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一怔，轉眼看着金聚。
“女娃娃，你到底懂不懂啊，不懂就不要亂說。”
“我，我。”金聚低着頭口中含糊不清。
蕭煜微微一笑，“之前真是小看金兄弟了，給。”
金聚接過書，從第一頁仔細地看了起來，這一看就是一刻鐘。
這一刻鐘裡，金聚越看越仔細，眼睛瞪得越來越大，臉越貼越低，似乎整個身子都要融進書裡面一樣，肩膀也不住地顫抖。
“女娃娃，你到底能不能看懂啊，喂。”等得不耐煩的韓麗嫣還想繼續說話被蕭煜揮手製止。
蕭煜能看得出來，金聚之前絕對看過這本書，便靜下心來耐心地等待金聚看完。
又過了一刻鐘。
金聚雙手都開始顫抖了，猛地把書一合，抓住蕭煜的雙手顫抖地問道，“這是從那個叫長寧的人身上拿到的？怎麼會！怎麼會！”
說完，金聚竟然直接站了起來神情激動，“怎麼會！怎麼會！怎麼會在這裡？”
蕭煜被金聚嚇了一跳。
“金兄弟，你先別激動，慢慢說。”蕭煜攥着金聚的雙手連忙安慰道。
“女娃娃，不對，金聚，你這是怎麼了，這本《洪範九疇》你見過？”韓麗嫣也柔聲安慰道。
“是啊，金兄弟，不要激動，有事慢慢說。”
清化道人和竇建德也出言道。
喝了口茶，金聚激動的情緒慢慢地平靜下來。在衆人期盼的目光中，金聚緩緩道來。
“這本書我沒見過，但是裡面的話我卻是聽過的，就在女國供奉歷代先賢的祠堂裡的一間密室牆上刻着，被當作女國的不傳之秘，聽說裡面還藏着一個大秘密，整個女國知道的人也是寥寥無幾。”
“大秘密？”衆人愕然，不就是一本古書嗎？
“剛纔聽蕭大哥唸的時候，我就感覺有點耳熟，等看過之後才知道原來真的是一模一樣，只是女國密室牆上刻着的僅僅是這本書的前面一半，我大概知道是什麼意思，後面一半我也是剛剛看到。”
“那這本古書前面一半講的是什麼呢？”蕭煜問道。
“其實前面的內容並沒有什麼的，就是說周武王前去拜訪箕子，詢問箕子治國的道理。 箕子回答說，從前鯀堵塞治理洪水，將水火木金土五行的排列擾亂了，天帝大怒，沒有把九種治國大法傳給鯀，治國安邦的常理受到了破壞。”
“後來鯀在流放中死去，禹起來繼承父業，上天於是就把九種大法賜給了禹，治國安邦的常理因此確立起來。九種大法中第一是金木水火土五行；第二是慎重做好貌、言、視、聽、思五件事；第三是努力辦好食、貨、祭、司空、司徒、司寇、賓、師八種政；第四是...”
衆人聽了恍然大悟，這本《洪範九疇》簡單來說就是一本講怎樣治國的書嘛。
“那後面你沒見過的另一半呢？”韓麗嫣也來了興趣，提起茶壺給金聚倒了一杯茶。
金聚受寵若驚，結結巴巴地說道，“後面，後面的我也看不太懂，大概就是說周武王和箕子談完話之後，箕子就去了遼東，以後再也沒有回來過，箕子在這本書上說的話也算是他臨行前對周武王的囑託吧。”
“不對吧，這本書雖然比較珍貴，但聽你說也沒什麼大秘密啊，你們女國不用藏得這麼嚴實吧。”清化道人不解地問道。
看到是自己以後的衣食父母發問，金聚不敢怠慢，“我也不知道，估計女國裡也沒人知道到底是什麼大秘密，反正都是這麼傳下來的。”
蕭煜聽完金聚的話後，拿書在手，前前後後看了幾遍後也大概能明白書中所說的意思了，跟金聚說的差不多，這本《洪範九疇》主要是講治國道理的，字裡行間也看不出有什麼大秘密，也沒什麼夾層。
劉宮主是因爲喜歡收集古書，那長寧爲什麼也把這本書看的如此重要呢？蕭煜想不通。
算了，自己也算了了舍予派劉宮主的心願了，還是想辦法找到舍予派的人託他們帶給劉宮主，等有機會見到劉宮主的時候再當面問他吧，蕭煜把書揣進了懷裡。
“還是不對。”韓麗嫣突然面色嚴肅。
“怎麼了？”蕭煜心中一緊，趕緊問道。
看見蕭煜緊張的神情，韓麗嫣“撲哧”一笑，笑嘻嘻地指着金聚問道，“你不是說整個女國都沒有幾個人看過嗎？你既然能記下來，就說明你看過不止一次，我記得在女國，男人幾乎都是軍士，而且地位很低。說，你是怎麼能有機會看到的，莫非...”
韓麗嫣故意拖長了語調，“莫非，你是女王的老姘頭，哈哈哈。”
“麗嫣！”
韓麗嫣還真是什麼都敢說，女國雖然不大，但是好歹也有幾萬人口，怎麼能這麼拿人家的女王開玩笑。
“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什麼姘頭，我能看到是因爲我是，額，我是...”
