個中間人敢說個不好,就得想想老墨是怎麼被你一個人突襲幹掉的。”戈工道由於知道莊續騰什麼時間出手,所以他看到了玻璃破碎的瞬間,但他也只能看到一道殘影,更摸不透莊續騰如何跳到那麼高的地方去。
“五億?行吧,反正沒人真會掏這個錢,就博個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