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在《李宜主傳》這個故事裡,女主和皇帝之間其實是一種很悲哀的關係...他們或許是有感情的,如果一開始他們是普通人,而不是皇帝與妃子,應該能夠獲得幸福,普通人的那種幸福。

但,他們偏偏不能,偏偏就是生活在皇宮中的皇帝和妃子!

他們所處的環境讓他們的情感以及別的東西不可避免地染上別的考量,所以從一開始的時候他們就沒有考慮過彼此之間擁有普通情感的可能性——這是佷容易就能想清楚的,普通人談戀愛談就談了,可要是世界首富的兒女談戀愛,事情能夠那麼簡單嗎?一開始的時候無法避免得考慮足夠多的東西!

而在古代,皇帝顯然是個比世界首富更加敏感的身份...更不可能擁有普通人的那些東西了。

但故事進展到皇帝對於李宜主處罰她的侄女兒無動於衷的時候,又有一些不一樣了,或者說,悲哀的感覺更甚...因爲讀者沒有任何一刻比這個時候更清楚,他們原本可以做一對好夫妻,只是世事讓他們不能。

侄女兒是個被寵壞了的小姑娘,她以爲皇帝不知道這一切,以爲自己在皇帝面前告一狀,皇帝就會爲自己出氣,懲罰自己的姑姑。

然而,一向到處寵着她的皇帝卻沒有比這時候更加冷漠的了。他的態度並不壞,至少沒有太嚴厲,他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告訴她,她應該尊重她的姑姑。長幼尊卑,無論從姑姑這個身份,還是後宮掌管者這個身份,她都應該服從於女主。

小姑娘或許一開始並不明白這意味着什麼,但是天生的最後一點點敏銳讓她明白了過來:皇帝的寵愛虛假的過分,她以爲這個和自己父親一樣大的男人愛自己...至少是寵愛自己的。

但事情不是那樣的,他對自己和喜歡一隻小貓小狗沒有什麼兩樣。而家中的女主人管教小貓小狗,或許因爲內心的喜歡會有一點點心疼,可就只是如此而已!誰會因爲一隻小貓小狗就和女主人大動肝火呢?

如果李宜主知道侄女兒的想法,或許會詫異地挑眉吧。這個被她評價爲不聰明的女孩子,或許還是有一絲敏銳的,至少她在這個時候看清了一些東西。

只是不同於當年的李宜主,從一開始就看透了這個關係,所以沒有抱任何期待,後來也就談不上受傷。小姑娘一開始是信任皇帝的,於是在真相被血淋林地揭露出來,她顯然是不能夠接受了。

她開始耍小性子,鬧着要回家去。皇帝讓她回家了,可是在家中,家人只想她快點回宮——她名義上確實還不時皇帝的女人,但對於知情者而言,這已經是很清楚的了!這種情況下,就算有不知情的人敢上門求親,家裡的人也不可能敢將她嫁出去的。

皇帝或許忘記了自己曾經逗趣過一個小姑娘,可是誰能保證他不會想起來?曾經自己佔有過的女子被他人染指...對於一個封建時代的帝王來說,這恐怕是不能夠忍受的吧。

這個時候這個‘單純’的小姑娘才發現自己的人生已經開弓沒有回頭箭了!她只能回到宮廷。但是宮廷中的皇帝只拿她當小貓小狗,自己只能選擇討好他,就像寵物一樣——而自己的姑姑,那個在後妃中端坐在首位的女子,原本她甚至有點看不起的女人,同樣掌控了自己的生死。

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從小又是驕縱慣了,輕易無法低下這個頭!

然而,即使是再頭鐵也沒什麼用!這個世界並不是她想怎樣就怎樣,有的時候人只能屈服。不要說她了,就連女主角,甚至皇帝,誰不是這樣呢?

於是這個姑娘進宮,成爲皇帝衆多女人中的一個。而當她失掉了身上天真爛漫的一部分之後,皇帝果然對她沒有了興趣。他開始短暫地寵愛宮廷裡的其他女子,只不過想要出現獨霸皇帝的那種寵妃,卻是從來沒有過了——女主其實也控制着這一切。

對自己新造出來的一種馬車特別有信心,所以試驗乘坐,然而在重重保護之中皇帝出了意外——誰也沒有想到他會出意外!即使他確實已經身體大不如前了。並沒有死,但皇帝的腿壞了,而且頭腦不太清楚。直接點說,他現在是個傻子!

這甚至出乎了女主角的意料!倉促之間,沒有立下太子的王朝應該陷入混亂纔對。但是沒有,因爲這個王朝的運轉早就不依賴於皇帝了,只要‘李貴妃’不倒,依舊可以平穩運行。

而現在唯一的問題其實不在於權力過渡,而在於形式的選擇——依舊保持皇帝的地位,由貴妃背後輔政,還是立貴妃的兒子爲新皇帝,皇帝升級爲太上皇?

其實選擇已經很清楚了,雖然李宜主的兒子年紀還不大,她儘可以垂簾聽政。但對於小皇帝,他總有一天會長大,而且太后理政總有這樣那樣的爭議。

皇帝就不同了,一個已經傻了的皇帝,這纔是最好操縱的傀儡!並且名正言順。

雖然皇帝傻了,不堪帝位,但這種事情就彷彿是皇帝的新裝,輕易不能揭穿的!如同歷史上的晉惠帝,那也是傻子,皇后賈南風因此才能夠操縱他。而大臣和宗師有因爲晉惠帝是個傻子就否定他執政的合理性嗎?

