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市長的隱私 官情①② 二二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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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有些事情沒有發生就根本說不清楚,所以任雨澤目前對車本立的所有準備工作還是很滿意的,但另一個事情卻接踵而來,就在這幾天,幾乎只是一夜的功夫,整個北江市都佈滿了地鐵工程的訊息,在任雨澤經過的街巷都能夠看到諸如“北江地鐵,城市新形象,市民新生活”之類的標語,任雨澤覺得最令人叫絕的標語是“今天的不便,是爲了明天的方便”,這標語看上去入情入理,實際上卻是霸氣十足:在地鐵工程面前,任何的卑微的個人感受都是微不足道的。
但是無論如何,地鐵給北江人的生活注入了前所未有的新鮮感和莫可名狀的期望,對於北江市的所有人而言,地鐵意味着一份割捨不去的情結。早在多年前,北江市便開始籌措地鐵工程的規劃,但一次次在北京決策層那裡被擱置,以至於北江人中流傳着這麼一句歇後語:北江城裡修地鐵——沒那個事。
地鐵工程一度成爲北江省政界諱莫如深的話題,極少再被人提及。
不料上一屆的王封蘊書記和雲婷之卻在其就任之初,再一次將北江市的地鐵規劃鎖定爲自己任內的工作目標,有人斷言王封蘊和雲婷之此舉無非是上任伊始難免書生意氣,最終無非不了了之收場罷了。
豈知這王封蘊和雲婷之卻偏偏是個極其倔強之人,在任期的幾年內,他們無數次領着有關部門的頭頭腦腦跑首都,終於捧回北京的一紙許可,似乎一夜之間,北江市便站在了地鐵時代的門外,可惜好景不長啊,王封蘊在北江省的權利大博弈中中箭落馬,這就讓李雲中書記撿了一個現成的業績。
任雨澤雖然過去不在北江市,但也多少了解一些北江市地鐵前期規劃的波折:北江市地鐵項目獲批的消息刺激了衆多商家的神經,大家將它的到來視作一場迎接創富機遇的狂歡,一場圍繞地鐵路線與站點設置的紛爭曠日持久得在北江省喧囂。
北江市的城市規劃十分方正,是以最初的地鐵路線被設計成典型的“井”字形,這也是最經濟的路線。豈知這條路線卻在省委和省政府的一次次協調會後一次次被修改,最詭異的事情是,北江地鐵工程指揮部曾經一個多月的時間內四次公佈版本不同的地鐵規劃圖,其間自然少不了各種竭盡能事的公關,各種關係的競相遊說,以至於北京的一些地鐵專家一提到北江市便搖頭唏噓:“水太深、水太深!”
這種情形終於引起了國家發改委的不滿,差一點點又讓這個項目擱淺,後來李雲中和雲婷之也都曾赴京周旋此事,好歹是保住了地鐵項目,之前的亂局也就此平息了下來,只是最終版本的地鐵路線規劃圖,已經複雜到無以復加,總里程較之最初竟然幾乎翻倍。
北江大學顏教授曾在南方一家知名的報紙上撰寫長文痛批北江省地鐵籌建過程中的亂相,並斷言北江地鐵或將成爲貽害北江省的怪胎。
這件事一度令李雲中大爲光火,蘇良世也數次約見北江大學校長,意在通過向校方施壓遏止類似言論的出現。豈料貌似溫良隨和的校長,實際上卻是極其強韌之人,對蘇良世的一番勸解之詞始終未置可否,也沒有去制約手下的那個教授,其直接結果是一系列相關的文章在那家報紙上連續登載,實是令這位一向高高在上蘇良世倍感顏面大失,有很長一段時間他沒有走入北江大學半步。
