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麗兵根本沒有戰意,只爲退怯。
衆勇士見主帥勇猛,又有新生力量加入,一時精神大震。
不幾時,高麗騎兵喊爹叫娘,狂奔而逃。
衆勇士緊追在後,邊追邊截殺,一直追出四、五十里才作罷。
一場大戰,殺敵數千,傷者無數。高麗一萬騎兵竟然只剩三、四十騎。
姜以嚴欲哭無淚,望着身邊的寥寥數人,長嘆一聲,不敢回城覆命,竟然向北往山中去了。
日幕,夕陽西下。
戰後的太子川,滿目斷臂殘骸,馬嘶人叫,血流滿地。
李愔迎着長河落日,望着半江紅透的梁河水,心中升起莫名的豪壯,禁不住縱聲長嘯。身後壯士同聲而和,嘯聲震動,響徹數裡可聞。
“叫喚……”
李愔並不,梁河河谷一處高地上,有一隻“千里眼”正對着他,端着“千里眼”的白袍少年微微笑着揶揄。那微笑的雙眼卻在津津發亮。
楊悅雖在揶揄,內心卻無比震撼。大唐騎兵的糾糾雄風,令人心馳神往。
夕陽照在李愔英俊的面孔上,那雙久違了的笑眼,突然正對着她望,引頸高歌。楊悅吃了一嚇,忙收了“千里眼”,心頭止不住嚇得一陣大跳。
半晌,纔想到離他至少四、五里遠,不可能是被。再次端起“千里眼”去看時,衆壯士已高歌着凱旋。儘管疲憊,儘管無人不掛彩,衆人卻精神奕奕。
突然,看到虯髯大漢張仲堅騎馬走在李愔身邊,楊悅眉頭不由微蹙。
此人來遼東到底想做?
六月,天氣炎熱。 梁河之濱的白巖城頭,晚霞如火映滿天。
白巖城主孫代音再次絕望。站在城頭,望着城下在晚霞中灑灑飄揚的唐旗,眉頭皺緊。
“將軍,屬下到有一計。”與孫代音並排站着一個鬍鬚稀里晃盪的小個子軍官,突然說道。
“噢?”孫代音鬱悶地回頭看了看這個小個子。此人姓高,叫做高丘和,是他帳下的對盧。
對盧是高麗的一個官職,大對盧相當於高麗國相,後來國相之位成了“莫支離”,大對盧便成了僅次於國相的官職,對盧當然不是大對盧,此時,已淪落到參謀的地位。
然而這個高丘和雖然只是一個對盧,卻敢站在孫代音之側,甚至背對孫代音。只因他是是淵蓋蘇文派來“幫助”孫代音守城的人。
孫代音暗自皺了皺眉,點頭示意高對盧有話儘管說。
“不如再次請降。”高對盧突然揚眉說道。
“請降?”孫代音吃了一驚。
“降”,在他心頭早就只此一路。事實上上次詐降,他便巴不得真的投降。只是白巖城中多出一個高對盧,令他十分頭痛。
如今“降”字從高對盧口中說出,不由讓孫代音大爲吃驚。他誰都可能說降,唯有此人不會說降。此人不只是淵蓋蘇文派來監督他的人,而且還是淵蓋蘇文一個小妾的兄長,原本不過是個開酒館的商人,因此關係,一躍成了淵蓋蘇文的親信。
孫代音詫異地望了一眼高對盧,搖頭笑道此時便是真去求降,只怕唐皇也不會答應。”
“那也不見得。中原皇帝向以仁義自詡,把降服看得比征服還高,若要求降,定會十分樂意。”高對盧捻了捻頜下幾根稀疏的鬍鬚,似笑非笑地道。
如果不是這幾根鬍鬚看上去有點滑稽,高對盧到也算得上是個美男子。
孫代音閃閃眼,看着對盧的鬍鬚,有些嫌惡地想上去將他的鬍子拔個淨光,暗中冷笑想試探我,哼”
當下孫代音正了正神,板着臉說道高對盧此言差矣,你我乃是高麗兵將,城破之時,自當以身殉職,豈能不戰而降。”
高對盧哈哈大笑道孫城主的忠心,屬下不敢有半點懷疑。屬下的意思,不過是再次詐降。”
“再次詐降?”孫代音苦笑一聲道,心道便是真降,對方也不見得會,若再去詐降,豈不是盼望天空裂大縫(異想天開)。”
孫代音看了看似是被驢踢過腦袋的高對盧,半晌才道只怕唐皇不會。”
“屬下以爲,只要示之以誠,未必不會成功。”高對盧詭秘地眨眨眼。
“對盧有何高見?”孫代音見高對盧一幅胸有成竹,不由大奇。
“屬下收到信報,李世民十分託大,軍帳四周不設壕溝。如果我等請降,李世民不論或是不,以爲我等已到山窮水盡,必然戒備疏鬆.到時候我們突然偷營,必定能一舉成功,若能活捉李世民,孫將軍便是奇功一件……”高對盧越說越興奮,口沫四起,眼中閃出奇異的紅光。
