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本王找王妃有事情!”
二人都吃了一驚。
門外,琅邪王站在陰影處。
他的語氣平淡,誰也聽不出喜怒哀樂。
“王爺,妾身已經準備好了……”
“雪梅,你先回去,本王有事情和王妃談。”
段雪梅心中起疑,可還是不敢違背王爺的意思,正要說什麼,甘甜已經開口:“王爺,有什麼事情?可以一邊吃飯一邊談嘛……”
段雪梅急忙接口:“對,王爺,我們一家人好久沒有一起吃飯了……”
“不!本王有事情需要單獨找王妃!雪梅,你先下去。”
段雪梅不敢再說,只得退下。
甘甜想說什麼,但張張嘴吧,還是算了。
無干人等,都退下了。
月色已經慢慢地爬上來,空蕩蕩的院子顯得非常寂靜。
琅邪王的聲音沉沉的:“本王設宴,希望王妃賞臉。”
“既是設宴,兩人也不成席,人少不如人多熱鬧……”
“我有話要單獨跟你談。”
對着這樣的一個男人,還有什麼話好說呢?
“王妃,請。”
甘甜只得跟他一起出去。
宴席設在琅邪王的院子裡。
按照王府慣例,王爺是單獨一棟院子,其他妃嬪各自一處,這樣,才便於他老人家,想讓誰侍寢就讓誰侍寢。
甘甜當然從未侍寢,所以,這還是她第一次單獨踏進琅邪王的院子。
客廳很大,佈局簡單明快,處處就像琅邪王的做派。
居中,一張大桌子。
甘甜停下來。
令她意外的並非是菜餚多麼豐盛,而是上面擺放的點心,琳琅滿目,品種繁多,幾乎多達三四十種。
每一種的分量都不多,但是製作得非常精巧。尤其是居中的七八種,更像是王府的鎮飯桌之寶,別說吃,光看那樣漂亮的造型,就讓人忍不住垂涎三尺了。
也許是她的目光落在上面太久了,琅邪王也沒開口。
兩個人都靜靜地站着。
好一會兒,還是琅邪王先開口:“王妃,請坐。”
她坐下去。
滿桌子的糕點,散發出一種極其誘人的味道。
“王妃,這些糕點你可還喜歡?”
她的目光,從糕點上,移到他的臉上。
他的臉,居然有點發紅。
“三天前,我就吩咐廚房準備。他們想盡了一切辦法,做出了48道糕點……”他一邊說話,一邊夾了幾個點心在她的碟子裡。
“這些點心,我想,你應該會很喜歡吃。”
那些點心,都是素女喜歡的。
每次上點心的時候,她就像一個小孩子,貪婪的,毫無節制地大吃大喝——一般,琅邪王甚至會阻止她,生怕她吃撐了。
他永遠也忘不了素女第一次吃這些點心時候的表情,那種快樂,滿足,甚至小小的貪婪……對於食物的熱愛和虔誠。就像那次被追殺,她吃烤兔子的時候,那種肆無忌憚的享受。
能夠吃得非常享受的人,人生纔會得到真正的愉快。
他滿含期待。
“甘甜,你快嚐嚐……”
甘甜不動聲色,把碟子不經意地撤在一邊。
“很抱歉,王爺,我從不喜歡吃糕點。我是個南方人,對一切面點都不喜歡,我喜歡吃米飯、肉和菜……”
她徑直動手,吃肉吃菜,喝酒,肆無忌憚。
連碰都沒有碰一下任何的點心。
琅邪王也不生氣,但見她喜歡什麼,就把什麼東西往她面前移動。
酒足飯飽。
甘甜放下筷子,看到琅邪王只是飲酒,但喝得不多。
她伸了個懶腰,吃得太飽了,人就困了。
“王爺,多謝你的招待。時間也不早了,我要回去歇着,明日好上路。”
他放下酒杯,語氣非常平靜:“甘甜,我不會讓你去京城。”
她笑起來。
“我琅邪王雖不才,但還不至於隨時讓自己的老婆去送死。”
老婆!妻子!!
一個男人,演戲演久了,會不會把自己也給感動了??
甘甜倚靠在椅背上,微微閉着眼睛,懶洋洋的:“京城也不是龍潭虎穴,去了,不一定就是死。”
“我知道,你本領極大,但是,新帝的爲人你並不知道。”
“夏盟主自有安排,不老王爺費心。”
“夏盟主?”
