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



媽媽,媽媽,8年了,他終於要見到媽媽了。

坐在出租車裡,他想象着媽媽站在精神病院的大門口,笑盈盈地等着自己來,然後他走上去,拉起媽媽的手:媽媽,我來接你回家了。媽媽會乖乖地跟着他回家,在他的照料下,慢慢康復,即使媽媽神智不清,可是依然會記起他是小遠,她最親愛的小遠。他一時也忘記了自己也是病人,也需要人照顧了,滿腦子都沉浸在將要見到媽媽安顏的喜悅中。

“師傅,麻煩您開快點。”

“哎。”開車的師傅看他臉色蒼白,以爲是急需要到醫院,沒想到遠一指給他的是一個由殖民時代的建築改造成的精神病院。遠一剛下車,還沒把錢給他,他就把車開走了,因爲他看遠一病怏怏的樣子,把遠一也當成是精神病院裡跑出來,而僥倖又記得回來的病人了,況且那裡給人的感覺陰森森的,即使是白天也會讓人覺得有鬼在那裡遊蕩似的。遠一卻覺得這裡很親切,8年前,在媽媽精神狀態好的情況下,他會陪她在院子裡散步,或者她會在病房裡教他素描。可是突然有一天,他拿着自己參加學校繪畫比賽獲得的獎來讓媽媽看時,護士冷冷地告訴他:他的媽媽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下打傷護士從醫院跑了。他不相信,滿醫院地找媽媽。找了一天一夜沒有見安顏的任何蹤跡,又有受傷的護士來勸他時,他才相信了,後來林常又在報紙上刊登了媽媽失蹤的消息和尋人啓事,他的心隨着安顏的離開慢慢結了冰,見了誰都不愛說話,尤其是見了林常竟像見了仇人似的,因爲他覺得如果不是林常硬是把自己的媽媽關進這個陰森森的醫院,媽媽的精神狀況也不會惡化,自己的父親也很少去看望媽媽,媽媽的離開也一定與他對她的不管不顧有關。後來他發現兩個星期後,林常不再去找媽媽了,而是頻繁地和其他女人約會,他的心徹底絕望了,更加加深了對林常的怨恨,併發誓自己一定要找到媽媽安顏。如今終於找到了,但是還是通過林常的人脈找到的,他突然覺得這對自己是一種諷刺,但是媽媽無論如何是回來了,這次他會每天都會陪伴在她身邊,不讓她隨隨便便離開了。

醫院的大門已經鏽跡斑斑,裡面的建築也有一百多年的歷史,醫院的牆上爬着密密的爬山虎,門廳前的院子裡種着一池白色的小花,和幾棵蒼翠的松樹,用石子鋪成的小路蜿蜒着向醫院的後面伸去,那裡有一個小型的花園,花池旁邊停着林常的車,他走進去,裡面還和8年前一樣,木的地板,木的樓梯,幽深的走廊,高高的屋頂,高高的窗戶,裡面寂靜一片,偶爾有護士走動的聲音、病人發病時嘶吼的聲音和護士呵斥病人的聲音。

幽靜的走廊裡,遠一看見林常像一尊雕塑坐在破舊的木椅上,頭低着,額頭靠胳膊支撐着放在膝蓋上,窗外薄薄的光照進來,他烏黑的髮絲間摻雜的一根銀髮赫然可見,也許是遠一的腳步太輕,遠一走到他跟前的時候,他才擡起頭,而遠一站在那裡,依舊是冷冷的聲音:

“我媽媽呢。”

然後他起身,想要去扶看起來很虛弱的遠一,遠一推開他的手。他便走在前面引遠一走了幾步,來到一個病房外,通過門上的玻璃窗,遠一終於在8年之後再次看到了他的媽媽。

“安顏”對着門坐在牀上,牀上放滿了向日葵花,她像一個不懂事的小孩似的,拿起一朵向日葵,一片片地摘下向日葵的花瓣,然後把那些花瓣撒了一地。淡淡的陽光中,像個小孩似玩着花瓣的“安顏”在遠一看起來覺得異常悽美,他的眼裡升起一股霧氣,嘴裡輕輕呼出了兩個字“媽媽”。

遠一慢慢推開門進去,他想蹲下去握着她的手說“媽媽,小遠來接你回家了。”可是安顏剛看見他走近,就嚇得尖叫起來,還把頭使勁埋在向日葵花堆裡。身體在花堆裡瑟瑟發抖。

“護士!護士!”林常在後面喊道,然後護士進來了。

他驚呆了,爲什麼自己

的媽媽看到自己會是這幅樣子,這些年她到底經歷了什麼,看到自己竟然是這幅樣子!

