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鷹的表情從進來到現在,只能用一波三折來形容。
從一開始的篤定,到後來的困惑,到現在難以言表的驚惶,頭上的汗不停地在流,完全無法抑制,但他那雙有點渾濁的眼睛還是一直鎖定在齊天林臉上。
齊天林偶爾看看他,還在檢討自己的目光中應該沒有怒火萬丈吧?面對這個把所有人都拖進了死局,再把唐正國也送上路的叛徒,算上前天夜裡這麼擊中自己必死無疑的一槍,老鷹已經都殺死了自己兩次了!
齊天林卻出奇的沒有什麼憤怒的表情,自己都覺得有點驚訝,終於擡起頭看看老鷹:“說說吧……你爲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誣陷我,追殺我?法國國家憲兵裡面還留有你派人在穆尼襲擊我的檔案,這都是爲什麼?因爲你心虛?”律師們不是用筆記本電腦記錄,就是手寫,原來對方還有這樣的前科,這都是證據啊。
撩開自己的衣服展示完全不存在的傷痕很容易,齊天林只想趁着這副至尊底牌在自己手裡的時候,儘可能的解開那些不解的東西,現在他跟老鷹之間的東西都擺到明面上來了,原來苦苦追尋的局面也豁然開朗,自己在明處,老鷹在暗處的不利局面可以說一下就扭轉過來,他的心情真的很好!
老鷹還是死死地盯住他:“你不用東拉西扯的拖延時間,你必須要面對這個事實!我親眼所見!”
齊天林活動一下自己的手指:“在我爲黑格爾先生擔任中亞地區巡訪護衛工作的時候,我們就遭受過一些也許來自美國內部的不同政策看法的干擾,對黑格爾先生的安全造成了隱患,這件事可以向黑格爾先生求證,現在我即將爲特里先生提供同樣的護衛工作,鑑於特里先生和黑格爾先生在政治理念上的統一,我從工作的角度出發,認爲有多個情報特工機構參與的這次無端指控,有相當深的政治背景,現在我申請高一級調查……”轉頭看自己的律師頭頭:“用美國法律方面的專業術語怎麼說?”目光卻在看那個一直坐在角落沒有說話的國務卿辦公室官員,那位果然有些皺眉,手裡拿着一部黑莓手機在飛快地按鍵。
律師的臉上有興奮的情緒在閃動,鬧得越大越好,現在把國防部長跟國務卿都拖進來了,沒準還有總統,對他們來說,只有更轟動的案子才能名利雙收:“對本案申請成立向國會負責的獨立調查委員會……”
向國會負責的獨立調查制度,可以說是美國本土最高級別性質的調查,只有在擁有極大影響力和對公衆有不可估量後果的事件上面,才能申請獨立調查,目的就是爲了防止國內的國家機構以及部門出於部門利益或者不同政治觀點,不能公正的調查某個事件,由完全獨立的調查委員會和獨立檢察官來辦理此事,最有名的當屬那個被獨立監察官彈劾的性醜聞總統。
齊天林點點頭,把目光收回到老鷹身上:“既然你不說爲什麼……我只能懷疑我是被不幸的捲入到一起美國自己內部的政治鬥爭上面,這就是我的觀點,剛纔聯邦調查局的克拉克先生也說過,你已經殺人了,你還通過殺人的方式希望把我拉下水,可見手段有多麼卑劣,但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你的指控真的就是無稽之談!”說着他就站起了身,拉開椅子,開始解開自己的西裝……
包括在場唯一的一名女性律師,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看,坐在角落的國務卿官員也站起身來,他那個角度實在有點偏,齊天林解開襯衫釦子的之前在自己的胸前胡亂指了一下:“哪裡?”
看到他這樣的動作,老鷹似乎有種不祥的感覺,嗓子有點幹,在自己的胸前偏右的地方畫了一個區域,表情非常緊張。
齊天林就不完全解開,只是打開一部分襯衣,露出右胸的一部分,乾乾淨淨的一部分!
克拉克非常認真的靠上來觀察,他身邊還跟着一名黑西裝居然伸手摸,齊天林任看任摸,甚至拉出後背紮在褲子裡面的襯衫,讓這名黑西裝跟他的律師團隊中那位痕跡學專家一起觀看後背,打開一把電筒看!
因爲老鷹不是聲稱擊穿的子彈帶出了後背的血液麼?
最後這名黑西裝搖搖頭:“沒有任何治療或者受傷的跡象……我也不相信一個被擊中胸部的人可以坐在這裡侃侃而談,我作爲FBI的痕跡檢驗科可以表明這件事和保羅先生毫無關聯。”
齊天林展示的過程,就一直看着老鷹,看着他的臉色鐵青到瓦灰色,大汗淋漓得又開始變蒼白,口中喃喃自語:“不可能!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齊天林等自己的痕跡專家幫他把襯衫扎進褲子裡面,纔開始隨意的整理一下服裝:“我不知道亨特爾原本是打算怎麼設計我應該有傷痕的,以前我們共事的時候,我這裡也沒有傷痕,難道昨天你還打算給我製造一個傷痕?幸好我基本都在酒店沒有出門,如果需要正式的刑事檢驗都可以,我也期待一份完整的報告證明我的清白。”
那名黑西裝看看克拉克:“我們現在就可以出具,現在這件關於對保羅先生的指控已經證明是子虛烏有的,接下來就是我們對亨特爾先生的指控了。”想起身把人帶走。
律師頭頭已經不放他們離開了:“我們已經正式提交申請給國會和最高聯邦法院,關於對卡羅拉·亨特爾先生誣告罪名的正式指控,關於對本次多個國家聯邦部門一起誣告的事件申請調查,各位最好是留下一份陳述書以及身份表述才能離開,法院的傳票我們會盡快送達各位的手中。”
這就是齊天林說的,別看過西洋鏡,拍拍屁股就想走人,看了,就得付出昂貴的代價!