或許有吧,但那是少數人,並且最終也沒有因此掀起風浪。

在頂層權力的鬥爭中就是這樣,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經過一系列的政治鬥爭,最終女主角站在了權勢之巔,以‘李貴妃’的身份真正掌控了這個國家。

而在一場朝會之中,皇帝被哄着坐在皇位上,她則是隔着一層珠簾,隱藏在之後。看似天下決斷皆由皇帝出,實際上,是她在背後提着線呢!

故事到此就結束了,連翹只寫了一個類似後傳的東西,用的是史書口吻。大意是說,某某年皇帝駕崩,當時立下太子,是李宜主的二兒子(大兒子身體不好)。但是這個二兒子在自己的父親駕崩之後依舊當了很多年的太子...這也是歷史上少見的奇觀了。

皇帝死了,還依舊當着太子。

李宜主並沒有成爲皇帝,但確實是那一段時間的無冕之王!直到她死了,她的兒子才真正上位。

歷史上有一段評價,有說她好的,也有說她壞的。好的自然是她執政時期政治清明,國家富強,從這個角度來說,她本身就能夠比擬歷史上那些賢明君主了。不好的當然是她以女人的身份臨朝,竊取了帝王家業。

但無可否認,這個女人確實是千古奇女子!

連翹借鑑了武則天的設定,讓她生前給自己立下了一塊無字碑——是非功過隨後人去說!

連翹發現周瑩竟然還糾結於故事裡完全是插曲的那點情愛,其實是沒有想到的。

‘只要朱義鈞是天子,李宜主是貴妃,他們就永遠不可能擁有真正的夫妻之情。因爲他們所處的境地容不下...這是一開始就明明白白的道理。’這樣解釋過之後道:“你是這樣在意這個的嗎?”

周瑩有些困擾地皺着眉毛:“倒也不是那樣...只不過有的時候有些不解罷了。連翹你,我是說你這個人也不像是經歷了什麼事情的樣子,怎麼會這樣去揣測情愛——不只是《李宜主傳》,還有其他的小說本子。”

說到這裡,周瑩凝視着連翹:“看的太透徹了,然而這種透徹發生在你真正經歷過這些事情之前。這是不好的...如果是你經歷過這些事情之後纔有的經驗,這只是一種生活的智慧罷了。可若是發生在你有所經歷之前,這些都會成爲牽絆住你的障礙。”

“因爲這些東西,你有些害怕男女情愛呢。”周瑩意味深長。

連翹只能苦笑,周瑩說她沒有經歷過什麼事情。然而,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她很清楚自己其實是這個世界上經歷事情最多的人了——穿越時空這種事,還有誰?!就問還有誰!

這絕對是獨一份兒了!

她的這些朋友都是頗爲敏銳之輩,雖然因爲絕對想不到‘穿越’這種事,常常使得他們的推理顯得有些不準確,偶爾偏到了完全不同的方向,堪稱南轅北轍。但不可否認,有的時候確實是會有一針見血。

連翹低頭玩着手指,既不是迴避周瑩,但似乎也沒有就這個問題長篇大論的意思,只是緩緩道:“隨便吧...這種事情船到橋頭自然直,我是不太在意,順其自然就好了——你先擔心擔心自己吧。”

說這個話的時候連翹正好接過許文華遞過來的,剝好的核桃。這種事許文華經常替連翹做,因爲她喜歡吃乾果,而又不擅長去殼的關係,很多朋友都替她做過...所以應該不算什麼吧?

...不算什麼...不算什麼個鬼啊!周瑩簡直覺得氣不打一處來。暗自壓下一點酸意,對於這個小姐妹看了一會兒。

過了好一會兒,才彷彿是隨意地問道:“真的確定了?”

連翹有些含含糊糊:“嗯...差不多吧...”

不是她不願意將事情講清楚,只是因爲歷史原因產生的膽怯、遲疑等等問題,依舊在發揮着作用。實際上,她能夠說到這個地步,這件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其實已經是講清楚了。

幾乎沒有了反覆的可能。

對此,周瑩不置可否,大概是覺得現在的氣氛有點讓人不知所措,她乾脆從旁邊的小架子上拿下了最近的報紙,從中挑出自己沒有看過的。然而只是看了一會兒就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是什麼東西?如今就是這樣寫小說的?我竟然不知道這樣的也能連載了。”

連翹湊過去看了一眼,這些報紙她都已經看過了,當然知道周瑩在說哪一篇連載。想了想才道:“其實也不是如今的格調降低了,只是流行這種而已。你自己看看吧,許多版面都是這一類小說在連載。”

連翹說的不錯,如果能仔細看看的話就能知道了,此時版面上的許多小說大抵上都很相近。這種相近甚至不需要看內容,只要看標題就行了,完全就是雙胞胎一樣的——《XX演義》、《南朝XX》、《西廂XX》,基本上就這些套路,看名字就知道是跟風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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