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什麼的都被搬家公司丟在客廳裡,根本不想收拾,衣服亂七八糟地堆在客廳純白的羊毛地毯上,原本就不大的公寓顯得更加擁擠,沒有牀,就躺在沙發上湊合着睡覺。?
一直都渾渾噩噩的。?
失業也好,離婚也好,還有那晚跟蘇陌言糊里糊塗的歡愛……所有的事情都在彰顯着自己有多麼失敗。?
前幾天蘇娜回來N城了一趟,取了證件跟行李準備出發去西藏,臨行前兩人約好時間去了民政局,拿着綠色的小本子,這纔算是真真正正的路人了。?
心裡難受得要命,但看着對方無辜的表情,再大的火氣也發不出來。?
彼此無奈地道別,算是頂溫和的分手方式。?
“對了。”轉身之前蕭世叫住蘇娜,見到她明麗的笑臉又是一陣氣悶,抿着脣移開眼,尷尬地道,“陌……你爸爸,他最近好嗎?”?
“很好啊。”蘇娜笑起來,“公司最近好像很忙,他很有精神的樣子,每天都工作到很晚。”?
“……”?
那叫做很好??
你未免太不瞭解自己的爸爸了。?
蕭世皺了皺眉,想要說什麼,卻還是閉上了嘴巴。?
有些事情,自己已經沒有立場去責怪她了。?
搬走以後,每天都會打一通電話過去,好像親耳聽到那人說自己很好,內疚就是少一點似的。?
那人似乎也曉得這一點,所以每次都很認真地說着,我很好。?
語氣淡淡的,一如平常。?
然後兩人陷入無止境的沉默,卻沒人掛掉電話。?
蕭世頹喪地從沙發上爬起來,翻了翻日曆。?
今天的日子被他用紅色馬克筆畫了一個大大的圈。?
名臣集團的面試。?
職務:食堂大廚。?
蕭世呆滯地盯着牆壁上多日落上的灰塵。?
一隻蜘蛛悠閒地從眼前爬過,窗外烏鴉哇哇叫着飛來飛去,貓咪在他的陽臺上撒了一泡尿,然後志得意滿地跳到了別人家。?
到底要不要去,這實在是個艱難的選擇題。?
不去??
眼前立刻浮現蘇陌言清瘦的面頰。?
不去??
腦中馬上跳出岳父大人血染的菊花。?
八點到十點,在名臣集團大廈外轉了整整兩個小時,完全沒有目標地東遊西逛,蕭世始終拿不定注意。?
身後一道銳利的視線射回來,他下意識地一回頭,就見大廈保安正手持電棍跟在他身後,用一種警戒的目光跟蹤着他。?
……?
竟然被當成了賊??
蕭世黑線地嘆了口氣,朝保安青年溫和地笑笑,低下頭一溜煙地衝進了大門。?
想毛想?想毛想??
明明每個細胞核都在尖叫着去吧去吧去吧去吧……?
好歹能利用職務之便把陌言養胖一點啊-_-|||?
名臣集團大廈他已經算是熟門熟路了,邁進玻璃大門,前臺小姐見到他立刻漾起甜甜的笑,“今天這麼早就來送午餐啊?”?
才九點而已。?
蕭世笑笑,“我是來做午餐的。”?
“……”?
是做午餐給別人吃,還是把自己當午餐給別人吃啊??
前臺小姐無語地看着他離開的背影,腦子裡一瞬間想了很多很多。?
大概確實是在業界太有名的關係,一個小小的食堂大廚竟然也有十幾個人在外面排隊等待。?
一個臉紅脖子粗腦袋尤其大的中年男人正揮舞着勺子趾高氣昂地道,“一個一個進去,菜單在裡面掛着,冷熱盤一樣一道,大鍋裝盤利索點!”?
蕭世作爲隊伍的最尾端,覺得自己怎麼看都很像封建時代準備漂洋過海當勞力的豬仔。?
輪到他的時候菜單已經被挑選得差不多了,其他成品都齊刷刷地擺在一旁,倒也都有模有樣。?
一旁竈臺上,沉重的鐵鍋一看就知道用了很久,油亮亮的黑漬是經年累積起來的,刷都刷不乾淨。?
蕭世系上了廚師圍裙,看着髒兮兮的竈臺,很是犯愁。?
菜色是蟹黃炒年糕,高麗菜蝦肉卷。?
細年糕煮得白嫩軟滑,搭配鮮美的蟹黃炒成金黃的色澤,夾起一筷子,金亮的醬汁濃郁地滴下,入口便是厚實的蟹香。?
顛勺的時候手臂有些疼,咬咬牙也就忍過去了。?
高麗菜卷屬於冷盤。?
將透明的蝦肉和瘦肉拍打成泥,加入姜粉細鹽和細碎的豬皮凍調味,用鋪好的高麗菜葉包成整齊的卷,再用香蔥牢牢繫住,入鍋蒸。?
熱氣騰騰的取出來,一口咬下汁水四溢,高麗菜清甜,蝦肉和皮凍融化的湯汁鮮美,十分可口。?
管理的大師傅饞得一手拿一個地吞,二話沒說,直接揮着手把其他競爭者趕了出去。?
算是正式上崗,蕭世想着是不是該通知蘇陌言一聲,然而想來還是算了。?
照那天那種情形來看,現在見面實在不是什麼好時機。?
偷偷看着吧。?
蕭世趴在餐廳的玻璃窗口想,偷偷看着,知道他過得不錯就好。?
