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的深夜歸家,是因爲同學聚會。雖然並不想去的,卻總有人在你的背後說些難聽的話使你不得不去。今天回家,伊音也不會在吧,因爲昨天她提起過今天去朋友家的。
拖着疲憊而由沉重的身體,好不容易上到了四樓。此時,很慶幸自己沒喝多少酒,否則一定沒有辦法靠自己的力量回到家。呵……因爲我,或許是唯一不會有人主動提出他來送回家的女人。就這樣自嘲着,慢慢走向了自家門口。
這個時間通道上居然站着人,憑藉着月亮發出的些許光亮我判斷出這是那位神秘的隔壁鄰居。對哦,他總是很晚纔回家的,看來今天剛好被我碰上了。但這次可不要誤會我是故意想要碰到你的哦!真的只是巧合。
知道他不會和我說什麼話,所以只是拿着鑰匙走到他的身邊想要過去開自己家的門。但是意外的一幕發生了……
還沒有走到他的身邊,或許還有一米左右的距離吧,他突然轉過頭來盯着我的臉。那種眼神讓我的脊椎骨也跟着一順的涼了下來,那感覺絕對就是所謂的毛骨悚然。
他高出我許多,所以那壓迫感本就存在着。而現在又被他那種冷酷的如同寒夜般的雙眸惡狠狠的盯着,原來那本就不算多的醉意就在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安靜,這種月光下被野獸般陰冷的雙眼盯着的安靜,實在太過可怕。我幾乎聽到了自己血液流動的聲音,感覺着血管中那冰涼刺骨的血液流經全身。漸漸得,我的呼吸變得紊亂起來。第一次,生平第一次感到了對人類的絕對恐懼。往常總是口口聲聲的說自己不懼怕死亡,可現在才發現原來面臨死亡是很可怕的一件事。雖然他的肢體並沒做出任何的動作,但從他的身體裡透露出來的那股死亡的氣息,讓我不寒而慄。
我這種一等良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遇到這樣的狀況,所以也無法立即做出反應。在僵持了短暫的時間後,我下意識的腳往後跨了一步。現在總算體會到了什麼叫做身體的自然反應,這可能是‘自我保護意識的系統’啓動了。
雖然只退了半步,卻引起了他迅速的反應。要知道,一米的距離是很微妙的。我可以逃,但他也可以追,同時我有可能逃的掉,而他也有可能追的上。不過我自認是沒可能逃的過他的速度和力量,因爲才一步,我就被他一把抓住了。
他一隻手抵在牆上,身子略微向前傾,低着頭用比剛纔更陰鬱、冰冷的眼神睇着我。二個人是如此的靠近,我們現在的狀態像極了漫畫書或小說中經常被描寫到的情節。就這樣被他這樣居高臨下的注視着,我居然鼓起勇氣擡頭用雙眼與他直接對視。反正也是逃不掉,那就索性面對他。反正一時的驚嚇之後,我那有氣無力的個性再一次的死灰復燃了。
他對我這種無所謂但又堅定的眼神感到些許吃驚,但很快又恢復了剛纔的面容。他的牙齒咬的很緊,額頭上也有汗水在往之下淌。可現都已經到了九月底了,就算熱,也不至於出那麼多的汗吧……有點詫異。我這種不專心的神態讓他感到意外,但同時他似乎也不想耗時間了,終於,一把明晃晃的刀架到了我的脖子上。
脖子上傳來的那種冰冷是金屬製品帶來的獨有的觸感,因爲被刀刃緊緊的抵着,所以除了那種冷之外,還略帶着疼痛。可我看着他的眼神並沒有變,臉色也是同剛纔完全一樣。只是注意到,他的五官原來生的是那麼的端正,讓我感覺很漂亮,然而他那種臉部的線條卻給人很堅毅的感覺。我的思緒在遊走,但絕對沒有半點害怕的意識。