任雨澤現在接手了好幾個地鐵站的搬遷工作,其他的地方到還罷了,唯獨這一號線的中心站點任雨澤是有點看法的,他覺得北江市的這個小商品城本來就很不容易,現在剛剛打出了一些名氣,在周邊各省有了些知名度,馬上又要搬遷,實在是很不妥當,因爲有些問題拿不準,任雨澤不敢自作主張,今天就決定到省委見見李雲中,把這個問題談一下。
任雨澤拿上了相關的搬遷資料,坐車到了省委大院,爲防止自己撲空,還沒到省委的時候,任雨澤就和李雲中的秘書聯繫了一下,聽說李雲中在辦公室,任雨澤就直接到了李雲中辦公的小摟。
上樓去見李雲中的秘書,任雨澤和他小聲了說了幾句話,見李雲中辦公室的門虛掩着的,任雨澤就敲門幾聲,稍等一下,推門走了進去。
原本閉着眼睛坐在沙發上思考問題的李雲中睜開眼睛,便朝着任雨澤輕輕招手道:“雨澤同志來了,過來坐吧。”
任雨澤趕緊在李雲中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李雲中看着任雨澤,好一會才說:“雨澤,你看看我辦公桌上的那個東西。”
任雨澤有點不解的點點頭,站了起來,走到了李雲中辦公桌旁邊,低頭一看,上面放着一張大紙,卻是寫着地鐵的事情,任雨澤快速的瀏覽了一下,裡面的內容直指北江市如火如荼的地鐵項目。
大字報的內容幾乎事事都有所指,只是又被北江大學的顏教授這位大才子的春秋筆法處理得似是而非,倒也並沒有產生多大的影響,但上面明顯的提到了一號線需要拆遷的小商品批發市場,而且言辭頗爲激烈。
任雨澤就搖搖頭,說:“李書記,這是什麼地方來的。”
李雲中有點好笑的說:“這是我們北江大學的顏教授偷偷貼到省委大門口的一份意見書。這上面可是把北江地鐵說的一錢不值。”
任雨澤也有點好笑,這有些個教授磚家啊,亂彈琴,作爲北江省的地鐵工程,說良心話,還是很有益處的,可以極大的緩解整個北江市擁堵現象,爲廣大羣衆大開方便之門,至於修建中可能出現的一些問題,那是難以避免的,還有站點拆遷的問題,也都是大方向中的小瑕疵,不能一點蓋面,全盤否定。
任雨澤剛要說話,就見省紀檢委的黃副書記也敲門走了進來,招呼說:“李書記,你找我啊。任書記也在啊,呵呵,好久不見。”
李雲中點點頭,拍拍身邊的沙發說:“你坐下吧。”
任雨澤和這個紀檢委的黃副書記那更是老相識了,過去兩人有過幾次的遭遇,但這個黃副書記最後始終也沒有把任雨澤弄倒,這不得不說是他的一個遺憾,但黃副書記對任雨澤也是更爲敬重,現在沒想到時過境遷,任雨澤搖身一變,職務就超越了自己。
李雲中指了指任雨澤手中的那個大字報問:“這怎麼回事啊,搞的跟過去文~革一樣。”
黃副書記就忙說:“我剛纔瞭解了一下情況,北江大學的這個顏教授啊,就是一根筋,大字報是他寫的,也是他貼的,很多人都說他神志錯亂呢。”
任雨澤卻覺得這顏教授不一定真如衆人想象得那般不堪,他這番不痛不癢的舉動難保不是在敲山震虎,那些在地鐵項目中暗渡陳倉的人未必不會心有餘悸,特別是對小商品城的搬遷不滿,這也多多少少和自己的想法有點相同的。
任雨澤正在想着,卻聽見李雲中衝着自己點點頭道:“雨澤同志,你對這個事情有什麼看法?”
任雨澤一時卻瞧不出李雲中的態度,且他打心眼中還是同情顏教授的,便含糊地說道:“顏教授這種做法自然是不妥,我想黃副書記這裡應該採取點措施,否則終歸會有不好的影響。”
任雨澤覺得,既然李雲中把黃副書記叫來了,肯定的是想讓他處理這事,自己不過是適逢其會而已。
李雲中想了想,頷首道:“這個顏教授啊,這麼做了,北江市還留得下他嗎?”
任雨澤聽罷,不由得心頭一驚,不由得偷眼去瞧那黃副書記的表情,只見他神色肅穆,只顧一個勁兒點頭稱是,任雨澤不由得心生同情。
黃副書記也說:“是啊,要不就查一查他?”