週一例會結束,企劃一科傳出兩個消息。?
兩個還都不算好事。?
蘇陌言默默地整理着文件,餘光掃到身邊出現一人深黑色的西裝,淡淡地擡起頭,朝他伸出手,“恭喜升職,安部長。”?
“謝謝。”安睿笑着也握住了他的手。?
會議室已經沒有了其他人,那隻手握住的時間顯得有些長。?
蘇陌言不動聲色地將手抽回來,拿起文件就向外走,“連鎖餐廳的案子一半歸你們二部,研發新菜色的廚師找到了嗎?”?
“唔,倒是有個人選。”安睿在他身邊走着,笑道,“你見過的,我朋友陸敬哲。”?
蘇陌言想起那個其貌不揚的斯文男人。?
“他在國外學過很多年,應該沒什麼問題。”安睿不動聲色地瞄着他的側臉,緩緩道,“那麼,您呢?”?
企劃部分因安睿的升職而分裂成了一部與二部,上頭將連鎖餐廳的企劃交給兩人,其實有那麼點變相競爭的意思。?
有壓力纔會有動力,名臣集團的老闆向來信奉這個。?
蘇陌言蹙眉道,“以後再說。”?
餐廳的風格走向還沒有確定下來,現在找廚師,有些太早了。?
寬闊的走廊有十幾個人垂頭喪氣地從一扇大門裡走出來,與他們擦身而過。?
安睿挑眉,“這是怎麼了?”?
“餐廳招新人。”蘇陌言並不太感興趣,最近他太累了,眼底都泛着淡淡的青色,面色間都是疲憊,“都一樣的。”?
對食物他向來沒什麼執着,除了那個人的飯菜之外,似乎也嘗不出什麼不同的地方。?
酸甜苦辣鹹,飯菜都是一樣的。?
人生也都是一樣的。?
“這樣啊。”安睿倒是很有興致,乾脆一伸手拉住他就往餐廳走,“我們現在就去嚐嚐看吧。”?
“什……”?
連驚愕的時間都沒有,蘇陌言就被用力拽進了餐廳。?
纔剛剛十一點,沒有到午休時間,餐廳裡一個人都沒有。?
安睿取了塑膠餐盤遞給蘇陌言,笑着道,“偶爾也放鬆一下吧。”?
蘇陌言掃了他一眼,默默地接過了餐盤,也算是接受了他的體貼。?
取餐的窗口來了個沒見過的新人。?
大熱天蒙着厚厚的口罩,還帶着帽子,手上帶着白色手套,身上是廚師圍裙。?
身材倒是高高大大的,但看得出有些緊張。?
蘇陌言剛走到他面前,就聽他倒抽了一口氣,結結巴巴地問,“要、要什麼菜?”?
聲音有些啞,有些僵硬。?
蘇陌言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那人立刻掩飾性地垂下了頭。?
連眼睛都不肯給人看。?
蕭世從看到蘇陌言被安睿拉着進入餐廳的那一瞬間,血液就開始沸騰。?
直到那人走到自己面前,血液差一點就要在腦子裡翻滾爆炸了。?
血染的風采……?
血染的岳父……?
血染的菊花……?
全部理智都伴着記憶裡那被蹂躪過的紅腫菊花捲成了一團,風中凌亂。?
蘇陌言看了眼菜色,隨口道,“青筍。”?
不是他燒的菜,蕭世有些失望。?
他嘆了口氣,兀自鎮定下來,拿起勺子舀了大大的一勺,也不顧對方根本看不到,微笑地道,“還有呢?”?
“……”?
這是青筍??
蘇陌言看着盤子裡的蟹黃炒年糕無語半晌,緩緩道,“雞丁。”?
“好的。”?
又是大大的一勺。?
六顆高麗菜蝦肉卷整整齊齊地擺在了蘇陌言的餐盤裡。?
“……”?
這是雞丁??
蘇陌言漠然地擡頭,看着那個蒙面人,冷冰冰地重複,“青筍,雞丁。”?
蒙面人嗓音充滿期待,“這兩種菜更好吃。”?
蘇陌言頭痛地揉了揉眉心,覺得跟這人似乎無法溝通,疲憊地道,“最近腸胃不好,不能吃海鮮。”?
“啊……”蒙面人徹底失望,垮下肩膀,“那我換給你。”?
兩大勺醋拌青筍,兩大勺蔥爆雞丁。?
末了還附贈了一碗熱騰騰香噴噴的香菇乾貝湯。?
“歡迎下次再來。”?
離開前,蒙面人這樣笑着說。?
蘇陌言木然地端着餐盤離開,臨走前終於確定,這絕對是個神經病-_-|||?
嗯,明天就開除他吧。?
安睿接替了蘇陌言的位置,也微笑着送過餐盤,點餐。?
“蟹黃炒年糕。”?
半勺噁心巴拉黏黏呼呼的炒白菜狠狠扣在了他的盤子裡,蒙面人沒好氣地道,“還有呢?”?
“……”?
安睿的脣角抽了抽,“高麗菜卷。”?
啪。?
一塊全是肥肉的東坡肉丟了進去。?
“……”?
安睿盯了他半晌,一字一頓地道,“我的胃也不好,最近不能吃太油膩的東西。”?
蒙面人掀起眼皮漠然地看他一眼,“是嗎?”?
安睿頷首。?
蒙面人一把將餐盤的菜都倒了回去,轉身取過一籃子爛菜葉塞進他手裡,誠懇地微笑,“不用客氣,拿回去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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