眼前的這個女人難道不知道什麼叫做恐懼麼,爲什麼神經那麼脫線?!但看上去並不苯啊!他似乎感覺有些懊惱,或許被我這種若無其事的態度給惹怒了。
“我也不想的,”他的吐字讓我覺得他說的很吃力,“要怪,就怪你自己不聽我的勸告,老是半夜往外跑。”
感覺脖子上的刀又被收的更緊了,想必一定有血流出來了吧。我因爲疼痛而發出了輕微的聲音,但那種象聲詞實在不知道用哪個字來表述。我略微皺了下眉頭,但那種對生死毫不介意的心態又上來了,所以他會把刀收緊到什麼程度,似乎無關緊要了。
我突然看到了他深色的恤衫上有什麼**滴落在地面上,不可能是汗吧。在這樣的狀態下,我都沒有出汗,他就更沒有理由出汗了的。而他額頭那麼多的汗又是……
我心不在焉的樣子讓他一再感到詫異,他無法從我的眼神中讀出哪怕一點點的恐懼。他對我的反應感到不可思議,因爲一般的人在這樣的情況下都應該是大喊救命或者拔腿就跑,特別是女人,恐怕不是用喊而是改用尖叫了吧。
我擡頭看着咬牙切齒的他,感覺他的目光已經不同剛纔那樣的凜冽了,而且他的眉頭皺的比我還要緊。不自覺的,我伸出了手,去觸摸他的額頭。這個動作又是身體的自然反應,決對不是經過深思熟慮後才做出來的。
好冷……那麼多汗但卻那麼冷。我幾乎是用憐愛的眼神注視着他,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他就是給我一種陰冷、血腥而又可憐的感覺。雖然現在他拿刀抵着的我看上去更可憐,更值得同情。
他被我這突如其來的動作給嚇到了,手上的刀不禁鬆動了一下,但卻並沒移開。他冷冷的注視着我,問了句‘幹什麼’。但我感覺這三個字他說的比剛纔更艱難。
並不認爲他真的會殺了我,否則早該動手了的,但在這樣的狀態下這樣想就有點瘋狂了。我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用另外一隻手輕輕的碰觸了他的身體,手上傳來的溫度很高,而且手指很溼潤。我收起碰觸到他身體的那隻手,在月光下,看到了自己手,血淋淋的。紅色的鮮血……真的很…漂亮。
我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但卻並不是因爲脖子上傳來的痛楚。擡頭看着他,我現在能瞭解他有多痛苦,可爲什麼自己已經這樣了,還不趕快‘速戰速決’呢?
“疼麼……”我的聲音輕柔的漂浮在空氣裡,那音色居然柔美的連自己都無法想象。自己竟然也可以發出這樣的聲音,簡直像在做夢。
“你在說什麼?!”他無法想象眼前的這個白癡女人腦袋裡在想什麼東西,還有爲什麼把手放在自己的額頭上,雖然很輕柔……
“受傷了吧。”我居然有想要抱住他的衝動,要不是因爲脖子上的這把刀‘從中作梗’,我想,自己是一定會那樣做的。
“你究竟在說什麼?”他似乎變得更不耐煩了,可既然這樣,爲什麼不快點動手呢?殺了我就可以趕快回房間治療自己的傷了。我明白,他的殺機一定來自於自己渾身是血的樣子被人看見了。其實那本身並沒有什麼,但做壞事的人往往……
我並不在乎他說了什麼,只想要儘快替他進行治療。從小體弱多病的我很容易便想象的出他現在是多麼的痛苦。想的很單純,所以動作也很單純。他用力把我的身體重新按回到牆上,抓住我肩膀的手在微微顫動,可這又是何必了呢。
“跟本我來吧……”我半眯着眼睛,那溫和的語調絕對不帶半點危險。他似乎動搖了,因爲輕輕的推開抵在我脖子的刀時,他並沒有反對。
