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笙面色陰沉的大步走出公司,員工紛紛讓開一條路,他走到保安面前,保安忙停手走過來,低頭彙報,“秦董,這個女人,無論如何都不肯走,我們只好……”他說到一半,秦慕笙已經衝過去,一把從兩個保安手裡扯過舒安的胳膊把她拉扯起來。
舒安晃晃悠悠的站在他面前,擡頭看着他,小臉兒青白,眸色冷沉,她望着他,望着他同樣陰沉的臉和眼睛,突然笑起來,笑聲茫茫的如同漫天大雪,青紫的嘴脣抖了抖,終於說出一句話,“你報仇了,你滿意了,他死了,死了……”說着,竟是一口鮮血涌出,瞬間染紅了雪白的地面。
周圍,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
秦慕笙的手心生疼,卻狠狠抓着她的手腕,看着她的眼睛絕望的合上,越來越緊,越來越用力,甚至她的胳膊都響起了像是骨頭碎裂的聲音!
“慕笙!”
剛剛過來的穆翌晨聽到這聲音,忙上前握住他的手強迫的掰,可他的手太緊,他的力氣居然完全使不上,他只好大喊,“你鬆手啊!她的胳膊要斷了!別胡思亂想,趕緊送醫院,難道還不夠丟人現眼嗎!”
秦慕笙恍然被穆翌晨罵醒,鬆開舒安,俯身把她抱起來,秦玖已經開車過來,他立刻帶她上車,穆翌晨替他關上車門讓他趕緊走了。
這裡他還得替他處理後事。
真是!穆翌晨鬱悶的拍了下腦門兒,這到底算什麼!
三天前秦慕笙得知季伯誠在監獄死亡的消息,就預計到肯定有人要毀屍滅跡,立刻想到派人進去驗屍,但沒想到第二天早晨他們找人去的時候得知,季伯誠的遺體竟然非法連夜火化,而他們手中有的僅僅是秦玖偷偷派進去的人不成熟的檢驗結果。秦慕笙安排他在公司,自己則連夜趕往瑞士想要拿到第一手資料。
瑞士銀行再次要求提供死亡證明,秦慕笙找到黑道的人幫忙,卻發現想要打開保險箱居然還需要鑰匙!秦慕笙徹底被惹怒了,明明留給他東西,密碼,居然不給他鑰匙!該死的,讓他怎麼去拿裡面的東西!而就在此時,他從瑞士銀行得知消息,早在季伯誠案發的時候,這個銀行內就有他的存款共計一億三千萬和兩棟共計市價六千萬的別墅莊園地產證書存在裡面,合計兩個億,在他案發的時候,剛剛被國內凍結。
他很想知道,如果他真的沒有貪污,那兩個億哪兒來的!
秦慕笙覺得自己受騙了,即便疑點重重,他也絕對是被季伯誠給騙了。所以他沒有立刻見舒安,他不想自己把氣撒在舒安身上。可此時此刻,沒想到俞芳華居然到他公司來,說是邀請他參加她在部隊的第一次演出。俞家在明顯向他示好,秦慕笙覺得這其中必定有什麼,可又實在沒有證據,所以和俞芳華談了很久。
結果下來,正看到俞芳華站在門口看着舒安被人拉扯着走,然後無視她的痛苦上車,離開前,分明那側臉裡是冷笑。
看着那個被保安拉扯在地上的舒安,秦慕笙突然覺得很累,很不明白她爲什麼非要找到公司來,他不想見她,不想見和季家有關的任何人!
可是,現在躺在病牀上的那個姑娘,卻那麼讓人心疼。
醫生說是氣血攻心,看來她已經知道季伯誠死亡的消息了。他想起那時候她絕望的望着他對他說的話,又是一陣心煩意亂。她怎麼就這麼麻煩呢?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惹了不該惹的人,還要找麻煩?
這麼安安靜靜的,不好嘛?
“先生,放心吧,小姐已經脫離生命危險。”
秦玖進來,站在秦慕笙身邊低聲道。
秦慕笙長吸一口氣,點了點頭,“嗯,你守着吧!”說着起身就要離開。
秦玖朝着他張了張嘴,終究還是閉上了。算了,這會兒,秦慕笙大概不想見到舒安。本以爲柳暗花明的事情,沒想到卻出現這樣的變故。而且去了瑞士,居然得知那樣的消息,放在別人估計早就瘋了,秦慕笙這樣冷靜,已經不容易。即便此刻他不恨舒安,看到她這樣,也會無法面對。
聖誕節過去,熱鬧的氣氛好像也散了。幾年來秦慕笙第一次單獨走在大街上,他從來不逛街,第一次,就是陪着她,有她在身邊,一點兒也不覺得寂寞,很幸福,很快樂,很充實。他以爲他們可以那麼走下去,他以爲自己可以保護好她,和她幸福的過完下半輩子。也許他可以不恨,可以不再追究。
可是就那麼一瞬間,他和她的世界就被毀的一無所有,空空蕩蕩。
此刻,秦慕笙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真的很累,很想停下。可這條路那麼漫長,走上來,就不能回頭,也不能停下!
那走下去吧。實在無從選擇的時候,就想想明天,明天,總要活着,在利益與權力的鬥爭中活着,反正無論如何都是活着,更復雜的,也是活着。也許,總有一天他走到盡頭能看清楚呢?