李雲中沉默片刻道:“雨澤啊,你認爲怎麼樣?……”他說着,卻拿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盯着任雨澤看。
任雨澤很是猶豫,要說顏教授這樣做確實有點添亂,但這事情也到不了上綱上線的地步,
任雨澤說道:“那個顏教授畢竟在大學待了幾十年,也算老學究了,我想事情不要搞的過激,否則他到處亂講,真真假假的,難保不會出什麼亂子。”
紀檢委的黃副書記恨恨地說道:“這個老傢伙就是破罐子破摔!不行我回紀檢委合計合計,找個機會把他給雙規了!”
任雨澤聽得心驚肉跳,卻平靜地說道:“黃書記,我看不妨通過他的家人做做他的工作,能夠息事寧人就算了吧。”
黃副書記道:“這個法子我不是沒有考慮過,可是那顏教授實在是強橫,口口聲聲說自己非要將北江省的天捅破個窟窿不可。要是對他客氣了倒顯得在縱容他了!再說顏教授現在又不見了,據說他曾經撂下話說要去北京上訪,這不,信訪辦的同志已經帶着人去北京尋他去了。”
任雨澤情知,如果顏教授赴京上訪的消息傳出來,不知道要讓多少人睡不着覺呢。
任雨澤沉吟着說:“雖然顏教授在這上面寫的有些誇張,但也不是一無是處,比如上面說到的這個小商品城的搬遷問題啊,其實我也有同感,覺得修地鐵本來就是爲了方面大家,但不能爲了這個事情,影響到本來就發展正常的另一些問題。”
李雲中眉毛一挑,臉色幾變,說:“修地鐵是大事。”
任雨澤也在心中嘆口氣,看來李雲中並不喜歡自己這個說發,他的言下之意就是搬遷相比地鐵那都是小問題了,但任雨澤認爲,在條件許可的情況下,大利益能不危害小利益那是最好了,當然,地鐵作爲李雲中的一大政績,他確實沒有少操心,就算過去王書記在的時候,李雲中爲地鐵的項目也算的上嘔心瀝血了,現在有人大放厥詞,他不高興也是正常的。
任雨澤要考慮一下自己對一號線站點的搬遷問題是否應該在今天來說了,或許應該錯過這個時間說更好一點。
正在任雨澤思考中,李雲中又問:“雨澤,你今天來準備說點什麼事情?”
任雨澤忙說:“我想聽聽李書記對地鐵搬遷還有什麼新的指示沒有。”
李雲中搖下頭,說:“這些事情你自己拿主意吧,對了,上次我說的話你想通了沒有。”
任雨澤當然不能說自己已經想通,並覺得自己沒有錯。
他就很小心的說:“嗯,想通了,所以我會把交通局易局長的事情控制在一定的範圍內。”
李雲中眼光閃動了一下,點點頭,說:“好,這樣就對了,要從大處着眼。”
任雨澤也就附和着點點頭,任雨澤想,今天只能這樣了,小商品城搬遷的事情,只有改天再說,這顏教授一鬧,搞的自己都有點不好張口提這事情了。
同時,任雨澤還覺得李雲中將顏教授事情的化解寄希望於黃副書記的想法其實是行不通的,黃副書記所擅長的無非是那套習耳熟能詳的圍追堵截、軟硬兼施的法子。那顏教授畢竟是在大學中浸淫了數十年的主兒,黃副書記的那一套倒未必能夠奈何的了他。這恰恰是任雨澤最擔心的:若是顏教授真的激怒了李雲中,只怕讓小商品城的搬遷事宜更沒有緩和的餘地了。
想到這裡,任雨澤的心中不由得一緊,卻笑着對黃副書記說道:“黃書記,這個顏教授可不比尋常,他畢竟是北江大學的老教授,據說他的那些同學中可是有不少人物是不容小覷的啊。”
黃副書記一張光溜溜的白麪卻早已被不安染成了黑紫色,他低聲嘆息道:“任書記啊,我何嘗不知道這一節啊,我聽說信訪辦的人今天已經趕去北京了,駐京辦那邊也已經到處去去找他了,那可是北京城啊。我們也只是僅僅人力而已,真不知道這老頭中了什麼邪火……”