“活捉李世民?”孫代音一怔,心下不由大是冷笑:唐兵以八百騎便將高麗自以爲最精良騎兵全殲。就以白巖城這點兵力,守城不出也支持不了幾天,若想出去偷營?嘿嘿,我看你是老鼠去咬貓(嫌死得不夠快)。
“高對盧的計謀的確很好,只是如何才能讓李世民?”孫代音望着無知無畏的高對盧,不動聲色地道。
“將軍只要捨得,屬下認爲派一人前往,保管李世民必信無疑。”高對盧笑道。
“何人?”孫代音心頭一沉,已知高對盧所說是誰,不由暗中問候了高對盧的祖宗十八代。
“令郎”高對盧嘿嘿一笑,毫不介意孫代音的問候。
……
白巖城,西門外唐軍軍營。
“孫代音又來請降?”李世民一陣大笑自營中響起。
“回聖上,孫代音這次派了來請降。”長孫無忌在一旁回道。
“孫代音派前來,看來這次是要真降了。”李世民點頭一笑,揮手讓人傳孫哲庫進來。
請降的使者,除了孫代音的孫哲庫之外,還有一人。此人雖不言語,卻不住撥弄着頜下幾縷稀疏地鬍鬚。
孫哲庫一面走,一面跟他父親一樣,心中問候着高對盧的祖宗。
高對盧雖然自稱副使,卻顯然比孫哲庫還要趾高氣揚幾分,邊走邊低聲吩咐孫不必緊張,只需看我的眼色行事便是。” 邊說邊已昂然而入。
孫哲庫這個正使,反落在了後面。
“你是孫代音的?”李世民一指來使,喝道,“拿下”
兩廂衛士如狼似虎一擁而上。
高對盧嚇了一跳,忙停了腳,沒想到李世民二話不說,便要拿下。立時矮了幾分,側身讓孫哲庫上前。
孫哲庫微微冷笑,卻也只好硬着頭皮上前行禮。
李世民瞅着二人神色,微覺蹊蹺,擺了擺手,止住衛士。掃了一眼孫哲庫,說道孫代音敢派你來,難道不怕朕一怒之下,殺了你泄憤?”
“父親說唐皇乃是仁義聖君,決不會肆意殺誠心來降之人。”孫哲庫到也還算鎮定。
“仁義聖君?”李世民微微冷笑,“孫代音以爲朕是三歲小兒,說幾句好話,便可以隨意糊弄?拿下”
“萬萬不敢。萬萬不敢。”孫哲庫以首伏地,不住扣頭,誠惶誠恐。
去看高對盧,高對盧卻早已嚇得連看都不敢多看他一眼,別說給他出主意。
孫哲庫不由大恨,見衛士到了面前,突然高聲叫道我父並非想要欺君罔上,實在是白巖城並非我父親一個說了便能作主,萬望聖上明察。”
“噢?”李世民擺擺手,再次止住衆衛,饒有興趣地道,“此話怎講?”
“莫支離(淵蓋蘇文)派了一個親信到白巖城監督我父,因而我父不能一人說了算數,纔會有上次的臨時反悔。”孫哲庫狠狠地瞪了一眼高對盧,說道。
“既然你父親說了不算,那又來請降?”李世民冷哼一聲。
“這個……”孫哲庫不由一時語塞,看了一眼身邊的高對盧,沉吟片刻,納納地說道,“這次臣父想到辦法,定能投誠,因而派臣前來向聖上商議。”
說完自袖中拿出一封書信雙手奉於頭頂。
高對盧不由一怔,盯着信眼中閃過一道疑慮。
李世民看過信,盯着孫哲庫說道,說道孫代音雖說得誠肯,可叫朕如何再?”
“聖上若不信,可扣臣爲質。臣父只有臣一個獨子,定然不會不顧臣而背信棄義。”孫哲庫將心一橫,朗聲說道。
李世民突然哈哈大笑道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孫城主若真心來降,朕自然歡迎,何必非要質其愛子。”
“聖上胸襟果然浩瀚如海。臣先謝過聖上。”孫哲庫驚喜地扣頭道。
“I不過——”李世民一指高對盧,笑道,“這個副使到是可以留下來。”
高對盧一聽,不由大驚,忙向孫哲庫大使眼色。
孫哲庫心中大喜,面上卻尷尬地說道聖上,他不過是個副使,留下他似乎也沒用處。”
高對盧急忙使勁點頭。
李世民哈哈一笑道也對,正使朕尚且不留,留這個無用的又有何用。”
高對盧大喜,不住扣頭謝恩。
李世民笑着揮了揮手,讓人拿來一面唐旗,說道孫城主若是真心請降,便將這面唐旗先插到城頭上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