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氣不錯，陽光懶洋洋的照着。
楊拂曉將車窗搖下來一半，窗外的風吹進來，拂過鼻尖彌散的機油味道，那種胸悶的感覺減輕了一些。
“爲什麼要開這麼一輛破舊的麪包車？”
“避人耳目。”
許一騫也將車窗開了一條縫，兩邊車窗通風，有些冷，楊拂曉冷不丁不禁打了個噴嚏。
就在一個小時之前，楊拂曉在紫荊園前面攔車，上了出租車，開車沒有多久，就接到了許一騫的電話。
許一騫說：“現在到景林路來，這邊有一個海瀾之家，我這前面等你。”
楊拂曉皺了皺眉：“現在麼？我有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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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沒說完，許一騫就打斷了她的話。
“如果嘉攸還活着的話，顧青城和嘉攸，你會選擇誰？”
楊拂曉皺了皺眉，“你什麼意思？難道……”
許一騫的聲音通過電話線傳過來：“是的，嘉攸還活着。”
………………
車輛在道路上行駛，道路原本很平，但是因爲車輛破舊的原因，顯得有些顛簸。
楊拂曉的手機關了靜音，也沒有再看手機了，不知道顧青城打了幾個電話，但是在許一騫的眼皮子底下，又不能拿出手機來給顧青城打電話。
況且，今天從許一騫口中聽到的這個消息實在是讓她太過於震驚，她現在心都在嘭嘭嘭直跳。
“你說嘉攸沒有死，你是怎麼知道他沒事的？”
楊拂曉記得，就在墓園相見的那一次，許一騫分明說了也是來探望故人的，而且還告訴她沈嘉攸當時在醫院病故的情況。
許一騫說：“當初我沒有親眼所見，我回來的時候已經火化了，我覺得嘉攸的死有水分，但是前幾年因爲我父親那邊，我回了一趟美國，一直沒有時間，是一直都僱有私家偵探幫忙，最近回來了才加緊去查，不過……”
許一騫語氣一頓，楊拂曉神思很緊，便很快的接話：“不過什麼？”
“不過也並不是因爲私家偵探才找到了沈嘉攸，”許一騫說，“找到嘉攸是因爲我在H市出差，然後和那個公司的辦事員交接，對方……”
“對方就是沈嘉攸？”
楊拂曉覺得自己的呼吸好像被扼住了一般。
許一騫搖了搖頭，說：“不是，長相不同，但是給我的那種感覺很像，聲音也很像，眼睛也是灰色的，但是，他不記得我們任何人，就好像這個人完完全全是另外一個人。”
………………
顧青城並沒有一直打楊拂曉的手機，現在這種情況，一直不停的打，卻沒有人接，就說明楊拂曉的手機現在還安安穩穩地在她手裡，只不過是沒有接通，再打下去說不定手機就會沒電了。
方樹站在辦公桌前，看着顧青城臉上的表情，隱約已經感覺到出事了，張了張嘴想問，卻最終還是閉上了嘴巴。
她跟了顧青城這麼長時間，自然是瞭解顧青城的脾性，越是沉默的時候就越是不能開口問。
啪嗒一聲，顧青城將手指間的打火機擲到桌面上，拿起手機給董哲打了個電話，“現在馬上查拂曉的手機定位。”
之前顧青城拿楊拂曉的手機裝過一個隱秘的定位軟件。
現在，派上了用處。
………………
許一騫開着這輛破舊的麪包車，一直到了一個汽車修理廠，然後換了另外一輛性能優越的SUV，對楊拂曉說：“上車，去H市。”
雖然說H市距離C市也不遠，就算是開車也就是五六個小時的時間，不過剛剛過正午就可以到，但是現在在顧青城的眼皮子底下平白無故的消失這麼長時間，他會急壞了吧。
許一騫問：“你想給顧青城報平安？”
“沒有。”
“你臉上都寫着了，”許一騫說，“你要是想說就說吧，不過不要提起我們現在去的方向，打過電話之後最好把手機給關了，避免他在你的手機上安裝了什麼追蹤器，知道了方位。”
“顧青城就算是知道了沈嘉攸還活着，也不會做出對他有害的事情的……”