琅邪王淡淡的:“我並非故意對夏盟主不敬。但是,現在他還是不足以單獨和新帝抗衡,對吧?不然,他也不會找我合作了!”
這是真的。
甘甜無法反駁。
卻惱怒起來:“我說不會死就不會死,王爺不必再囉嗦了。”
“不是死也是被***和糟蹋。新帝當然不會是請我琅邪王的妻子去做客。抱歉,甘甜,我琅邪王從不把自己的老婆當禮物送給誰。”
甘甜哈哈大笑,她的眼睛猛地睜開,目中精光一閃:“王爺,你又何必假戲真做?要知道,戲做多了,自己的人生也是會混亂的。我們是合作,不是男女之間談戀愛,你不必如此!”
他凝視着她:“素女,你認爲我是在做戲?”
素女!
素女!!!
她忽然閉上了眼睛。
心頭一陣寒意。
“王爺,我已經申明多次了,我是和夏盟主簽約,一切爲夏盟主服務。而夏盟主,是跟你合作。所以,你就不要再耍什麼花樣了!你絕對放心,我就算進了京城,肯定也是爲你辦事情!絕不會被新帝所收買,對你反戈一擊……”
“再多的好處也不行!哪怕你一個人就能夠把江山打下來也不行!!我需要好處,但是,並不需要附送自己的妻子去得到任何不堪的好處!!!”
琅邪王靜靜地看着她。
“素女,我絕不會讓你去京城送死!無論你說什麼都沒用。”
甘甜嚯地站起來。
因爲用力過猛,幾乎踢翻了身後的椅子。
也不和琅邪王告辭,轉身就走。
月光,一望無際地灑下來。
林中,小徑,院落,田野……整個世界都被包裹得朦朦朧朧的。
也許,再過一些日子,春暖花開,那些高大的白楊樹披上一層綠色的新裝——那時候,這王府,這北方的北山黑水,那些有貂皮和人蔘的世界裡……
也許,會讓月色籠罩得更加美好。
如此美好的江山,誰願意白白地拱手讓人呢???
琅邪王不會。
所以,他一直在做戲。
甘甜對他的這種演技,幾乎深惡痛絕了。
他橫在她的面前。
將來路堵上。
“甘甜,月色真好,我想陪你走走。”
月色多好!
月色妖嬈!
可是,甘甜從來也不喜歡月亮。月亮,它多奇怪啊,變化無常,上半月和下半月不同,甚至上半夜和下半夜也不同。
那種淡淡的光輝,就像男人的曖昧。
所以男人才喜歡對着月亮起誓——因爲它隨時會變化,一切都做不得準。
“王爺,明日我帶10人進京,但凡你所需要的信息,我會及時傳達給你。”
“甘甜,我不會允許你去!”
她聲音尖銳:“你根本沒有資格!!!大不了,我和你解除合約。”
“夏盟主不會同意解約!”
“夏盟主?他會的!!!大不了,他另外派一個女人給你。反正他手下的女人多的是。”
她的臉,在月色下一片緋紅,因爲激怒。
琅邪王死死盯着她:“你爲什麼這麼固執?”
固執?
她忽然自嘲地笑了一下。
也許吧。
換一個時間,她也許會留下的。
可是,自從元宵節之後,就不行了!!!
自從當他說出“你是王妃,你不夠分量,誰纔夠?雪梅,她不過是個側妃!她根本沒有資格去。”這句話的時候,一切都不可能了。
一個受過生離死別傷害的人,豈能再輕易相信敵人的承諾???
不受傷害的唯一辦法,就是不要相信。
甜言蜜語也罷,冷刀冷箭也罷,只要你不相信,任何人都傷害不了你。
甘甜幾乎從未相信過任何男人。
除了自己,誰都不相信。
她轉身離去,沒有和琅邪王多說半句話。
走出好幾步,又停下,因爲,暗夜裡傳來鴟梟的聲音。
她吹一聲口哨,一隻奇怪的鳥兒飛下來,落在她的手上。
她從鳥腿上解開一個細小的紙條,藉着路邊的燈籠飛速地看完,然後,隨手把紙條銷燬了。
她回頭,輕描淡寫的:“王爺,有一點我忘了告訴你。我此去京城,也是夏盟主的意思。他認爲,我在那裡,可能會發生更好的作用。但凡夏盟主的安排,我絕不會違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