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隨着夕陽下落而慢慢退卻,夜幕開始籠罩大地。韓擒豹和花滿堂策馬停在了苦水鎮外的小道上。
“咱們住哪兒?”花滿堂從馬上跳下,看向了身後的韓擒豹問道。
“我有個族叔,恰好在這裡有些產業,咱們住他那裡。”韓擒豹答道,看着遠處漸漸被黑暗吞噬的小鎮,臉上的神情很亂。
花滿堂看着下馬的韓擒豹,有些意外,他很少看到這個沉穩的同伴分神的樣子,隔了會,等韓擒豹靜下來後,他才問,“淵字旅第一隊已經到了,要不要和他們碰個面?”
“不必了,讓他們去那家客棧吧,要是那個叫李昂的出事。”韓擒豹自言自語了起來,“咱們的黑矟公就白死了。”
“我知道了。”提到死去的於慄磾,花滿堂沉默地點了點頭,低聲應道。
兩人靜靜地牽着馬,在黑暗的夜色裡,牽着馬進了苦水鎮。
燈火通明的客棧裡,夥計們收拾着白天被打爛的桌椅,而那些住在客棧裡的亡命徒,似乎也嗅出了些不尋常的味道,一個個都收斂起來,不復往日的喧鬧,都是老實得很。
風四娘推開李昂的房間,臉上高興得很,她把一袋錢扔給了和黃泉下棋的李昂。
“風老闆…。”解開錢袋,李昂看着裡面的幾十枚金銖,一臉的不解。
“託你的福,老孃狠狠賺了一筆。”風四娘笑着坐到了兩人的中央,替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道。
“託我的福?”李昂聽得奇怪,不由看向了風四娘。
“不是你叫老孃出手,今天怎麼會打得那麼熱鬧。”風四娘盯着李昂,笑了起來,“說起來,李大官人還真不是好貨,老孃本來是想敲他和那個姓徐的一百個金銖,哪想到他竟然找老孃合夥坑那個姓徐的死鬼。”
“哦!”李昂聽到風四娘得意的語氣,轉頭盯着風四娘問道,“怎麼講?”
“他讓我找他們兩個要賠的時候,開這個價。”風四娘素手一揚一翻,大笑了起來,“整整一千金銖,他付六百,姓徐的出四百,你可是沒看見,掏錢的時候,他那好像死了老爹的樣子裝得不知道有多精彩,最好笑的是,那個姓徐的被坑了一把,還覺得自己佔了便宜,要是回頭讓他知道李大官人轉個屁股就把六百金銖給拿回去了,不知道會氣成什麼樣子。”
“要不是你提醒老孃,那些破桌爛凳的可不值這麼多金銖。”風四娘看向了李昂,淺笑着說,“老孃不是沒良心的人,那些是給你的。”
“那就多謝風老闆了。”李昂收起了那袋金銖,朝風四娘一笑,看得風四娘楞了楞。
“看不出來啊,你平常冷得跟刀子一樣,笑起來的樣子倒蠻好看的。”風四娘盯着李昂的臉,忽地掩嘴嬌笑起來。
李昂聽到風四孃的話,不由臉紅了紅,他長這麼大,還從沒被一個女人說他笑得好看。
“你臉紅了。”風四娘看着李昂臉上掠過的一抹嫣紅,笑得更開心了,“老孃受不了,先走了!”說着,風四娘像風一樣地起身,走出了房間,只餘下一陣女兒家的香氣。
“想不到你也會害羞?”一直沉默的黃泉直到風四娘離開,才古怪地看着李昂,搖起了頭,他怎麼也想不到強悍冷酷的李昂居然還有這樣‘溫柔’的一面。
“我只是…”李昂想解釋,可是想到黃泉那張嘴,最後還是閉上了嘴,什麼都不說,省得被曲解意思,越描越黑。
“我輸了。”掃了一眼未下完的棋局,李昂看着黃泉說,然後搖起頭來,“以後動手腳的時候,記得不要太貪心。”
“又被你看穿了,真是沒勁。”黃泉嘆了口氣,撥亂了棋盤,這半個月下來,他已經把酷似將軍的年輕人當成了半個知己,半個弟子。
“你查得這麼樣了?”收起棋盤,黃泉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後,忽地問道。
“有人會替我去查的。”李昂也替自己倒了一杯茶,那些跟蹤他的錦衣衛從第一天起就被他發現了,他故意帶着他們逛了六天,想必‘李大官人’一定看得出那故佈疑陣的五處地方。
“你打算和錦衣衛合作。”黃泉聽罷,飲下杯裡的茶,皺了皺眉問。
“沒有情報,沒有人手,我能做的事情有限。”李昂的聲音低沉了下去,“鎮撫司給虎豹騎的情報出了差池,他們的人我不相信。”
“錦衣衛和東廠的人,都太詭異,我不知道他們究竟想幹什麼,現在還想不好該找哪家合作。”李昂放下茶杯,站起了身,看向了窗外漆黑一片的夜色。
“東廠?”黃泉的眉皺得更緊了,“你怎麼知道那個姓徐的是東廠的人。”
“你說過,鎮撫司一向是三大密探司裡最大的那家,從來都看不起錦衣衛和東廠,那個姓徐的若是鎮撫司的人,怎麼會和錦衣衛客氣,而傳聞裡錦衣衛和東廠一向喜歡互相拆臺,看看李大官人算計姓徐的手段,那姓徐的身份也就八九不離十了。”李昂緩緩道。
“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黃泉放下茶杯,走到了李昂身邊。
“等,等援兵。”李昂的瞳孔緊縮了,“錦衣衛肯定把我的消息傳回北庭了,我不信上面的將軍們會沒有任何舉動。”
“大秦的將軍,向來都是睚眥必報的。”黃泉自語起來,聲音低沉,“看起來苦水鎮要不太平了。”
“你擔心風老闆。”李昂看向了臉色有些難看的黃泉,心裡想到風四娘那張三分豔麗,七分俏真的臉,不由問道,“風老闆究竟是你什麼人。”
“我答應個一個人,會好好照顧她的。”黃泉自語着答道,“至於他是誰,我不能告訴你。”
“我明白。”李昂點了點頭,每個人都有過去,都有秘密,有些東西,到死也是不能說出來的。
“你有沒有想過讓風老闆離開這裡。”李昂忽然看着黃泉道,“不管她裝得有多兇,多厲害,她還是個女人,難道你想看着她在這個地方開一輩子的黑店。”
“我不覺得臉上在笑,就是開興。”
聽着李昂的話,黃泉愣住了,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他答應將軍要照顧好他的女兒,讓她開心,可一直以來,他好像都沒有注意過她是不是真地開心。
“我真是個蠢貨。”黃泉喃喃自語,跌坐在椅子裡,頭埋了下去。這世上哪有女孩子會喜歡開黑店,每天和一幫惡棍,亡命徒廝混在一起的。
“帶風老闆走吧,趁這局棋還沒開始,走。”李昂的臉,漸漸地冷毅起來,“身在局中,還想着置身事外的話,只會死得更快,倒不如趁早抽身。”說完,李昂走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