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卻暗暗地震驚,那個該死的皇太子,他的眼光好生犀利。
一個感覺如此敏銳之人,看來,今後還真是不好對付! щшш⊙ тt kan⊙ ¢ O
自己的任務,可是要協助琅邪王把他從這把龍椅上給掀下來啊!!
新帝居然站起來,走到她的對面。
皇帝起身,單獨見一個女人!尤其,這是一個已婚女人!這可是非同小可的事情。不但甘甜,其他妃嬪的臉色也變了,她們都看好戲的樣子,有的甚至暗自嘀咕,不會吧,新帝幹嘛對這個姿色平平的女人一再問三道四?。
她硬着頭皮,正要下跪,但新帝一揮手阻止了她,“你身上有股特別的氣味!朕一定在哪裡見過你!!!”
就連琅邪王也心裡一緊。
新帝,他在哪裡見過甘甜???
這時候,他要再裝着毫不在意,就不合適了。
而且,內心已經替甘甜捏了一把汗。
可是,偏偏他卻真的是沒有辦法了——古人是盲婚啞嫁,他這個新郎倌也是掀開紅蓋頭纔看到新娘子的第一面。
如果新帝說他之前見過甘甜,那他琅邪王說他沒見過?
他的目光從酒杯的邊緣看過去。
可是,甘甜只是渾身顫抖,不善言辭地囁嚅着。
他沒有忽略她的手勢,就那麼放在膝蓋上,有時又放在一邊,或者乾脆不知放在何處……一舉一動,就像被人圍觀的動物,捉住了,肆無忌憚的嘲笑,尾追,堵截……
就算他早就見識過她偉大的演技,可是,這一刻,忽然覺得同情——他忘了那是演技,只是莫名的同情。
一種強者對弱者天生的同情心理。
暗地裡覺得憤怒——這個可憐的女人,被新帝逼得如此!
尤其,他知道新帝的原因。
逼迫她,事實上是跟自己過不去。
新帝的目光越來越犀利。
從甘甜的臉上轉移到琅邪王的臉上。
這時,琅邪王反而鬆了一口氣。
緊繃着的情緒忽然就鬆懈下來了。
嘴角邊懶洋洋的掛了一抹笑容,新帝這一套,他醒悟起,自己是司空見慣的了。
咋咋呼呼,虛虛實實。
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理睬他。
反正你再是皇帝,你總不好說,讓人家把王妃送給你吧——或者,你新帝拿十名絕色來交換吧?
反正自己再不吃他這一套了。
他不知爲何,心裡一起了這個念頭,忽然就覺得怪怪的。
和新帝一樣,竟然也覺得,這個甘甜是有點熟悉。
眉眼?
氣質?
或者別的什麼?
他也說不上來。
於是,他也死死盯着甘甜。
從最初的緊張,變成了一種玩味。
難道,還有什麼是自己不知道的?
甘甜暗自叫苦不迭。
她自忖,雖然跟皇太子以前見過兩三次面,但是,那時候,自己面上的油彩是畫的兩層,每一層都會保持半個月的時間,無論是清水還是藥水,都休想去掉。這是以防萬一,任何人都拿不住把柄。
就連她自己畫上了,都沒有辦法洗去。
甚至連身上都做了些小動作,皮膚的顏色都有了些改變。
這樣高明的儀容技巧,當然是夏原吉教她的,比韓國人的整容技術更加厲害,只可惜保持得不會長久而已。
而且,爲了這一趟關鍵的差事,甚至是夏原吉本人親自動手描繪的。
甘甜就算懷疑自己的本事,但是絕不會懷疑夏原吉。
更關鍵的是,夏原吉連她的聲音都略略做了一點處理——這也很簡單,只要服用一點兒藥物,就可以在一段時間內改變聲音。
這樣的技巧,連朝夕相處過的琅邪王都沒識破,他新帝何德何能?
肯定是詐唬的。
自己被他一嚇就露了馬腳,那就不是演技派了。
那是偶像花瓶。
她心底有譜,便不慌亂。
一切,只是按照一個小婦人的樣子,抖抖索索,不成大器。
見沒見過皇帝您老人家的尊容不重要,重要的是,您說見過就見過,您說沒見過就沒見過。
小的一切聽您的,這還不行?
反而是旁邊的那些妃嬪們暗暗嘆息了——瞧她沒出息的熊樣。
就憑藉外公的權勢做了王妃,可像這樣,丈夫理也不理,有何意義?
