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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夏沫從臺階上站起身,休息時間差不多應該結束了,她向樓梯間的門走去。

“習慣了就忘記那些了。”空氣裡,她留下如陽光般清冷淡然的一句話,然後身影消失在樓梯間的門後。

“真是很笨的一個人啊,太過堅強會給人冷血的感覺吧,”文秀女孩子怔怔地想,望着尹夏沫消失的方向,然後笑起來,“不過,也是很可愛的一個人呢!”

休息時間結束了。

所有的人員都回到了拍攝現場,晶姐爲難地用粉撲給尹夏沫臉上補妝,她的左頰交錯着鮮紅狼狽的指痕,用粉已經很難掩蓋了。粉撲擦過傷口,尹夏沫痛得微微吸氣,晶姐立刻緊張地停下來。

“痛嗎?”

晶姐關切地問。“沒關係。”夏沫輕聲說,見到燈光師和攝像師都準備好了,安卉妮也已經歸位,便對晶姐說聲感謝,走到了場中央。強烈的燈光打照在兩個女孩子身上。

安卉妮斜睨尹夏沫,目光涼涼地瞟過她紅腫的面頰,說:“臉怎麼腫那麼高,你有沒有敬業精神,這種臉怎麼可以上鏡啊,觀衆會以爲見到鬼了。”尹夏沫回視她,淡淡地說:

“如果卉妮前輩有敬業精神,不NG十幾次的話,我的臉大概不會這麼腫。”

安卉妮僵住,聽到周圍傳來工作人員的竊笑聲,她暗暗咬牙,眼底閃過寒芒。

“各人員準備!”

徐導演大喊一聲,胳膊正欲揮下,忽然停住,對場中央喊:

“安卉妮,你狀態調整好了嗎?”

安卉妮冷冷地看一眼尹夏沫,轉頭,她滿臉羞澀地說:“對不起,導演,今天狀態不太對,一直有點找不到感覺。”

“是嗎?”徐導演皺眉問。

“真是抱歉,”安卉妮表情十分歉疚,“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恐怕接下來還是沒有辦法一次ok呢。”“那好。”徐導演的視線從她身上移開。

安卉妮心裡暗笑,得意地盯着尹夏沫受傷的臉頰,這次一定要打得她幾天沒辦法上戲!

“尹夏沫,你演一次讓安卉妮找找感覺。”

徐導演語氣平淡地說。話音落地!拍攝現場所有的人都驚呆了!這是——

什麼意思?!“導演,這是什麼意思?!”安卉妮聲音微微顫抖,驚恐地說,“難道……難道你要尹夏沫打我嗎?!”“只是拍戲而已。”徐導演並不理會她,“尹夏沫,安卉妮的臺詞你都記下來了嗎?”

尹夏沫錯愕地怔住。“是。”

這個場景已經反覆拍攝了十幾次,安卉妮的臺詞她早已爛熟於心。她望着徐導演,見他臉上有抹微不可察的深意,周圍的工作人員面面相覷,然後紛紛竊笑,晶姐悄悄向她比出加油的手勢。

遠處的陰影裡。歐辰的神情看不大清楚,沉默的身影彷彿是遺世獨立的。“導演!不可以!她怎麼可以打我!”

安卉妮尖叫。

“安卉妮,這是拍戲!”徐導演不悅地皺眉。

安卉妮面色頓時一陣青一陣白。“各人員準備!”

徐導演手臂揮下——“Action!”全場安靜。場中央。安卉妮強自鎮定,面容雪白。

鏡頭慢慢搖近尹夏沫。面部特寫。尹夏沫的眼底有着驚慌和脆弱,那樣的不敢置信,彷彿她所有的信任都被摧毀了,而她最後一絲地哀求着,希望是她聽錯了,事實不是那樣,是她聽錯了。“你……你說什麼……”她努力試圖去微笑,眼底有淚光,笑容卻脆弱而友善,就像她聽到的只是好朋友在同她開玩笑,“那不是真的……對嗎?”

安卉妮怔住。她的心思原本只放在尹夏沫將要掌摑她的事情上,然而,當她望着尹夏沫,那雙眼睛竟如同深邃的海水般,讓她不由自主地沉溺下去,不由自主地被帶入了劇情的氛圍。

“是真的。”

她低聲說。

尹夏沫眼底的光芒崩潰了,那種曾經將對方視爲好友最終卻被背棄的痛苦與憤怒,讓她在頃刻間失去了所有的控制!欲毀滅般的憤怒中,她嘴脣顫抖地揮起手掌!

強烈的燈光!

高高揮起的手掌!

手指緊繃充滿了恨意!窒息——!在場所有人都屏息望着那手掌如雷霆般帶着恨意重重打向安卉妮的臉頰!

安卉妮驚懼地閉緊眼睛!

手指痛苦地一根一根握緊——悄悄地滑落,如星芒般,無聲地從尹夏沫臉頰滑落,她輕輕吸氣,想要努力露出笑容,淚水卻撲簌簌滾落。

“我一直……把你當成我的朋友……你知道嗎……所有的人都可以傷害我……但是你不可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那種悲傷。那種絕望。那種信任完全被摧毀的痛苦。全場鴉雀無聲,每個人的心都被那淚水刺痛了,淚水緩緩地蔓延過尹夏沫的面頰,也悄無聲息地流淌過每個人的心底。晶姐發覺自己不知何時竟然已經淚流滿面,尷尬地望去,赫然發現周圍的人們幾乎全都同她一樣,而一個文秀的女孩子已然哭得泣不成聲。

“Ok——!”

拍攝現場所有的人都驚醒過來。熱烈的掌聲!所有的工作人員都爲尹夏沫如此精彩的表現而鼓掌喝彩!

“太出色了!”

製片人驚歎地說,原以爲尹夏沫不過是因爲與歐氏集團某種特殊關係而進來,演技一定很差,沒想到居然是如此出色的演員。西蒙看向少爺。

歐辰依然沉默冰冷地站着,遠遠地凝望場中央強烈燈光下的尹夏沫,雖然眼神深黯,但是西蒙能夠感覺到少爺激烈波動的情緒。

“歐少爺,”製片人壓低聲音說,“不過,她沒有打回安卉妮,需要讓彼得再安排一次嗎?”

“不用。我還有事,先告辭了。”歐辰向製片人致意,然後再次望了眼場中的尹夏沫,轉身向外面走去。她已經做出的選擇必然是她認爲最恰當的,那就隨她好了,至於安卉妮,他自有他自己的辦法。場中央。

尹夏沫沒有去看臉色灰敗的安卉妮,她默默地望着遠處歐辰消失的方向,陰影中那漸漸消失的背影,就像五年那晚前的櫻花樹下,他終於離開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