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絕招道:“我說的是,我向你索取答案,並不是要你將答案交給我。你且隨我同行。何時索取,我自會掌握。”
雷招弟道:“萬少俠,我們一道走吧。”
“萬兄放心,我支持你。”雷又招道。
點將臺乃泥土夯築而成。臺前一畝平地,四周插滿旌旗。兩三百名士兵環列周圍,四十多位監軍齊聚中央。卯時正,擂響大鼓。雷又招開始點名。監軍們無一遲到,全部到齊。
雷又招道:“自從成都脫困,休整已近一月。大理一隅,不能不顧。今日點將,乃爲南征。
“我是女子,必然會有不方便的一天。當我不能行令之時,必將請絕軍師代之。然而,當我和絕軍師都不方便的時候,大軍將由何人調派?是故,我們培養中軍萬臨山將軍爲參謀,以備急需。現在昭示各位。請問各位是否願意聽從萬將軍的指揮?”
衆監軍齊道:“願聽從萬將軍調遣。”
“好。”雷又招揮手做了個手勢,道:“試一試,就從現在開始。有請萬臨山。”
萬臨山尚未明白。旁邊雷招弟忽出一掌,將萬臨山推至臺前。萬臨山剛剛立定身形,旁邊雷又招道:“請萬將軍點將發兵。”然後就下去了。
臺上萬臨山手足無措,尷尬之極。站了片刻,未能說出一字。
雷絕招緩步走了出來。臺下衆監軍一齊抱拳:“見過絕軍師。”雷絕招微笑着將手一按:“罷了。”然後走近萬臨山,道:“我曾經要你設想南征的行動,現在是索取答案的時候了。請萬將軍按照自己的設想調兵遣將。”
萬臨山小聲道:“可是,可是在下的設想很粗糙,還沒給您看過,肯定不行的。”
雷絕招道:“南征之行,又軍師和我隨軍,爲萬將軍把關。凡事都有第一次。只要不枉送將士的性命,左右略有偏移,事屬尋常。萬將軍儘管發令。”
萬臨山又躊躇了一下,吞了吞口水,道:“好,在下就點將了。”說到這裡,又惟恐有所遺漏,從懷中掏出寫好調兵答案的紙,照本宣科起來。
按照萬臨山的安排,軍隊採用前哨前鋒雙重配置。前哨由原名江湖營的神刺營擔任,全營派出三隊,一隊前探,兩隊分左右並行南下。每晚返回中間大本營,次日再輪流派人。前鋒由子支一保四甲弓騎營擔任,並配備凌向山、俞常泰等猛將,由敖聞喜監軍。糧草輜重由神機營等部隊押送。在二十餘萬士兵之後纔是中軍,餘下六十萬大軍緊隨其後。
“這麼調兵到底行不行?”事後,萬臨山的心情依然忐忑不安。
“這是萬兄難得的機會。冥思苦想,運用一次,才能銘心刻骨,終身受用。”溫玉華道:“我也不瞞你,其實兩位軍師早就謀劃好了南征的全過程。裝在一個錦囊裡,火漆密封,由我保管。不過,她們交待了,一定要事後才能打開。”
前哨至漢源,大理杜聞秀軍隊如期出現。前鋒敖聞喜率兵逼近,俞常泰挑戰。大理杜聞秀軍嚴陣以待,高掛免戰牌,堅持要兩位軍師前往。
第三日,中軍趕到。得到消息之後,雷又招道:“這倒不好推辭。聽說這杜聞秀乃是世間少有的美男子,大姐二姐,同去看看吧。”
看見中軍旗幟,大理軍打開了營門。士兵蜂擁而出,以利箭射住陣腳,擺出了一副交戰的架式。
杜聞秀橫刀勒馬:“大理杜聞秀在此。請川軍軍師出來答話。”
雷家四女聞言,一齊催馬,奔向中央。大理甫石良、周澤國等將領大驚,準備上前爲杜聞秀掠陣。杜聞秀擺了個手勢,止住衆將。
雷家四女手中空空,兵器均掛在鞍旁。衝至杜聞秀身旁,打馬迴轉,將杜聞秀圍了起來。
杜聞秀問:“你們誰是軍師?”雷招弟道:“杜兄不是見過一次嗎?怎麼不認識了。”杜聞秀拱了拱手,道:“失敬。那日亂軍之中忽忽一睥,又相距遙遠,請恕在下眼拙。還望姑娘引見另一位軍師。”雷招弟道:“我是大姐。我又沒說我是軍師。”雷再招插言道:“別逗他了。我是二姐,也不是軍師。”雷又招道:“我是三姐,又軍師。”雷絕招道:“我是四姐,是你家絕軍師。”
杜聞秀被四人說得有些頭暈,但迫於形勢,只能隱忍。當下只團團拱手,道:“杜聞秀這廂有禮。”
雷又招道:“川軍中溫姑娘官位最高,我又軍師權位最重。但此次南下,我們都不作主。調兵遺將乃是萬臨山,你的老熟人。故此我只有閒話,沒有真章。”
杜聞秀道:“難怪此次川軍南下破綻百出,原來調兵的乃是新人。”
雷又招道:“只要你軍不敢進攻,我軍的破綻就算再多一倍又有何妨?”