黃副書記說得興起,卻發現李雲中只顧低頭轉着手中的茶杯,知道自己說得多了,忙不迭的住了口。
李雲中見黃副書記住了嘴,才說:“這樣吧,還是按任書記的意思,先找到人做做他的工作,儘量說服教育,不要把事情弄僵了。”
黃副書記也忙着答應了,見沒有別的事情,他就告辭離開了。
任雨澤也準備告辭。
李雲中有想了想,留住了任雨澤,說:“雨澤同志,你談談一號線主站的搬遷問題吧,我感覺你今天應該是來說這個問題的吧,那就痛快一下。”
任雨澤本來今天是不想說的,但既然李雲中問到了名下,任雨澤也就不好在推辭了,就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最後啊,我就希望省委和政府可以考慮一下,把主站偏移一點,錯開小商品批發市場。”
李雲中就閉上眼想了好一會,任雨澤也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麼:“好吧,這事情我和良世同志碰個頭商量一下。”
“那行吧,我等書記你的消息。”
李雲中的心情似乎今天很不好,任雨澤也就不敢耽誤,忙告辭離開了。
從李雲中的辦公室出來之後,任雨澤的心情也有點惴惴不安的,他到現在還是沒有摸清李雲中到底是怎麼想的,任雨澤真有點後悔起來,自己要是換個時間過來見李雲中,效果應該比今天好的多,李雲中已經對自己有了一些看法了,自己在搬遷舞臺上和他想法又發生了分歧,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多心。
這樣想着,任雨澤就下樓不由的走到了雲婷之的辦公室門口了,任雨澤一愣,站在門口想自己怎麼走到這裡來了,他正發愣呢,就見雲婷之的門打開了,雲婷之的秘書一下走了出來,看到任雨澤很親熱的招呼:“任書記是來找雲書記的嗎?請請,書記剛忙完。”
這個秘書也是知道任雨澤和雲婷之關係密切的,所以每次都對任雨澤格外的客氣。
任雨澤只好說:“嗯,我順道來看看雲書記。”
這樣說着,秘書又推開了雲婷之的門,任雨澤一眼就看到了雲婷之,雲婷之正在辦公椅上坐着,見是任雨澤,招手笑着站了起來。
任雨澤就給雲婷之問過好,秘書剛要給任雨澤泡茶,雲婷之說:“你不管了,我來給任書記泡點咖啡。”
任雨澤這才發覺,雲婷之也端着一杯咖啡。
秘書出去了,雲婷之給任雨澤泡上了一杯咖啡說:“不知道今天爲什麼,突然想喝咖啡了,剛好你陪陪我。”
任雨澤勉強的笑笑,今天他心情異乎尋常得差,他也不知道是爲什麼,或許是多了一份對李雲中的擔憂,他靜靜的靠在寬大的沙發椅上呆呆地看着桌子上冒着熱氣的咖啡杯出神,卻見雲婷之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任雨澤胸腔中頓時滿盈了淡淡的暖意。
“今天怎麼沒精打采的。”雲婷之坐在了任雨澤的對面。
任雨澤笑笑說:“不知道爲什麼,今天總是心神不寧的。”說着話,從茶几上輕輕地握住了她溫暖柔軟的小手。
雲婷之溫言說道:“是在李那裡受氣了嗎?”
任雨澤苦笑着含糊地說了原委。
雲婷之正色道:“我也知道顏教授這個人,是一個很古板,很固執的人啊,不過你今天真不該在這個時候和雲中書記說起小商品城搬遷的事情,你要知道,雲中書記爲地鐵是費盡了心血,對你們的異議,放在誰身上都很難受的。”
任雨澤點頭,有點後悔的說:“我本來不想說了,但後來還是說了,唉。”
“怕就怕最後雲中書記對你有什麼誤會?”
“誤會?什麼意思?”