她們反倒有點同情她了。
終於,是傅貴妃忍不住了。
見琅邪王半點也不出聲維護自己這個外甥女,她的粉面上罩了一層嚴霜,嬌嗔道:“陛下,您一定是到臣妾家裡去的時候見過甘甜……”
新帝哦了一聲。
“對對對……傅丞相七十大壽的時候,朕曾經去過丞相府……一定就是那時候看見過的,哈哈哈……”
傅貴妃也急忙打圓場:“對,應該就是那次……那次,臣妾家族的所有親戚都來了……”
這話其實是有漏洞的,想他當時雖然不是天子,可也是皇太子。以太子之尊,去恭賀傅丞相大壽,當然不可能坐在大廳裡,讓人人都去敬酒。
就算能見到太子的,肯定是傅家地位尊貴之人,嫡子啊,小姐之類的。
以當時傅丞相庶出外孫女的身份,她有什麼資格一睹天顏??
可是,誰願意揭穿皇帝的謊言呢???
一些精明的妃嬪甚至慢慢意識到了——這不是因爲甘甜!
是因爲琅邪王!!!
新帝苦笑着長嘆一聲:“朕前些日子忙於操辦父皇的喪事,過度勞累,看什麼都重影……看誰都覺得面熟!唉……”
琅邪王把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他早已發現,新帝是故弄玄虛,這個人疑心病忒重,虛虛實實,不可分辨。最好的辦法,就是對此置之不理。
此生,他實際上只上過新帝一次當——那就是騙他自毀古弓的那一次。
至於素女——
那是他先入爲主,猜忌她是刺客。
死一個女人,無損於任何人的江山社稷。
果然,但見琅邪王若無其事,新帝也失去了興趣。
他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又走回酒桌上。
以茶代酒,舉起來:“皇弟,剛纔朕是跟你們開個玩笑,請不要介意。”
琅邪王急忙道:“皇兄向來大度和藹,臣弟豈有介意之理?”
於是,一番虛驚一晃而過。
加上全素的宴席,又不能喝酒,更不能吹拉彈唱,寡淡無味,一點陳年八卦也全部聊完了,不值得說了。
散會。
衆人跪地謝恩。
新帝自然有一番賞賜。
這且不表,只是當甘甜謝恩的時候,他眼神一閃——那時,甘甜正好接觸到他的目光,只見他眨了下眼睛。
千真萬確,皇帝的確是眨了下眼睛。
以他的身份,做這樣的舉動,是很不適合的。
如果不是甘甜打扮得這樣姿色平平,渾身上下沒有半點吸引人的地方,還真會誤以爲新帝是在調戲。
是在對她暗送秋波呢!!!
可是,新帝的這一下眼神極快,只有甘甜一個人看見。
她當然並不認爲新帝是在調戲——他是在試探。
一再地試探。
所幸,甘甜早就識破了,依舊抖抖索索的,接觸到他的目光就飛速地移開,慌慌張張,沒有半點別的表現。
果然,聽得新帝一聲“平身”的時候,新帝就變得十分正常了。
也顯得非常冷漠。
試探完畢了,不是他擔心的結果——琅邪王並未找到什麼太過精明的女人。就算是傅丞相的千金也無濟於事。
一直回了臨時行宮,琅邪王才如釋重負地癱坐在椅子上。
真不敢相信,如果被新帝得知了甘甜的真實身份,會生出多少的事情來。
段雪梅這一日備受稱讚,心情很好,她乖巧地圍着王爺,本是要弄點什麼新婚情趣,但琅邪王實在是沒有心思,揮手讓她退下。
只剩下二人,坐的是夫妻的位置。
大家大眼瞪小眼,顯得很奇怪。
琅邪王擡起頭細細地看她。這時候,她唯唯諾諾,語無倫次的受氣小媳婦樣子忽然不見了。
她換下了進宮穿的裝束,隨意的一件素色的衫子,寬大而舒適,把她整個的身子隱藏在裡面。
這時候,她又相當的母儀天下了。
就像她剛剛並非是從皇宮裡回來,而是從什麼戲劇場所回來一樣。
就如一個人戴着無數的面具,一層一層,慢慢地揭下來。
時而冰冷豔麗,高不可攀。
§§§第四十三章
時而柔聲細語,嬌嗲無比。
時而又低眉順目,手足無措,比一隻小兔子更加的膽怯和懦弱。
他甚至根本不敢想象,到底哪一面纔是這個女人的真面目?
