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個元喜,皇帝也是感慨萬分,落着棋子嘆息道:“她原本是朕的一個愛妃,剛進宮時碰上冼樂的事,家庭一起遭牽連,朕不忍心她被流放到外地,就留了下來當個宮人也罷,”
原來還有這故事,雲長天忍不住去打量她,卻只是個相貌平平,氣質粗俗的女人,也不知道皇帝看上她哪一點,
只因他自己從來都是隻將漂亮女人看入眼,而且家中也多是豔花豔蝶圍繞,自然稍微欠缺點姿色的就引不起他的興趣,等皇帝又一子落定,有意驚歎轉移了兩人的話題,他道:“好一招相思斷,我這子註定要被殲,”
皇帝笑笑,說道:“人生如棋,你當心某天也要被人擺弄了自己那顆重要的棋子,”
雲長天不以爲意,自負道:“那就讓他們來試試,”
三斟曲裡,衆人紙醉金迷,各位妖豔的歌姬撩撥着琴絃,唱着結滿女兒家思緒的歌,氣氛快活的天井中似有一架無形的梯子,能帶人直往了天上去,
樑又夢與慕亦散步到鵲橋邊,看着許多工人正在對它修修補補,樑又夢不禁笑了:“你和那位大少爺打鬥,可真有這麼激烈,”
慕亦仔細望了會,指着橋上一處短痕說道:“那是我連夜鋸的,”
她走近點去看,果然是一道平整的切口,遂問道:“修橋的錢估計不少吧,要你們這麼幫我,我真的過意不去,”
這位德爺擺擺手,讓她別在意,往後合作的機會多的是,不缺這點錢,
此時樓上的兩人正商量着問筠山的事,衷瑢完全不知時局如何,聽到三七分成這個誘人條件,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下來,
何音立刻遣了人送來各種契約憑證,當場做了手續,讓她摁了手印,收拾時說道:“其他的你不用管了,過兩天我會親自去衙門裡把這些辦妥,你就等着明年茶期過後的分紅便是,”
有了這一緊實靠山的保障,衷瑢心裡不知有多解恨,想來以後雲長天要是再把她鎖出去,或是更狠點,她都可以大步離家出走,不用擔心自己沒點儲蓄和去處,
就這麼風風光光地回了家,她的心情十足的暢快,腳底下都帶了風,正拐彎要進院子,卻與一位不速之客相遇了,
院門口徘徊着董嘉言的身影,她垂着兩手,精神有些倦怠,走路時她那視線都是渙散的,空洞的,極像了兩人初次見面時,她留給衷瑢的印象,
衷瑢停步在嘉言面前,心情有些複雜,一來是因着上回自己賭氣剪了她的好意,二來,她與雲長天的關係,始終是自己心裡的一道坎,不管雲長天怎麼保證怎麼解釋,有過的就是有過,她無論如何都不能真正的釋懷,
“嘉言,”她試着打聲招呼,得了董嘉言一個很苦很硬的笑容作爲回答,
“你今天怎麼來這邊了,”衷瑢語氣盡量平靜友善着,想要裝出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
但是董家娘子不領情,說道:“這是你家還是我家,我還不能到處逛逛嗎,”
這把尖銳的矛直戳了衷瑢,讓她整顆心都顫抖了一下,長這麼大,她還沒受過人這麼直白的挑釁,
看這娘子眸子中亮着的光都逐漸染上一層惡意,衷瑢覺得自己不表明態度還真就讓她欺負了,趕緊硬了口氣回道:“你要找誰呢,我夫君不在,你還是快點回去,”
嘉言皺了眉,向她逼近幾步說道:“我要找的是你,之前你把我送給雲長天的枕面剪了,我也認了,但是連我要用的藥材你都給我分了走,你是不是太過分了,”
說起這事,衷瑢自己還一肚子火,情緒激動起來,似有跟她吵架的趨勢,反駁道:“你們一個個都說是我拿你的,我還真是忍不下去,董嘉言我跟你說明白,你的東西我衷瑢這輩子都不想碰,不要說是那點藥材,就連雲長天我都後悔嫁給他,”
衷瑢正氣到頭上,也不管董嘉言聽了她的話臉色愈加不好,都有想上前來給她一巴掌的衝動了,
嘉言此時真是心痛無比,自己鍾愛的男人在他喜愛的女人眼裡竟然如此不值一提,
兩人氣沖沖地互相對峙着,幸而附近沒什麼家人經過,不會有人偷聽了然後去散播,
僵持一會,嘉言看着她漸漸苦笑起來,說道:“不知道雲長天聽了你這番話會怎麼想,”
“你去說,你儘管跟他去說我衷瑢不想跟他過了,”她氣得肺都要炸了,
又是附近傳來一陣丫鬟們的嬉鬧聲,她倆這才各自走各自的路,擦肩時,誰的氣場都不輸誰,要是具象化出來,那必定是鐵錘打着鋼劍,噼啪擊出道道閃雷,