“你怎麼知道不會？！”許一騫吼了一聲，“誰知道五年前嘉攸的事情是不是跟他有關！”
“不會……”
許一騫猛地踩了剎車，楊拂曉的胸腹被安全帶猛地拉了一下，只聽許一騫的怒吼聲在耳邊，“你現在既然是想要跟我去見沈嘉攸，那麼就把你的姿態給我放端正了！我知道你現在和顧青城領了證了，你們是夫妻了，要保證內部團結一致對外，但是現在是我說了算，如果你現在不能聽我的，那就趁早開車門下車滾蛋！”
楊拂曉默不作聲，轉過臉看着許一騫怒氣衝衝的面容，淡淡的開口：“開車吧。”
車輛在道路上行駛着，楊拂曉拿出手機來，還是給顧青城打了個電話。
“剛剛看到你的電話，”楊拂曉說，“剛纔在外面有點亂，沒有聽到。”
………………
在一間監控室內，燈光有些暗。
董哲剛剛將數字輸入，電腦上展現出一幅詳實的的地圖，有一個紅色的點正在移動，他示意顧青城看過來。
顧青城擺手讓董哲讓開，露出在電腦前的椅子，轉動了一下坐了上去，問：“你現在在哪兒？”
“我和辛曼在林郊泡溫泉，她及時的拿了兩張票，所以我今晚可能要遲點回去，你記得去接睿睿。”
正在開車的許一騫聽見從楊拂曉口中說到的睿睿，眯了眯眼睛。
顧青城點了兩下鼠標，將地址再度擴大，目光聚焦在屏幕上的紅點上，笑了一聲：“泡溫泉比籤合同還重要麼？早上又是挑衣服又是化妝的。”
楊拂曉說：“我已經和公司說了明天去籤合約了……嗯，就這樣，先掛電話了，拜。”
她掛斷了電話，即刻便給辛曼打了個
電話。
“你現在在哪兒？”
“在家裡做年終總結，今天有點小感冒就跟報社請假了，怎麼了？”
“我剛剛給顧青城說我們兩個在林郊泡溫泉，晚上才能回去，你今天注意點兒，不要和顧青城照面。”
辛曼今天正巧請假，在家正混混沌沌地在電腦上敲字寫什麼勞什子的年終總結，一聽楊拂曉這麼說，來了精神，“你這剛新婚就和顧青城之間有了矛盾了？”
楊拂曉說：“不是，中間發生了點兒事兒，我改天再告訴你，如果顧青城給你打電話，你就照我說的說，不要跟他照面。”
掛斷了辛曼的電話，楊拂曉長呼了一口氣，便將手機關機了，丟進包裡。
“我關掉手機了。”
一旁開車的許一騫從車鏡看了一眼一邊的楊拂曉，臉色有些不大自然，說：“剛纔不好意思，我真的不是因爲……”
“沒關係，”楊拂曉笑了笑，“你也是擔心嘉攸，我明白，只不過你有你的原則，我也有我自己的。”
就像是顧青城，也會有自己的原則，在這方面，楊拂曉絕對相信顧青城。
………………
監控室內，屏幕上的紅點閃爍了兩下然後滅掉。
董哲吃驚了一下，“追蹤斷掉了，楊小姐關掉了手機。”
雖然楊拂曉現在已經是顧青城名義上的妻子，但是董哲還是習慣稱呼楊拂曉爲楊小姐而不是顧太太，總覺得很彆扭。
顧青城倒是沒有驚訝，他就已經想到了通訊器會中途斷掉。
不過，斷掉的這個位置，剛好就是在C市邊界的林郊。
另外一邊，方樹已經和報社的熟人通過電話了，說：“辛曼今天確實是請假沒有去報社，說是不太舒服。”
顧青城皺了皺眉，難道是真的去泡溫泉了？
他覺得還是有蹊蹺。
顧青城指了指電腦上剛剛紅點出現的地點，說：“阿哲，你去順着這條線查下去，位置報給我。”
“是。”
顧青城站起身來。
而他自己，要親自走一趟辛曼家了。
………………
辛曼的確是感冒了，從接過楊拂曉的電話就開始頭重的要死，吃了感冒藥，灌下去兩大杯熱水。
她原本是和朋友約好了中午要去吃海鮮的，這下也去不成了。
剛好，楊拂曉不讓她和顧青城照面，現在這種情況下，不用出門，正好窩在家裡養病。
快臨近中午的時候，辛曼打電話叫了外賣。
過了大約十分鐘，門鈴響起，辛曼從電腦桌前站起來就向門口跑過去，“來了來了。”
她剛剛心裡還想着，這一次的外賣怎麼這麼快，來到門口，心裡狐疑了一下，多瞄了一眼貓眼，看見外面的人竟然是……顧青城！
所以她手邊的動作及時的就停下來了，手指握着門把，心裡暗道糟糕了。