好包括新帝所說的“我在哪裡見過你”——
這也是他想說的。
當初第一面的時候,他想起來,自己也是這樣的想法。
只是隨後,因爲這個女人實在太可惡——他搜遍腦子,過濾了一萬次,確信絕對不會認識這麼可惡的一個女人,那種狐疑也隨之煙消雲散了。
如今,死灰復燃。
目光落在她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
可是,那一身袍袖之下,的的確確看不出任何的熟悉姿態。
琅邪王自問從未得過老年癡呆症,不可能記憶衰退到這樣的地步,而且,這種女人,你見了一次,不可能沒有絲毫的印象。
就在琅邪王死死地看她的時候,卻見她根本不理他,一揮手叫了一名侍女,吩咐了幾句。
侍女出門,進來的時候,手裡提一壺熱水進來,放在桌上。
甘甜拿了杯子。
琅邪王阻止她:“要喝水?叫侍女們倒好了。”
她隨口:“不,我喜歡自己泡茶喝。”又看侍女,讓她們都下去。
琅邪王不做聲了,看着她把茶葉拿出來,翻轉,滾燙的水下去,如此反覆。
屋子裡,便有了茶葉的味道。
“甘甜,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面?”
他輕描淡寫,不以爲然。
她端着茶杯的手頓了一下,擡起頭,笑靨如花:“怎麼?王爺也覺得我面熟了?”
他還是漫不經意的:“的確,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也有皇帝所說的那種感覺,就像之前就見過你似的。”
甘甜悠悠然地把第一道茶水過濾,手心翻轉,精緻的茶杯放在桌上備用,這才笑道:“賈寶玉見林黛玉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妹妹,我是見過的’。”
“賈寶玉是誰?”
“是江湖上一個把妹的高手!所以,許多男人都學會了他那句話,想追女孩子的時候,就這麼說。”
琅邪王真真是哭笑不得。
“甘甜,你認爲新帝是想追你?”
她微微咬着下脣:“難說哦!”
“我還真不知道,你竟然自戀到這等地步!以爲每一個見了你的男人都會失魂落魄?”
“這也不好說。各花入各眼,說不定,新帝就覺得我超級漂亮呢?也沒準兒,他見我一面就會得相思病呢!”
琅邪王哈哈大笑起來。
他敢肯定,如果新帝聽了這話,得買一塊豆腐去撞一下。
不知怎地,他覺得心情忽然輕鬆下來。
哪怕是片刻的浮生半日閒,也是好的。
“甘甜,你今日何故如此?你知不知道?這樣會令傅貴妃非常難堪,以後,她也絕不會輕易幫襯你這個外甥女……”
“王爺,你認爲我應該給她長臉?”
“當然!你本來可以做到落落大方,不拘小節。那樣,傅貴妃肯定會對你另眼相看。”
她悠然自得:“反正我是扶不起的阿斗,她幫不幫襯我都無關緊要。如果她真要幫襯我,那反倒不好了。”
“爲什麼?”
她不答,這時候,茶水已經好了。
揭開蓋子,茶香四溢。
“王爺,先請喝茶。”
她將清茶遞過去,姿勢是無比標準的“舉案齊眉”,賢妻風範一覽無餘。
琅邪王接過茶,喝了一口。
他的動作也很自然,就像真的是一個丈夫摸樣。
“今日之後,大家都知道王爺你的愛寵是誰了。日後若有什麼不測發生,至少,新帝不會考慮拿我做人質。”
琅邪王被她眼底那一抹***裸的狡詐逗得笑起來。
他沒有兒子,按照慣例,如果要扣押人質的話,必當扣押他最重要的女子——如果他自己都不在意死活的女人,別人扣押了又有什麼價值?
“王爺,別怪我沒提醒你,如果你真心喜愛雪梅,那就要保護好她的安全,別讓她有任何的意外。”
琅邪王死死盯着她,“那你需不需要保護?”
“哈,這就不勞王爺費心了。”
她的眼神十分自然:“有朝一日,當王爺覺得我成爲絆腳石的時候,會巴不得有人把我綁去並且撕票呢。”
“!!!”