雲婷之眯上了眼,好一會才說:“你幫顏教授說了那麼多的好話,又提出了他一樣的觀點,這是很容易讓人聯想的,如果放在我身上,我也會懷疑你是不是和顏教授有什麼聯繫。”
任雨澤大吃一驚,這時候他才知道爲什麼自己今天心神不安了,是的,自己在內心其實也是有這個擔心的,只是自己沒敢往這個上面多想,現在雲婷之一針見血的說了出來,自己想要回避,已經不成了。
任雨澤稍微用力捏捏她的指尖道:“我從來都不認識這個顏教授,只是聽說過這個人。”
雲婷之見他說得真切,便十分動情地將他的幾根手指捉在掌心,用力握着,道:“我知道,不過你也順其自然吧,也許事情不是我想象的那樣。”
沐浴在雲婷之溫柔的眼波中,任雨澤感覺自己的一顆心慢慢的平靜下來了,是啊,或許是自己多慮了。
離開了省委,車剛啓動,任雨澤便開始閉目養神了,想着心事,人也被小車搖晃地懨懨欲睡,卻只能一味強忍着不讓自己睡過去,如今已經是身居高位的任雨澤會經常的反省自己,特別是在車上的時候,連秘書小劉都知道他的習慣,知道他到了反省自己的時候了。
車經過河底隧道的時候,因爲隧道內的氣流逆衝,任雨澤只覺得耳膜嗡的一聲之後,整個耳朵竟如灌了水一般,似乎一下子便遠離了原本的世界一般。汽車引擎的轟鳴聲、車輪碾壓路面的脆響聲都變了飄渺而不真實。
這時手邊的電話卻撕心裂肺地叫了起來,任雨澤低頭一看,電話號碼很熟悉,是文秘書長的電話,任雨澤趕緊撳下了接聽鍵。
這一會任雨澤的聽力有礙,只能聽見對方彷彿是在極爲嘈雜的人羣中說話,就只有高低起伏的音調卻聽不見半個字,他心中着急,便連聲喂喂喂同對方呼應着,幸而這時汽車駛出了隧道,整個世界便如同突然扯掉了蒙蓋多日的幕布一般,頓時恢復了本該有的清晰。
電話的那頭竟是文秘書長,他身邊的嘈雜聲似乎更加大了,於是他的嗓門便也大了起來:“書記啊,你趕快回來!”
任雨澤倒是從未見文秘書長如此失態過,預感到市委可能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索性便直截問道:“文秘書長,家裡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文秘書長在那面大聲說:“書記,小商品市場的商販們將市政府圍起來了!”
任雨澤聽罷心中不由得咯噔一聲。市裡最近爲了響應省政府的指示,已經着手爲搬遷工作做準備了,因爲現在還在規劃階段,所以這些事情任雨澤大部分是委託文秘書長在操作,按省裡的意思,要將小商品市場拆除,取而代之以一座現代化的大型商貿城,目前正處於動遷的規劃和準備階段,雖然決策層一再強調不能將這一規劃外漏半點,估計還是有人將這消息捅了出來阿,這勢必會引起市場中的商戶們的極度不滿了。
任雨澤素知文秘書長爲人謹慎剋制,如今突然面臨這種萬分緊急的狀況,肯定很是緊張,任雨澤是不能緊張的,對着電話沉聲說道:“秘書長,是不是已經通知公安局的老鄔了,你儘量心平氣和地同他們談,不要與他們發生任何衝突,天不會塌下來!”
“嗯,我已經通知了。”
“那楊市長呢?”任雨澤很奇怪,商戶們圍了政府,楊喻義在什麼地方。
文秘書長說:“楊市長我也通知了,但他說正在接待重要客戶,抽不出身來處理,讓我先頂着。”
任雨澤鼻中冷哼一聲,看來這楊喻義是準備看笑話了,任雨澤說:“好吧,我很快就到了。”
說罷,任雨澤便輕輕地合上了電話,自言自語的說道:“真是沒有一件事情是讓人省心的,看來有人是要給我難堪啊!”
小劉在前面聽得出任雨澤所指的人應是市長楊喻義,卻不便明說,只是低聲道:“任書記你當然是在爲北江市的長遠做打算,但總有一些目光短淺的人只能盯着臉面前的那些東西。”
任雨澤若有所思地看了小劉一眼,卻並沒有說什麼。
這時任雨澤身上的手機卻響了起來,鈴音是那首經典的《憂愁河上的金橋》,任雨澤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手機,扭過頭去,低聲道:“您好,蘇大記者啊,什麼?你說北京《時代瞭望》的記者昨天已經住到北江市了。。。。。。”
不一會的功夫,任雨澤“好好好”的說着,收了線,小劉見任雨澤面色越發的凝重起來了,輕聲道:“周師傅,開快些吧。”
小周自然領會,便加大了馬力,全速向市政府駛去。後排的任雨澤一言不發,小劉猜想他是在考慮回去以後的事情,便不敢發出半點的聲響。
車很快,一路鳴笛、搶道,竟然躲過了沿途的所有紅燈,小劉知道小周司機有意要在任雨澤的面前逞能,卻只是裝着閉目養神,渾然不覺一般。
車很快到了市政府不遠的地方,任雨澤便看見市政府門前的空地上人頭攢動,秘書小劉不由得暗暗吃驚,忙示意小周放慢了速度,回頭輕聲問道:“任書記,您看我們是不是先……?”