她反過身來，靠着身後的門板，長呼出了一口氣。
怎麼辦？
顧青城竟然找到她家裡來了？
現在當縮頭烏龜的話還來得及麼？
門外的顧青城又按了兩聲門鈴，“開門，辛曼我剛剛聽到你的聲音了。”
辛曼捶胸頓足啊，她剛纔着急什麼啊，應該先過來探個虛實然後再過來的，現在倒好，難道現在要開門，那就被捉個正着了，剛剛楊拂曉說了不讓她和顧青城照面的，不能做人家夫妻之間的調和劑也不要當矛盾發酵劑啊。
外面正好送外賣的來了，戴着鴨舌帽的小哥問顧青城：“這裡沒人麼？”
顧青城已經拿出錢夾來付了錢，“給我吧。”
辛曼：“……”
她輕手輕腳地到客廳裡重新拿了手機給楊拂曉打電話，可是楊拂曉的電話已經關機了，實在沒有辦法，辛曼在搜索通訊錄的時候，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心中隱隱一動，撥了過去。
………………
就算是辛曼不給顧青城開門，顧青城也有一百種方法把門打開。
但是，除了另外一個突然橫出來的電話。
顧青城接到了薛淼的電話。
“淼子。”
薛淼說：“現在下來吧，我在辛曼樓下。”
顧青城揚了揚眉梢，看了一眼門口，將外賣的袋子放在了地上，然後轉身下了樓。
薛淼的車就停在門口，顧青城開了車門上車，薛淼踩下了油門。
“上回小五跟我說看你和辛曼之間有點什麼不一樣的，”顧青城看了一眼開車的薛淼，“現在看來，是有點關係？”
薛淼轉動方向盤，車輛匯入車流之中，“嗯。”他頓了頓，“我們領過證了。”
顧青城微微一愣，隨即笑了一下，“看來今天這是意外收穫？把你們的地下關係給扒了出來？什麼時候的事兒？”
薛淼雙手握着方向盤：“就去年安排相親之後。”
顧青城挑了挑眉，沒再說什麼。
………………
H市。
在一個公司前，一輛黑色的私家車緩緩地停了下來，楊拂曉從副駕下了車，跟着許一騫走進了公司內。
楊拂曉擡頭看了一眼，是一家普通的小公司，規模不大，只是三層寫字樓。
許一騫來到前臺，說：“幫我打電話叫一下你們銷售部的莫臨先生，我之前有過預約，我姓許。”
前臺打電話確定了一下，然後說：“莫先生請您上樓。”
在電梯內，許一騫對楊拂曉說：“他現在叫莫臨，是這家公司銷售部的一個組長，我上一次是來和這邊的銷售部經理談事情，但是當時的銷售部經理正好有事，便將這個項目交給他來辦。”
楊拂曉面對着電梯內牆面上恍若明鏡，口中唸了兩遍這個詞：莫臨。
許一騫交代楊拂曉：“這一次
來是先帶着你過來看一看，不論是還是不是，你不能說出來，明白麼？”
楊拂曉點了點頭：“我不會說。”
電梯門打開，有一個穿着職業裝的漂亮女助理在前面引路，將許一騫和楊拂曉兩人引到一個辦公室門前，轉開了前面的門。
“您二位請。”
坐在辦公室後面的男人戴着一副眼鏡，身上穿着白色襯衫深色西褲，及時的站起身來，繞過辦公桌，“許經理。”
楊拂曉完全是驚呆了。
面前的男人……
一雙灰色的眼眸被隱藏在鏡片之後，濃黑的眉目，清雋的五官，楊拂曉的腦海裡即刻便浮現起了在十幾年前，端午尚在的時候他的面容。
許一騫和莫臨握手，回身就看見楊拂曉站着一動不動，目光已經是看呆了，心知她已經是認出來了，笑着叫了兩聲拂曉，“這是我剛剛招的助理楊拂曉，因爲剛剛入職還有點冒冒失失的。”
楊拂曉猛然回過神來，“您好，莫先生，抱歉我剛纔走神了。”
面對楊拂曉主動伸過來的手，莫臨笑着握手，“沒關係。”
在莫臨的鼻樑上，架着一副高度近視的眼睛，從楊拂曉的這個角度來看，剛好可以看到厚厚的鏡片。
許一騫在談過有關產品的銷售價格之後，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莫臨的鏡片，“莫先生您的鏡片是多少度的？”
莫臨說：“近視八百度，之前是有過一段時間的失明，後來做了手術好了，是我未婚妻幫我找來國外的醫生。”
楊拂曉脫口而出：“未婚妻？”