停下來上車,秦慕笙讓車子把他帶回公司。
都不知道第幾次從醫院醒來了,舒安胸口疼的厲害,也很渴。爬起來想喝口水,立刻就有人上來扶她,她警惕的看過去,是秦玖。
“小姐,感覺哪裡不舒服?”
秦玖關心的問。
舒安揮開他的手,硬是自己撐起身體坐着,接過杯子喝水。她不想和他說話。
這個,秦玖也看得出來。
“先生最近很忙,所以不能親自照顧小姐。”
“忙什麼?”舒安從被子裡擡眼看他,冷笑諷刺,“忙着把我爸爸的骨灰撒到地獄裡去?還是忙着準備他和他未婚妻的婚禮?”
“小姐。”秦玖蹙眉,想不出這話居然是舒安說的!她心裡,一定恨極了,纔會說這種話吧!
“怎麼,我說錯了?”舒安歪着頭看向秦玖,冷冷的問,“我爸爸的骨灰呢?還給我,我立刻走,絕對不會出現在他面前,當然,還包括他的未婚妻!”她強調着那幾個字,秦玖分明看到她眼裡的刺痛。
他嘆了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小姐,你,你這是做什麼?先生對你的心你不瞭解嗎?他沒有恨你,他只是……只是一時間無法承受!”秦玖嘆了口氣,不忍的說,“先生爲了季先生的事情特地跑去瑞士調查,可是小姐知道他得知了什麼消息嗎?”
舒安看向他。
“他得知,季先生的賬戶裡確實有一億三千萬存款,還有兩棟共計市價六千萬的莊園!”
“不可能!”
舒安尖叫着。
“這是有人陷害,有人故意陷害爸爸,爸爸從來沒有貪污過,如果真的有貪污,我怎麼可能是這樣,怎麼可能變成現在的樣子!”她那麼痛恨,恨得眼睛都紅了。她不相信,從來都不相信爸爸貪污過!
秦玖靜靜的望着她,眸色清冷的如同山澗的一潭淨水,毫無漣漪,卻那麼輕而易舉的能讓人冷靜下來。舒安盯着他的眼睛,漸漸無力,靠回牀上,只是無意識的重複着,“不可能,不可能……”
“小姐,先生也覺得有問題,所以在努力的調查。可是,暫時有足夠的證據證明,季先生確實貪污了那筆兩億元的資產。這種情況下,先生,確實不太想見到小姐。所以希望小姐也給先生一些時間。”
見她平靜下來,秦玖才耐心的勸說起來。
舒安看着他,脣角勾起蒼涼的笑容,他們這樣好累,彼此都好累。或者不見,是最好的吧!
“你放心,我只想爸爸安然下葬,我們季家欠他的,也就還清了。到時候,我自會離開。”
秦玖嘆了口氣,無奈的道,“小姐,你現在不能離開先生,否則,先生所有爲你做的努力都沒用了。你既然知道季先生是被害,就應該明白,他們是會趕盡殺絕的。先生,不會看着你有危險。”
外面響起醫生說話的聲音,他說完起身朝舒安鞠躬道,“秦玖陪着小姐,小姐有什麼要求,隨時找我。”說完轉身,打開門讓醫生進來。
舒安卻望着他的背影,腦海中,都是他剛剛說的話。
先生,不會看着你有危險。
自始自終,他都是這樣,她有危險的時候永遠都是他第一個出現。眼看着要掉進湖裡的時候,被人劫持的時候,白做了工讓人推出門的時候。除了他給她的那些傷痛,任何人,在他眼裡,都不能傷害她。可是,慕笙哥,你知道嗎?所有人對我的傷害我都不介意,我只在意,你是否願意傷害我!
在醫院裡住了兩天,醫生說她只要注意情緒和身體,應該不會再犯。
秦玖開車送舒安回家,路上終於說起了季伯誠骨灰的事情,道,“季先生的骨灰先生已經拿到了。”他頓了頓,從後視鏡裡看了眼舒安平靜的表情,嘆息道,“他們先前交給先生的,並不是季先生的骨灰,先生拿去做過DNA鑑定。”
舒安倏忽瞪大眼睛,難以置信。難道連骨灰都不肯交給她嗎?難道,真的要她去上告,去玩兒命的鬧嗎?
看到她激憤的模樣,秦玖嘆了口氣,“小姐,現在你明白了吧,他們就是要逼着你去鬧,去告,這樣他們就有機會逮捕你。幸而是先生去了,若是小姐去,恐怕他們會說,根本就沒有留下骨灰。”
聽到這裡,舒安心中一陣不是滋味。
這兩天她想了很多,其實這件事真的不能怨恨秦慕笙沒有努力,連滕爺爺都逃跑的事情,即便秦慕笙陪上身家性命也未必能夠換取季伯誠的無辜。何況,他現在真的很有可能是自殺,因爲那次見面的時候他給她的信裡就強調過,讓他們不要再查,舒安知道隱含的意思就是查下去可能危及性命。如果真的要用慕笙哥的性命去換,她也不會的。那天,大概是太沒辦法接受季伯誠的死訊,又怨恨他幾天不見,所以纔會跑去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