我打開了房門同時也打開了燈,此時纔看清楚那深色的恤衫居然已經被血浸透了。站在門口,示意他跟我進去。不知道他究竟是被我的聲音所迷惑,還是因爲失血過多而產生了幻覺或者也可能是意識不清。總之,他是跟我進了房間。
我不是醫生,但曾經因爲要寫一本與醫生有關的文章而翻閱、參考過相關書籍。雖然那不過是紙上談兵,但總聊勝於無吧。我讓他躺到了自己白色的牀上。
他似乎比剛纔放鬆了很多,樣子看上去近乎虛脫。我很迅速的找到了家中的急救箱,那是上次一位醫生朋友從國外回來時送給我的。因爲他說我的個性太迷糊,經常受到意外傷害,所以拿這當禮物送給我。其實,他口中所謂的意外傷害對我而言不過就是小小的劃傷、擦傷之類的,就算不處理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而他卻興師動衆的送我那麼大個且專業性如此強的急救箱,當時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希望我出什麼大的事故。但沒想到,如今還真的有了它的用武之地,我苦笑着打開了急救箱。
打開EHS急救箱,裡面有彈性繃帶,安全別針,無菌紗布片,乳膠止血帶,醫用剪刀,醫用鑷子,一次性醫用手套,帶單向閥的人工呼吸罩……最重要的,是有急救手冊。
我帶上手套,先用剪刀把他全部染紅的恤衫剪開。在動作之餘,我居然對這醫用剪刀的鋒利與使用的方便性深深感到佩服,真不愧是專業的,用起來一點也不費勁。事後,我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就算生性有氣無力、麻木,也不至於在這種時候也那麼冷靜吧。
他的傷勢比我預計的要輕,應該都是皮外傷,還沒有傷及內臟。至於現在幾乎昏迷過去的原因,想,大概是不敢去醫院又堅持跑了太多路,失血過多造成的。而且他身上的血應該也不完全都是他的吧,否則半路上就該‘掛’掉了。我處理完傷口後進行了包紮,然後還測量了脈搏和血壓,看着他蒼白的臉,聽着略微急促的呼吸聲,我不禁對他的職業又提起了興趣。難道是黑社會麼?
雖然完全沒有動彈,但我就是知道他是醒着的。寂靜的深夜,窗外掛着一輪明亮的月光。此刻我的房間裡只聽的見呼吸的聲音,微弱的,二個人的呼吸聲。
呼……擡頭看着窗外已漸漸泛白的天空色彩,已經天亮了麼……
看着他,他的臉色似乎有了些許好轉。總算沒有枉費我整整忙了一個晚上。通宵對我而言本是很稀鬆平常的事,但昨晚一刻不停的忙着,所以現在感覺特別累,也特別困。不知不覺我就在牀邊睡着了,不過幸好天氣還沒有轉涼,應該不會感冒吧……
當我睜開眼的時候,他正努力着想要爬起來。而看到我那麼快就清醒了,他一定感到很意外。其實我從小睡眠就有着很大的問題,即使很安靜也未必能睡好,何況身邊有所響動。
對他的恣意妄爲的行動我感到有一點點的不滿,不過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我讓他躺着不要起來,並且示意這樣亂動很容易影響傷口的癒合。我說話的語調很沉悶,聲音也很低。一是因爲身體有些疲憊,二來說的如同命令般恐怕他這種人一定不會聽。要讓他感覺我對他不構成任何威脅,這樣才能保住我和他二個人的生命安全。
“先把藥吃了吧,”我把藥和水遞了給他,然後問,“早餐,想吃點什麼。”
“你想要什麼?”他並沒有擡頭看着我的眼睛,只是盯着眼前我遞過去的藥和水。
他並沒有伸手接我給的抗生類藥品,或許是怕裡面會有什麼不利的成分。但依我看,更多的是因爲不想接受別人幫助的關係。問我想要什麼,難道他什麼都給的了麼?