“領教了。”杜聞秀道:“不過,關於接收我軍之大事也要與萬臨山說嗎?”
雷又招道:“這是自然。杜兄在順表中寫道:需我和四妹親自接收。現在我們已經來了,你就應該無條件馬上交出軍隊。我和你沒有什麼可談的,要談你只能找萬臨山去談。”
杜聞秀道:“請問絕軍師也是同樣的意思嗎?”
“嗯,”雷絕招點頭道:“你很英俊,不愧爲美男子。”說完打馬離去。三位姐姐也隨後退下。
“萬臨山,該你上了。”相距尚遠,雷再招就喊了起來:“我們什麼也沒跟他說。”
四騎跑攏之後,雷又招道:“萬兄去吧。無論你答應他什麼,我都認可。”
萬臨山向雷又招抱了抱拳,一聲謝謝梗在喉嚨未能出口。當下雙腿一夾,驅馬馳向陣中。
杜聞秀遠遠地朗聲問候道:“萬兄別來無恙乎?”
“託福。”萬臨山加了一句道:“杜兄風采依然啊。”
“萬兄今日手握百萬大軍,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哪。”杜聞秀也回贈幾句。
戰馬馳近,萬臨山拉住繮繩,住了馬匹。道:“杜兄取笑了。在下趕鴨上架,奉命而行,正感不堪重負。”
杜聞秀突然話鋒一轉,問道:“卻不知萬兄爲何率兵南下,攻我大理?”
“這個,”如此氣氛之中,萬臨山不料杜聞秀突然有此一問,略爲一頓,才答道:“因爲大理百姓疾苦,民生低下。爲了讓大理的民衆能夠過上與我們四川百姓一樣的好日子,故此率兵南下,弔民伐罪。”
“萬兄此言,乃對侵略行徑的託辭而已。”杜聞秀笑道:“我大理雖然相對民生較差,但最近幾年,還算太平。大理皇室縱然不濟,卻也一心爲民。不願勞動他國費心。”
“杜兄此言差矣。”萬臨山字正腔圓地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理、天朝,不過是列強分裂土地的結果,不過是列強加在百姓頭上的鎖鏈。其實天下百姓本是一家,你之百姓便是我之百姓。而今,眼見你之百姓受苦,我四川將士又豈能坐視不管?”
“不錯,萬兄所言不錯。”不知爲何,杜聞秀忽然順着萬臨山的話語,說道:“眼見我國百姓吃不飽、穿不暖,萬兄義憤填膺,揮師南下,勢要推翻大理皇室,讓張永的新政恩澤大理,讓大理的百姓過上與四川百姓一樣的日子。萬兄此舉,必定流芳百世。”
“杜兄既然明白,就好辦了。”
杜聞秀道:“不過,在下有一事不明,尚要請教。”
“杜兄請講。”萬臨山道。
“萬兄口口聲聲說大理百姓受苦,四川百姓過的是好日子。卻不知究竟是否屬實?”
“這個當然。”萬臨山理直氣壯地說道:“吃的食、穿的衣、住的房,各個方面四川都遠勝大理。”
“踏實嗎?百姓心裡邊踏實嗎?”杜聞秀問道:“據我所知,四川百姓上頓雖然吃肉,下頓經常沒有着落。似乎遠不如我大理鄉親粗茶淡飯,卻能夠永葆終年的日子。”
“此言絕對是誤傳。”萬臨山道:“若指個別人,則什麼情況都可能發生。評價一個地方的民生,應該提綱契領,從整體觀之。拿今年上半年來說,全川出產各類物貨就達到兩百萬交子;日常起居用品買賣成交總額達到七十六萬交子;四川城鎮民衆個人平均每月收入已突破一交子,扣除漲價干擾,實際收入比去年相同時期增長一百一十四文;鄉村農民平均月收入達到三百零三文,扣除漲價干擾,實際收入增長了四十一文。這些,難道你大理能夠實現嗎?哦,需要說明一下,交子乃四川官府發行的紙幣。一交子等於一千文銅錢,市值白銀八兩四錢。”
“萬兄此言外強中乾,華而不實,只能炫人耳目。”杜聞秀道:“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而奉有餘。無米不成炊,有錢好辦事。又道本小利微,本大利厚。經濟的發展,最終必然導致貧富分化,必然導致大量的財富掌握在極少數人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