“是啥？”韓麗嫣繼續賤兮兮地問道。
金聚嘆了口氣幽幽地說道，“唉，算了，我還是跟你們說了吧，我就知道瞞不住。其實金聚不是我真實的名字。我真實的名字叫董賓白，金聚在女國語言中是女王的丈夫的意思。”
女王的丈夫？！
這個面相猥瑣的金聚竟然是女國女王的丈夫？
衆人大驚失色，韓麗嫣更是失聲大叫，拿在手中的筷子“啪唧”一聲掉在了地上。
“小點聲，小點聲。”金聚連忙擺擺手，回頭看了看沒人注意到這裡後才放下心來，“千萬別讓更多的人知道了，我是受我師兄慫恿，偷偷溜出來的。”
偷偷溜出來的？作女王的丈夫不好嘛？還要跑出來受苦？
“唉，你們是不知道啊，女王的丈夫又怎麼樣，還不是天天被人打罵。”金聚好像不想想起那些“悲慘”的往事。
女國是一個遊牧民族，大致位於蔥嶺以南、天竺以北的區域。整個女國大概有八十多個部落，四萬多人口，現在仍然保持着母系氏族制，世代以兩位女王共管國政，女王大抵出自一氏族。女國習俗貴女子、輕丈夫，婦女爲吏職，男子爲軍士。女子主持家務，一妻多夫，生子皆從母姓。
金聚雖然看上去很是尊貴，但也是跟國內其他男子相比而言，整體看的話，金聚在國內的地位還是比較低下的，基本上吃了睡、睡了吃以外就沒什麼事情了，還時不時受到女王的斥責。不過，金聚雖然地位低，但還是有資格進入祠堂的，整天閒得沒事情幹，去的次數多了，一來二去也就記下來了。
“好了，女娃娃，別哭了，你就跟着我，不，跟着道士吧，想吃什麼喝什麼你就說，他有的是銀子。”韓麗嫣也不再嘲笑金聚了。
“好的，就知道你們中原人好客，”金聚一聽便馬上從悲慘的回憶中跳了出來，“店小二，把剛纔桌子上的菜再上一遍。”
“什麼？我的天啊，你真是，算了，撐死你算了。”
...
幾天後，大興城明德門外的官道上。
元旦已過，賢才會也結束了，大興城內的人流明顯稀疏了很多，放眼望去，整個官道上人馬喧鬧，全都是大包小包返回自己家鄉或者門派的芸芸衆生。
寒風中，蕭煜和韓麗嫣站在一輛馬車前久久不願離開，馬車前則站着竇建德。
要分別了啊，蕭煜心裡很不是滋味。
在賢才會中落敗的竇建德一直鬱鬱寡歡，恰巧此時又接到了自己家鄉父老的來信，信中要竇建德回去擔任里長一職。竇建德本來就決定要離開，接到信後更是去意已決。
蕭煜對這位爽朗、豪爽的竇大哥印象一直很不錯，雖然捨不得，但是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蕭兄弟，此次一別，再見面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你再見到我時，我估計已經成了大將軍了，哈哈哈。”竇建德哈哈大笑着拍了拍蕭煜地肩膀。
領兵作戰、馳騁疆場一直都是竇建德的夢想，在他看來這纔是熱血男兒應做之事，這纔是大丈夫所爲。
“竇大哥，珍重，有時間我一定會去探望你的。”蕭煜強忍着淚水。
“好，一言爲定，哈哈，這次賢才會着實不虧啊，認識了你這麼個好兄弟，哈哈哈，後會有期，竇某告辭了。”竇建德說完轉身就走再也沒有回過頭。
真是一個不喜歡拖泥帶水的熱血男兒啊，蕭煜心中暗想。
兩人站在官道上直到竇建德在地平線上消失不見，這才肩並肩慢慢地從官道上往城裡走。
“這個臭道士真是太不像話了，今日竇大哥要離開了竟然也沒來。”韓麗嫣出口道。
蕭煜微微一笑，沒有答話。
清化道人又被自己的父親連帶着金聚一起抓了回去，已經好幾天都沒見他的蹤影了。
“蕭大哥。”韓麗嫣突然嘴一撅竟要哭出來。
“麗嫣不要難過，以後還會再見面的。”蕭煜以爲韓麗嫣還在傷感竇建德的離別。
“不是的，是，是我有求與你。”說完，韓麗嫣“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引得路上的行人紛紛駐足。
“別哭啊，麗嫣，你，唉，哭什麼，有什麼事情就跟蕭大哥說，蕭大哥一定會幫忙的。”蕭煜手足無措，連忙安慰道。
“嗯。”韓麗嫣揉着眼睛好半天才平靜下來，一邊抽泣一邊道，“蕭大哥，你能不能護送我到遼西郡？我伯父生病了，可是父親又偏偏這個時候外出經商了，我，我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麼辦了。”
經過一番詢問，蕭煜才得知韓麗嫣的父親韓義在賢才會結束後就外出經商了，韓麗嫣也是在韓義走了之後才知道的。就在這幾天，遠在遼西郡的韓麗嫣的伯父突然來信，說自己病重恐怕不久於世，想見韓麗嫣一面。
韓麗嫣從小就跟伯父感情深厚，只是幾年前不知道什麼原因，伯父突然搬到遼西郡去了，雖然隔着遠了，但是兩人的感情依舊還是很深厚。
蕭煜還當什麼事呢，其實自己本來就打算這幾天要離開大興城了。
“麗嫣，放心吧，我一定會安全護送你過去的。”蕭煜微笑地看着韓麗嫣。
“真的？”韓麗嫣停止了哭泣，欣喜地看着蕭煜，“蕭大哥，你對我真好！”
蕭煜臉一紅，連忙擡頭遠望。
不遠處就是明德門了。
蕭煜擡頭看着城門上“明德門”三個大字，心中跟着唸了起來。
明德門，明德門，是時候要離開大興城了啊。
蕭煜和韓麗嫣肩並着肩走進了明德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