莫臨擡頭看向楊拂曉，許一騫清了清嗓子。
楊拂曉知道自己反應有點過激了，笑了笑：“對不起，莫先生，我一時間沒有……”
莫臨擺了擺手：“不要緊。”
許一騫在莫臨的辦公室裡又商定了一下具體的價格，約定了一下明天見面的時間，然後帶着楊拂曉從辦公室內出來，走出公司的寫字樓，是半個小時之後。
重新回到車上，楊拂曉都覺得有點恍惚。
許一騫從楊拂曉的面部表情已經看出來了，上了車沒有立即發動車子，問：“確定就是沈嘉攸，對麼？”
楊拂曉先是點了點頭，又搖頭，“不是沈嘉攸，而是端午……我給你看看他的照片。”
她一時間有點手忙腳亂，手機雲相冊裡面，她記得曾經將很久之前珍貴的相片拿去打印店裡去掃描到手機上。
翻到之後，楊拂曉把手機拿給許一騫看。
“這是十一歲的時候，我和另外一個發小，還有端午照的，你看看像不像？”
許一騫看了一眼手機，照片上的男孩子個子高，和莫臨的長相相似度是百分之九十九。
“他肯定就是端午，除非端午有一個雙胞胎兄弟，”楊拂曉說，“但是如果端午有雙胞胎兄弟的話，沈世絕對查得到，現在就不會一心想要從我身邊搶走睿睿去繼承MSC了。”
但是，沈嘉攸爲什麼會換了個身份，來到另外一個城市，而且還有了未婚妻呢？
許一騫閉了閉眼睛，彷彿剛纔緊繃的神經線終於鬆開，如釋重負的靠着車椅背，雙手搭在方向盤上，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上天有眼，總歸是還讓嘉攸活着。”
………………
當天許一騫沒有開車回C市了，楊拂曉也沒有回去，不過許一騫不再限定楊拂曉是否可以用手機了。
許一騫說：“這件事情在沒有查清楚之前，不要告訴顧青城，你必須要向我保證。”
楊拂曉說：“好，我向你保證。”
她開了手機之後，給辛曼打了個電話。
辛曼當即就說：“你如果不回來的話，那我現在就買車票去H市，今天你知道有多險啊，顧青城就在我門外頭，然後我找了薛淼才把他人給拉走，差點就照面了。”
楊拂曉現在也沒有指望着能瞞着顧青城，“你不是感冒了麼，就別過來了，我就在這呆兩天，我本來也沒想着能瞞的住他，他肯定已經知道了。”
辛曼這麼一想也就釋然了，“那行，有什麼事兒給我電話。”
楊拂曉和許一騫找了一家酒店住下，楊拂曉找到顧青城打來的未接來電重新回覆過去。
“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在外面有點事兒。”
她答應過許一騫，不能把沈嘉攸還活着的事情告訴顧青城，所以她就必須要遵守諾言。
顧青城問：“現在在哪裡？”
楊拂曉說：“有點事情，等我回去再告訴你。”
“你如果不說的話，你信不信我現在就開車找過去？”
顧青城的語氣很強硬，楊拂曉皺了皺眉，“顧青城，你能不能不要這麼霸道？難道我就不能有我自己的生活我自己的自由麼？每天做什麼去哪裡都必須要向你彙報一下？”
之前手機裡出現的女聲，再到現在顧青城對她的捆綁，也終於讓楊拂曉在這一瞬間好像是燃燒了小宇宙一樣爆發了。
結果，說完這句話之後，楊拂曉心想只要顧青城再衝着她吼，她就直接掛斷電話，卻沒想到顧青城先於楊拂曉掛斷了電話。
聽着耳邊聽筒內傳來的忙音，楊拂曉苦笑着搖了搖頭，領了證之後還沒有辦婚禮沒有度蜜月，結果就開始吵架了，看來婚姻的和諧真的很重要。
可是，現在她和顧青城之間，有太多的不和諧。
睿睿就是其中非常重要的一個因素。
想到睿睿，楊拂曉忽然就想到了沈嘉攸，也就是現在的莫臨。
如果莫臨是沈嘉攸的話，那麼睿睿就是他的孩子，那麼她現在要把睿睿交還給莫臨麼？但是，莫臨現在有未婚妻，這個未婚妻會對睿睿好麼？
楊拂曉揉了揉太陽穴，頭疼胸悶，將手機丟到一邊走到桌邊到了一杯涼水，喝了兩口，纔將胸口那種悶悶的感覺給壓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