任雨澤大手一揮道:“開過去吧,文秘書長他們怕是快要頂不住了。”
說話間,車子已經開到了人叢附近,任雨澤已經決意要同上訪的人羣直面,索性便打開車門立在了車外,一條紅底黃字的橫幅橫在市政府的移動門上,上面寫着:“億超小商品市場全體業主向市領導問好!”,不下千人秩序井然的靜坐在門前的大理石地面上。四下圍觀的閒人卻明顯要多得多。
任雨澤看得出這些人是保持了相當的剋制有備而來的,在四處看看,還有市裡的幾個副市長也在,文秘書長正在那裡對人們說着什麼,市公安局局長鄔清源倒是威風凜凜地守在大門前,十餘名幹警一字排開,顯然是預防人羣衝進去。常務副市長杭正固則臉色鐵青的在旁邊值班室的檐下側身立着,副市長王樹明正指天畫地地對他說着什麼。
這時,任雨澤已經打開了車門,徑直向大門前走過去。周圍自然有不少人識得他,嘁嘁喳喳地私語聲明顯大了許多,更有一些無所事事的閒漢尖着嗓子大聲起鬨。任雨澤卻仿若未聞,不疾不徐地在靜坐的人羣中穿行。
常務副市長杭正固遠遠地看見任雨澤,立刻如同見到救星一般快地迎了過來,他的臉上都掛着無法掩飾的欣喜:“任書記,您總算是來了,您瞧這算是怎麼回事呢。這羣人就這麼不言不語、死乞白賴地在這兒坐着,整個一羣癩蛤蟆,不咬人,他們可是夠膈應你。依着我,就讓老鄔他們過來該抓的抓、該關的關,沒有什麼同他們好客氣的!”杭正固副市長情緒激憤,說得嘴角都起了一層白沫,卻沒有覺察到任雨澤的臉色已經罩上一層寒霜。
倒是文秘書長瞧出了任雨澤的不快,輕輕了撫了撫杭正固的後背道:“老杭,情況你比較熟悉,給任書記彙報一下吧。”
情況其實十分簡單:市政府在億超小商品市場地段規劃現代化商貿城而將市場遷至郊區的三裡灣的消息不脛而走,大多要依賴這個市場討生活的商戶們頓覺未來生計無望,連夜聚集了起來商議對策。
據說這些人中起頭的是個叫孫海波的商戶。這個孫海波原本是北江市印染廠的業務員,企業破產重組後便在小商品市場內做起了個體戶。這孫海波在小商品市場內幹得如魚得水,幾年內便在市場內盤下了四五個鋪面。市裡也曾將他作爲下崗再就業的典型進行過報道,北江日報的重要版面上還登載過楊喻義市長同他親切握手的大幅照片。
孫海波也算是個經多識廣、頗有見識的人物,竟能夠在一夜之間將這麼許多人組織到市政府門前來,且他們不叫不鬧、秩序井然,反倒是令一向習慣於血淚控訴、惡言相向的副市長杭正固感到束手無策了。
任雨澤聽副市長杭正固描述得繪聲繪色,但任雨澤的表情卻瞧不出半點端倪來,這些人委實摸不準他的想法了,杭正固似乎也瞧不出任雨澤的心思,兩片肥厚的嘴脣一張一合着待要繼續說下去,卻被任雨澤大手一揮打斷道:“這次只怕我們都有麻煩了,處理不好,大家都要倒黴。”
杭正固聞聽不由得“哦”了一聲,一雙小眼睛瞪得溜圓,彷彿要中深陷的眼眶中滾出來一般。
任雨澤並不看他,繼續說道:“那個孫海波可是比很多老信訪高明得多,人家兵分兩路,據剛纔一個朋友說,他們已經邀請了北京《時代瞭望》的記者,記者昨天已經住到北江市了!”