神蹟那是那麼輕鬆就能看的!
克拉克臉上還好點,他一早就撇清了FBI:“拿張表格給我,我簽字,當他們說不知道爲什麼保羅擁有不在場證據卻一定要求我們儘快來找保羅協助調查的時候,我們就一定要這幾位先生的擔保書,所以跟我們沒有關係,現在是您幾位也要跟我們一起到辦公室喝茶,解釋一下你們跟亨特爾先生案件的關係了,你們現在涉嫌共謀掩蓋事件真相和僞證罪。”
幾名情報部門的官員纔是真的臉色大變!
那個最開始撇清自己不代表國家偵察總局,也不代表他個人的傢伙最驚慌:“亨特爾!你……說你有絕對把握的,纔要求我們協助你,現在……”
另外幾人卻拉了拉他,臉上似乎有種難以言表的苦澀:“你們現在還看不出來麼,我們上當了……無論是他的私人恩怨還是現在的政治因素,我們都被當槍使了!”主動坐下來,伸手要過律師們提供的表格,拿出自己的證件被記錄身份,嫺熟的開始寫事件經過的證詞,這個時候,不光是撇清自己,他們必須要趕緊保證自己的部門不會被牽連進來,他們自己的公職都要擔心能不能保住了!
政治的旋渦,在吞掉這些小蝦米的時候,簡直就是摧枯拉朽!
齊天林不用寫證詞,看看那邊呆若木雞的老鷹,問克拉克:“我能不能跟他有個單獨閒聊的機會,當然你們可以派人監督,我的律師也會在場。”他的右肘被碰了一下,律師給他看的紙條卻寫着:“可以要求所有人都不在場。”身後卻有人往齊天林的口袋裡塞東西,還拍了拍。
齊天林又覺得莫名其妙,這些律師真不是一般人。
克拉克果然點頭搖手:“你們可以單獨會面,但必須找一間安全的房間避免他逃跑,你也不能協助他逃跑,嗯,估計您也不會,我們沒興趣聽你們的秘密,我們不在場。”現在已經擺明了雙方的背後多半有政治衝突,傻子纔跟着繼續摻和。
齊天林看看國務卿官員,這邊點點頭起身,齊天林跟着他,老鷹被兩名帶槍探員過去給戴上手銬,蓋上一件西裝在手間跟在後面,就在旁邊,打開一間小會客室,官員低聲對齊天林叮囑:“特里先生非常關注這件事,他承諾會重點關注獨立調查委員會的進展。”也許在他們看來,齊天林不過就是一個被政治敵人當做切入點的缺口,這些政治大佬們要應戰了!
齊天林有些沉重跟委屈地點點頭:“所以我跟黑格爾先生說,我還是寧願早點回到戰場上去,那裡的敵人更適合我。”
官員深有感觸的拍拍他肩膀:“您確實是一個更適合戰場的人。”招招手又過來幾名帶槍警員站在門口,跟那兩名把老鷹送進會客室,檢查一番沒有門窗逃路才退出來的FBI探員一起守在了這裡。
齊天林看看坐在椅子上的老鷹:“怎麼樣?沒有其他人了,說說吧,爲什麼要誣告我?”
亨特爾翻起死魚眼,下顎骨咬得很緊:“一定是你!我看得出來!”
齊天林滿臉的無奈:“真不知道你是哪根筋鬼迷了心竅,你不是說打中了我麼?”
老鷹一口咬定:“我不知道爲什麼!但是肯定是你!”
齊天林真的很無奈,不是裝的表情:“我單獨跟你談談就是爲了問你,爲什麼要設局來誣陷我,事發前一天那個姓張的什麼華裔,自稱自己是中國總參官員的人,一定也會被找出來的,難道真像FBI說的那樣,你纔是跟那個什麼中國間諜有關的人?”
老鷹有點癲狂了,雙手揮動:“不是!絕對不是!我是忠於我的祖國的!不像你這個中國的叛徒!”
齊天林笑了:“你說我是中國的叛徒,又說我跟中國間諜勾搭,這不是自相矛盾麼?”
老鷹真的語塞了:“我不知道!但那個人就是你!”翻來覆去就是這句!
齊天林好心相勸:“你打算用這樣的態度去面對法官或者檢察官,還有FBI的調查人員?”
老鷹終於發狂,想跳起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爲什麼!爲什麼我忠心耿耿的爲美國的事業忍辱負重的到處當臥底,到處背黑鍋,到處做……做……做不得已的事情,到頭來卻始終還是一個無法出頭的小臥底!你卻是那個英雄!爲什麼!”
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