“想吃什麼?”我把藥和水都放到了牀頭的矮櫃上,動作總是和聲音一樣很輕柔。不過請別誤會我是個溫柔的女人,這僅僅不過是有氣無力的個性罷了。
“有什麼目的?”他總算擡頭斜着眼睛與我對視了,但那眼神中充滿了懷疑、猜忌、不安與些許……惱怒。我不禁懷疑自己救他是不是做錯了。
“我想,就做了。”回答的很簡練也很乾脆,因爲我討厭拖泥帶水的個性與事情。若他現在爬起來還是想要把我殺了,想,自己也不會後悔的。
我總是說這句話,自己做的選擇就沒有後悔的必要。
“你很怪。”他的嘴角鬆動了,有一抹很不明顯的上揚的弧線。他低下頭,拿起矮櫃上的藥吃了下去。我想,他對我的個性該是到了無可奈何、束手無策的地步。
“彼此彼此。”不想多問什麼,也並不想要求什麼。很多事情並不是一定爲了某種目的纔去做的。動機很單純,想做便去做了而已。
當我從廚房裡端出早餐的時候,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依舊半倚在牀背上。原本想,等我出來他一定是不在了的,因爲小說和電影裡都是這樣描寫神秘人物的。不過如今現實並不是這樣,不過,我更樂於看到如此的狀況。
我們的對話少的近乎可憐。而且哪怕在說,也都不過是寥寥無幾的幾個字。那話稱不上是句子,僅僅不過是單詞而已。但即便如此也比往常我一個人在家要多出許多聲音,至少平常是不會煮早餐來吃的。原本以爲那種是絕對的安靜,可爲什麼現在明明有發出聲音,卻讓我感覺這環境比平時更寂靜了呢……
“疼麼。”當我收拾乘放早餐的器具時,他居然半倚在廚房的門框上悠然的問我。已經能自己起牀了麼?他的生命力還真的是很頑強。
“有點。”當然知道他指的是昨天那把架在脖子上的刀帶給我的傷害,的確是有些疼的。我並不想撒謊說不疼之類的話。因爲人類本就夠虛僞的了,所以在能夠坦承的情況下我認爲就儘可能避免虛僞的好。何況我清楚他並不會爲此而道歉。
“想要什麼?”他再一次啓口問我,這讓我不禁懷疑自己的樣子難道看上去像是如此……還沒有等把下面的形容詞從腦袋中給找出來,身體和神經就因爲他與我的距離實在靠得太近而停止了所有活動。從來沒有料想到自己的心臟也有如此強烈跳動的一天,但這的原因究竟出自害怕、興奮、不安還是別的什麼,就不清楚了。
“你究竟想要什麼?”他再一次在我耳邊低語,因爲太近,所以臉頰上感覺的到他呼出的溫度。這一次的聲音,比剛纔都來的低沉,甚至有些沙啞,我有些被迷惑了。渾身上下那種說不清也道不明的究竟是什麼感覺,只覺得自己的血壓似乎在瞬間攀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至少超過了基本標準……
我不敢轉動身體的任何一個部分,因爲只要稍微一動,想必身體就一定靠到了他的身上。特別是臉……或許會碰到他的脣。整個人都僵直了……此時,我甚至認爲他是想要親吻我的,但很現實的事實是,我想錯了。
他靠得是那麼近,但卻總也不會有更進一步的動作,這樣的狀態看來曖昧極了。當我的腦袋再一次開始正常的運轉,便了解到他不過是在作弄我。雖然知道,但卻不想把他一把推開。因爲即使只是這樣,心裡也已經產生了一種另類的滿足感。
“什麼要求都可以哦…”他在耳邊的低語魅惑着我全身上下每一縷神經。雖然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但我能想象的到,他的臉上一定是掛着淺淡的笑容……至於是嘲笑還是鄙視,或者僅僅只是不屑。這,我並不想去猜測。但他期望這個問題有個怎樣的答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