甘甜若無其事:“也許,我不該提醒你。真要有那麼一日,你把那紅寶石戒指嫁禍給我,讓我替你心愛的女人做替死鬼就不好了。”
琅邪王的目光落在她咬得鮮紅的脣上。
也許是熱茶下去,紅脣更是鮮豔如花。就像這個人,忽然之間,變得那麼熱烈,那麼奔放,渾身上下充滿了一種強烈的生命力,就像百折不彎的一顆雜草。
琅邪王是軍人,但在軍人身上,也從未見過如此強悍的生命力!
他正要說什麼,看到門口有人進來,猶豫着,正是段雪梅。
“王爺,天色不早了,明日還要趕路,早點歇息吧。”
畢竟是女人。
骨子裡的妒忌心是去不掉的。
她見琅邪王和王妃說話說這麼久,耐不住了。心裡酸妒得厲害,莫不是這個王妃又有什麼手段要用出來?
她已經下定決心,趁着王爺的態度如此,就把做不成正室王妃的委屈徹底撈回來——至少,要徹徹底底霸佔住琅邪王的獨寵。
至於甘甜!讓她靠邊去。
甘甜果然自動地靠邊站了。
因爲段雪梅的目光,不光只是囂張,而且還有小心翼翼的恐懼——新妃不受寵是最可怕的事情。而女人一嫁人,天地就是丈夫爲大了。他如果不寵愛她,這一生,將是何其悲慘?
她站起來,彬彬有禮:“王爺,你是該去休息了。也免得妹妹久等。”
琅邪王眉毛一揚,嘴邊一絲玩味。
這兩個女人,一個在爭自己,一個在讓自己。
真是好玩,不是嗎?
他看到甘甜的臉,這時候,她的臉色已經恢復了正常——一種平淡的面容,但是,有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
又跟他第一次在談判桌上見到她的時候那樣了,冷冰冰的,高不可攀。
就像剛剛舉案齊眉的端茶倒水,只是一種假象。
琅邪王忽然覺得心裡很不舒服。
這時候,段雪梅已經拉了他的手,二人出去了。
琅邪王第二日一大早就率領家眷們上路了。
行出兩百餘里,衆人停下。
周向海策馬趕來,滿頭大汗:“王爺,發現有行蹤不明之人在跟蹤我們。”
“有多少人馬?”
“對方行動奇快,不知道底細。”
琅邪王看了看他的智囊團,秦舞陽等點了點頭。
一路上,大家都在防備這樣的情況,如今,還是出現了。
琅邪王沉聲道:“只留20名精兵,其他人等護送兩位王妃和行李先行上路。”
琅邪王隨行帶了三百多人馬,押送一些財物。也因此,很是招搖,也說不定是遇到了江湖勢力。
這些財務,全是離京之前,新帝才賞賜的,當時沒法處理,只好帶着上路,而且在天子腳下,琅邪王不敢擺譜,一切行動都是極其低調而小心的。
如今,不遭到土匪打劫的覬覦纔怪。
衆人尋思,真要被盯上了,隨行中又有女人,還真是不好辦。
當務之急,是儘快脫身。
段雪梅策馬在前,本來,她也是將門虎女,但畢竟是千金小姐,花架子多,實幹的少,而且這些日子備受寵愛——女人一旦被嬌寵,性子就會變得嬌寵。
加上她年齡小,長年累月在段家的豪華世家裡生存,不知世間險惡,也根本不曾經歷過什麼大事情。
她驚惶不安:“王爺,發生了什麼事情?”
琅邪王寵溺一笑:“沒事,不過我們要耽誤一點時間,所以讓你和甘王妃先回去。”
“不,王爺,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
她十分堅決,勇敢的少女,關鍵時刻,寧願和情人一起死,而絕不願意獨自逃生。
這情景,這場面,的確是相當感人。
“你聽話,如果留下來會有危險。”
“如果有危險,我更要和你在一起……”
琅邪王的聲音十分冷酷,一點也沒有商量的餘地:“不許耽誤,馬上行動!”
段雪梅眼看就要珠淚泣下了,卻不敢違逆。
甘甜策馬過來,笑道:“妹妹和王爺就不要一副生離死別的樣子了,不過是分開行路而已,這樣速度比較快一點兒。人和財物本來就該是分開走,王爺本領大,爲我們掠陣押後,兵分兩路,互相之間也有個照應。妹妹,你就不要再哭了,等回到封地,有的是時間恩愛……走吧,別磨蹭了,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