“媽媽!媽媽!我是小遠,你不認得我了嗎”遠一想要過去摟住安顏,告訴她,自己是小遠,可是被林常拉住,他怕遠一走近後,會敏感地發現牀上的人根本不是安顏,而是一個和安顏有幾分相似的一個三線演員,她的頭上還戴着假髮,她的臉也經過高級化妝師處理過了,他覺得遠一自小敏感,一定會發現的。

“我在C城一個鄉鎮上的福利院找到了媽媽,這幾年她被那裡的人照顧得很好,走得時候都不肯走,現在來到這麼一個陌生的環境中,一時還難以適應,見到生人難免會受到刺激。”

遠一看到安顏被一個護士按着,一個人拿着粗粗的針扎進她的手臂,又聽到林常這麼說,碩大的淚滴終於從他的眼眶裡滾出。不會的,媽媽不會覺得我是生人的,我是她的孩子啊,只是她還沒看清我的臉,就以爲我是會傷害她的陌生人。

“可是我不是生人,我是她的孩子,只要我靠近她,讓她感覺到我沒有敵意,她也許就記起我是她辛辛苦苦生育的孩子了。”

林常看見了遠一臉上的淚滴,心微微顫抖起來,小遠,對不起,爲了使你安心地治病,我只能再次欺騙你。

“請你們現在出去,病人需要休息。”他剛要擺脫林常,走上前去。護士卻站起來冷冷地道。

遠一見安顏背對着自己,安靜地睡着了,只能放棄,而牀上的人很清楚,剛剛流進自己胳膊裡的液體根本不是什麼鎮定藥劑而是美容養顏的液體。

林常扶遠一出來,遠一沒有拒絕,他似乎也沒力氣拒絕,他的心和胃此時都很痛。他虛弱地坐在椅子上。護士出來了道:

“這段時間,請你們不要再來看她,病人需要靜養來適應這裡的環境,你們哪怕是她最親的人,來了之後也會打擾到病人。”這段說辭也是林常安排護士說的。

護士說完就走了。遠一卻突然彎下腰大口大口吐起血來,媽媽終於回來了,他卻沒辦法接近她,親自陪伴她好起來,這是多麼可悲,他覺得心痛得難以呼吸。

“遠一,我們現在去醫院。”林常要扶遠一去醫院。遠一卻覺得林常很虛僞,因爲他剛剛在看到媽媽發病的時候,臉上竟然那麼平靜,有一種迫不及待要離開病房的感覺。

“你爲什麼不難過,看到媽媽那副樣子,你爲什麼不難過,還是你根本不願意媽媽回來。”沒想到遠一會這樣問自己,他一愣,不由得放開了遠一,可是他還是騙過了遠一,不是嗎。然後他苦澀地笑了,遠一卻掙開他,搖搖晃晃地要走出去了。

“遠一,不要擔心,媽媽只是需要一段時間適應,這段時間,你要安心養病,等你病好了,媽媽的適應期也過了。我們再來一起看媽媽。”

遠一卻沒回頭,也沒吭聲,慢慢消失在寂靜的走廊裡。林常始終覺得不放心,就跟了出去,他覺得遠一此時一定會拒絕自己親自送他去醫院,然後他悄悄地開車跟在遠一後面。他見他叫來出租車,然後車開進了C城北區,最後在一棟別墅前停下來,然後他看見一個保姆模樣的婦人來給遠一開門,同時一個小姑娘來到遠一跟前拉着遠一說着什麼。林常稍稍放下心來,同時撥通一個電話:

“幫我查下北區別墅羣12號的住戶是誰,包括家庭職業都要查清楚,越快越好。”他又開車來到了精神病院。

林常敲門的時候,家珍正在牀上玩手機,向日葵花瓣已經被她整理乾淨了,家珍今年已經29歲了,在娛樂圈摸爬滾打這麼多年來,依然沒有混出個名堂,曾經陪一個導演睡了好幾覺,卻只得了一個配角的角色,主角被一個靠山更大的女演員搶了去,她終於明白了,在這個圈子裡要混下去,不僅要有色,還要有靠山,可是自己的年齡越來越大,要找一個靠山也越來越難了,如今依然是一個三線演員,