先前還對着她有些愧疚,這下什麼同情憐憫都是自己自作多情罷了,衷瑢進了屋子就在桌邊坐下,倒杯水嘗一口都覺得因着這是雲長天的地盤,連涼水都在嘲笑她,
“愛過不過,”杯子被她順手砸出去,碎了滿地,
暮鼓時雲長天難得早回來,七叔本想讓人備點飯菜,但他在宮裡用過就不必了,轉而問道:“衷瑢可吃過沒有,”
七叔回道:“家人說她從中午開始就不知爲什麼一直不肯吃飯,還把自己關在原先她有住過的那幢院裡不肯回去,”
他一聽便知娘子還在跟他慪氣,但是想來這氣有點過頭了,怎麼到現在還如此倔着,
七叔問他怎麼辦,卻得雲長天極爲不順心的回覆:“不要管她,餓死了自己就知道出來吃飯,”
衷瑢坐在小黑屋裡,直到天黑了都沒個人來搭理她,
雖然這讓她心裡滿是悽楚,但想着如此也好,等過段日子還不如討了和離書,再回歌樓賣藝去,還在三斟曲時好歹沒有人讓她受過這麼大的委屈,想來何音多體貼人,一言一行都攢着溫柔,比雲長天不知好上幾倍,
“我真是眼睛瞎掉了,”她埋頭到桌上跟自己哭訴起來,“怎麼就嫁了這麼個滾蛋,”
話音剛落,門被人一腳踹開,在屋檐兩盞燈籠的輝映下,來人的身影顯得愈加高大,
衷瑢嚇了一跳,從座上彈起身緊挨着桌邊朝門口喊道:“誰,”
他邊走進來邊低沉道:“你剛纔的話再說一遍,”
聲音立刻就暴露了這人的身份,衷瑢與他隔着好幾步路,迎面卻能感受到他沖天的怒氣,着實讓她害怕起來,往屋裡退去,不敢再發一語,
雲長天來到她原本站的位置,她卻躲到了對面,與他隔着一張桌子,就是不敢與他靠近,
“你到底在氣什麼,”他看着衷瑢,真是又氣又無奈,
她因着受了驚嚇,到現在一句話都不敢說,只微微喘着氣,縮着肩膀,慌張地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雲長天伸出手,命令道:“你給我過來,”
她眼珠子往下挪挪,又回了原位,看着他的眼神都是那般無助,
他嘆口氣,試着放下自己的脾氣與架子,又道一遍:“過來,”
衷瑢這才肯做出反應,搖了搖頭,
雲長天垂下手,沒有牽回心上人也只得捏了拳頭,捶着自己,悻悻地離開了,
他走了,可衷瑢一時心神未定,退到裡屋,疲軟下來倒在了榻上,
她睡了有一會兒,外邊風在咆哮,讓她不能安穩地睡下去,睜開眼卻見屋裡燃起了燭燈,爬起來一看,雲長天不知何時坐在榻邊,專心地望着自己,
他什麼都沒說,先從袖子裡抽出一張信箋,攤開來遞給她,纔講道:“我脾氣不好說不了什麼動聽的話,”
衷瑢接過來,默讀的每個字都是他沉沉的愛意,與剛纔脾氣暴躁的雲長天判若兩人,
她把信箋收進懷裡,仍負氣道:“我不信,”
雲長天知她不肯輕易就範,又抽出一張來交了過去,
直至有了第三張第四張第五張,疊起來慢慢有點厚度,這才讓衷瑢破涕爲笑,說道:“你到底寫了多少,”
他在左邊的袖子裡掏乾淨了,又從右邊的袖子裡一次性拿出一疊來,讓她數了,和已在她手裡的共有十二張,
她捧着這些情書,俯身到他腿上抑制不住笑起來,他要是再多寫點,就能跟之前送她的那疊一起裝訂成冊了,
雲長天問道:“你不生氣了,”
她讓未了的餘怒又撐圓了眼,假裝鼓氣道:“你說呢,”
“那你咬我好了,”他說着就去扒自己的衣襟,但試了幾次都沒能成功露出肩頭來,
她趕緊拍掉他的手,自己環了雙臂到他脖頸上,抱住了就不放,俄而念起剛纔他那陣氣勢真是嚇到了她,
雲長天對她的氣話似乎仍耿耿於懷,便趁着兩人氣氛緩和了點,問道:“你跟我說一遍那時你在說什麼,”
衷瑢雖然得他寵着,但也不敢再惹他,就是不肯說,雲長天干脆自己重複一遍,問她是不是後悔嫁給自己了,
她鬆了手,因爲董嘉言而起的怨念還在糾纏,現時看他又開始有些那麼的不爽,於是回道:“我哪敢說這種話,”
他對她的一言一行都十分地在乎,再加之路遇嘉言,她對自己說的,今天衷瑢是如何出言不遜,更令他有些緊迫感,好似這段日子以來完全是自己自作多情,怕是最後要留不住這隻鴻雁了,
雲長天抱緊她,追問道:“你是不是真的後悔了,”
衷瑢被他問的煩了,掙脫開來,乾脆說道:“這幾天是有那麼點,你別問了,還不是因爲你脾氣這麼差,”
哪知這話刺激到他,這人頓了一會,什麼也沒說就放開她,起身慢慢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