杭正固和其他的幾個副市長的臉不約而同地漲得通紅,杭正固顫聲道:“這些人想、想什麼?到底要幹什麼?”
副市長王樹明則是啪地一聲拍在自己的大腿上,咬牙切齒地想說些什麼,卻正迎着任雨澤一張冰冷的面孔,頓時戛然而止,畏畏縮縮地往杭正固的身後退了過去。
任雨澤卻回身向鄔清源招了招手道:“老鄔,你這邊辛苦一下,無論如何不要發生衝突。另外啊,還要麻煩你一下,用最快的速度給我查出《時代瞭望》記者住在那個酒店。”
鄔清源會意地點點頭便走到一邊去打電話了,任雨澤知道這位鄔清源向來以幹練著稱,他既然表現得這般從容,想來是必有把握的。
任雨澤又轉身對秘書小劉說道:“你現在打電話給宣傳部的席建安部長,讓他通知電視臺、廣播臺、北江在線網站三家媒體立刻趕過來,做好直播準備。”
小劉聽得雲裡霧裡,卻不敢多問便連連稱是地在手機上找宣傳部部長席建安的電話。只聽見任雨澤繼續對杭正固,文秘書長二人說道:“你們立刻聯繫孫海波,就說我任雨澤要代表市委、市政府同他們對話!”
文秘書長忙問:“什麼時候開始?”
任雨澤就看了看這靜坐的人羣,說:“在過兩個小時吧,現在媒體還沒有過來,另外你們也和這些人溝通一下,讓他們選出代表來,在市政府的大會議室對話。”
文秘書長就趕忙去安排了,任雨澤看看局面現在還不算太亂,也不再多說什麼,帶着其他的一些人,上了政府的辦公樓,準備起來。
這個時候,任雨澤又接到了幾個電話,有李雲中書記的,還有蘇良世的,還有云婷之的,他們也幾乎是一個口徑,就是讓自己妥善處理好這次羣體事件,不能發生流血衝突。
這一點任雨澤感覺不會的,今天來的都是商販們,而且也都是掙了錢的商販們,這也就避免了他們的亂鬧,終究他們也都是爲了想更好的掙錢纔來到這個地方的,要是小商品城真的都不掙錢,你搬不搬,遷不遷的,他們肯定也就不會關注。
不過在剛纔的電話中,任雨澤還是聽出了李雲中口氣中少有的強硬,雖然他也在強調不要流血衝突,但顯然的,李雲中這次是很生氣的,他不希望在自己上任之後的第一個大舉措剛剛實施,就出現這樣的局面,同時他也堅信,省委和省政府的地鐵工程是沒有錯的。
任雨澤也能理解李雲中的心情,但接下來準備更好的控制住局面,安撫好這些商戶,任雨澤是需要仔細的想想,他不能靠別人,地鐵的搬遷工作本來也是自己在全面負責,自己責無旁貸的要把這件事情處理好。
任雨澤坐進了王稼祥的辦公室,抽着煙,靜靜的想着。。。。。
時間不長,楊喻義也趕了回來,他表現的很是憤怒,見了任雨澤就說:“這些人真不像話,任書記,我看乾脆給他們來點硬的,全市都知道修地鐵是好事,羣衆都擁護支持的,他們瞎鬧什麼?”
任雨澤淡淡的說:“是啊,事情確實是好事,但他們或許也有自己的理由吧,等一會我們可以聽聽,道理不怕講,事實也不怕辯,對不對?”
楊喻義乾笑兩聲,說:“嗯嗯,那到也是,一會我也參加。”
任雨澤不置可否的笑笑,心裡想,只怕這樣的事情你不想來也不敢不來。。
楊喻義離開之後,公安局的鄔清源局長一個電話打了進來:“任書記,你說的這個報社記者我們找到住的地方了,現在怎麼辦?”
任雨澤擡腕看了看手錶,覺得時間還夠,說:“嗯,很不錯,這麼快就找到人了,這樣吧嗎,你們暫時不要採取行動,我馬上過去見見這個記者。”
“你親自見他?”鄔清源估計是感到有點小題大做了,不就是一個記者嗎?自己把他弄到是政府來就是了。
但任雨澤是不敢和他一個想法的,現在的記者,那都是無冕之王,真惹上了,麻煩不斷,自己要親自處理一下,不能讓他滿嘴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