她也很是苦惱。終於赫赫有名的林常找到她了,卻不是要包養她,而是要讓她扮演一個死去的人,雖然是在這樣一個陰森森的地方扮演一個死去的精神病人,讓她心裡很是牴觸,不過林常開價高,她也就很開心地答應了,並愉快地在保密協議上籤了字,如果她違背了其中任何一條,林常會動用自己的人脈讓她在演藝圈混不下去,所以她要步步驚心,免得斷送了自己的明星生涯。裡面有一條就是不能隨隨便便把她來扮演安顏的事情抖露出去。所以聽到林常的敲門聲,她就趕緊把手機藏在了枕頭底下。躺下來,假裝睡着了。

林常在牀邊坐下來,看着這個自己一手“製造”出來的安顏,他竟然覺得恍惚,覺得彷彿又看見了安顏捲縮在牀上,他忍不住用手背去挨她的臉頰,那麼小心翼翼,彷彿怕吵醒她似的,家珍的心因爲林常的觸摸竟然會升起一股溫柔的情意,她曾經愛的人就喜歡這樣觸摸她的臉頰,卻因爲反對她進娛樂圈無效離開了她,她後來後悔想要追回他時,他已經爲人夫爲人父了。

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來,林常愣了一下,又回到了現實中,家珍趕緊坐起來,關掉手機,然後又趕忙向林常賠不是:

“林先生,對不起,這裡實在太悶了,我就讓來看我的助理悄悄幫我把手機給我送來了。我剛剛是在瀏覽新聞,不是在給別人發信息,剛纔也是我的助理給我打電話,肯定是問我還需要什麼,一個小男生卻跟個女人似地羅嗦。”

林常稍稍朝遠處坐了坐,點了點頭。看着不停說什麼的家珍,他突然意識到,生病的安顏可以很好地被模仿,但是沒有患病的安顏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扮演得了的。

家珍心裡緊張極了,她看見林常臉上的表情很是平靜,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她還要說什麼,林常卻開口了:

“你是一個專業的演員,我希望你在被僱傭期間,充分發揮你作爲演員的潛質,分分秒秒都要進入到自己的角色裡,不要被外界所打擾,包括你的助理,也就是要達到一種與世隔絕的境界。”

然後林常起身,把手伸向了家珍,意思是要上交手機,家珍只得乖乖交出去了,同時臉色出賣了她,讓人看了就知道她很不情願,其實她心裡也正在抱怨這個男人讓她與世隔絕的要求太變態了。林常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接過手機,平靜地道:

“以那孩子的性格,他一定會悄悄來這裡看望她媽媽的,我希望你能夠隨時進入狀態,免得被那孩子發現了,不肯好好治病。希望你能好好表現,如果你演技過關的話,就會有機會見到一些大導演,我聽說你的弟弟明年就要大學畢業了,到時候,我會安排他到常遠實習,表現合格的話,可以直接留在常遠。”

“恩。我會小心的。”家珍見林常又開出了誘人的條件,趕忙點頭。

“辛苦你了。”林常然後拍拍家珍的肩膀,就轉身走了。

“明天你會收到一本日記,我希望你能好好保管和閱讀,它會幫助你進入角色。”

“恩,我會的。”她認真地答道。可是林常剛走,她就激動地在牀上打起滾來,見大導演,進入大公司,多麼誘人啊。然後又神經質地坐起來,把向日葵花重新灑在了牀上,練起撕花瓣的演技來了。

林常又出去和這裡的負責人交代了些事情,就走了。

шωш●ⓣⓣⓚⓐⓝ●C 〇

“沫兒,對不起,哥哥現在可能不能陪你玩,哥哥有些累,想要休息。”遠一跟沫兒打了聲招呼,就上了樓,而沫兒看着遠一有些虛弱的樣子,心裡涌起了難過,遠一哥哥看起來好令人心疼啊。於是坐在鋼琴前,彈起了代表孤獨和悲傷的《神秘花園》,憂傷的旋律便在空曠的客廳裡飄散開來。

媽媽,媽媽。

遠一捂着胃,不停地在牀上翻身,嘴裡念着“媽媽”兩個字。

同一個下午,馬小絡在做什麼呢,毫無疑問,她正在和王沼“談情說愛”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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