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2 華燈初上
車伕的聲音發虛，手中的繮繩越發的收緊。
他惱怒的瞪了眼還呆滯在馬下的男子，氣的是渾身發抖。
馬車的紅帷掀起，一股冷風泫然飄入，而賀瀾微微偏了偏身子，目光隨意的落在了外面，不偏不倚，剛好落在了車伕口中的那名男子身上。
那男子歉意的衝着車伕一笑，似是有急事，將其腰間的銀子一把扔到了馬車的車轅板子上後，就消失在她所能看見的地方。
她微愣，那男子的相貌，卻是十分的眼熟，偏偏她又想不起是誰，這時，車簾子已經被放下，車伕更細了一分心，小心的趕路。
賀瀾身子往後靠了靠，她眉頭微微皺起，“阿煥，我見過他。”
雲煥攬着她，“嗯”了一聲。
須臾，他說：“是許勝。”
賀瀾差詫異的張了張口，老四家的小兒子……怎麼會，他怎麼會在京城，這麼一說，賀瀾也想起了，方纔那人，可不就是許勝嘛。
自從許家的祖屋被許平輸掉，老四一家離開之後，她再也沒見過他們一家。
方纔見許勝穿得並不是普通的粗布麻衣，而是上等的衣料絲綢，至於他爲何出現在京城，又爲何衣着華貴，她未多想，因爲他們以前不也是在鄉下，穿着粗布麻衣。
許勝的事情與他們也沒有相干，況且他們就要離開了。
她偏頭看向雲煥時，卻見他的眉頭緊緊皺着。
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他這才舒展了眉間，對她笑了笑。
片刻，他們在樓香一品停下了。
內裡的賓客滿滿，賀瀾先在櫃檯上對了賬。
而云煥，才過了門檻，就有不少大臣瞧見了他，紅着臉笑着打着招呼。
更有喝大了的大臣。非要拉着他喝酒，與他品說t臺哪個舞姬長得水靈。
賀瀾懷有身孕，不能飲酒，如嫣便給她斟上了茶水。如嫣眉眼歡喜，她道：“夫人，約莫一會紫凝也要來，可真巧。”
賀瀾一聽這話，這哪裡是巧，肯定是雲煥和祁子楓通過氣了。
她笑了笑，點着頭，往雲煥那邊瞧了眼。
賀瀾剛坐了一會，後院的李然聽了消息，放下大勺。急匆匆的就上了前廳，在櫃檯處的一列列吧檯上，一眼就瞧見了老闆娘，喜上眉梢。
欣然的大步走了過去。
李然現在能有現在的生活，全是靠了賀瀾的提拔。他自然是不會忘記了這知遇之恩。
但是他也想念在伏虎鎮的日子，也不知道韓五那傢伙成婚了沒，他想着，眯起了眼。
“老闆娘！”
從伏虎鎮到京城，從原先不好說話到慢慢熟絡親近的李然，賀瀾看着他也成長了不少。
她抿脣笑着。
一旁的如嫣倒是有些不自然了，她垂下了眸子。微微挪了挪步子：“夫人，我去那邊看看。”
還不等賀瀾應着，如狼似虎的逃竄開了。
賀瀾揚起嘴角，好笑的看着李然十分呆滯和懊惱的神情，見他的眼珠子差點追着如嫣跑了，這兩人。她清了清嗓子：“如嫣也是的，我這話還沒說完呢，她急什麼，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正了正臉色。
“老闆娘，如嫣她肯定是……肯定是有原因的。不然不會如此莽撞……”李然急的都岔了音，話落，擰着眉頭搭下了腦袋。
“那是什麼事情，你對她還挺了解？”她反問一句，見李然已經被問紅了臉，她失笑一聲，趕緊咳了咳嗓子，這李然，也太不經問了罷，她還什麼都沒說呢。
“我…我……”他呢喃不語。
“算了算了，不問你了。不過如嫣倒是個好姑娘。”她道。
李然頻頻點頭應着。
賀瀾瞧着遠處t臺邊上的如嫣，也時不時的將目光往李然這邊看，偷瞄一眼又一眼的，她笑了，郎有情妾有意，想不成都難。
因李然是掌廚，他不能久呆，說上幾句話，就趕緊的回了竈房。
“三娘。”
溫柔低軟的聲音在她身後傳來，順着一道道的涼風，她轉過了身子，笑的見牙不見眼：“紫凝，好久不見。”
紫凝上身着紫藍色的對襟雙肩小襖，下身是青色的百褶裙裾。
整個人看着端莊賢淑，溫婉大方。
原本棱角分明的臉骨也有了肉。
祁子楓將紫凝緊緊的護在懷中，桃花眼內是情意綿綿。
須臾，他擡眼看着賀瀾，嘴角微微揚起：“現在總算明白了。”?他沒頭沒尾的一句，說完，就叮囑紫凝先與她說會話。
“你可要將我們家紫凝照顧好了。”他說。
紫凝嬌羞的垂下了眼，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賀瀾送了他一記大白眼，等祁子楓離開後，紫凝才擡起雙紅的臉頰：“讓你見笑了，他就是愛說笑。”
她與紫凝一同坐在了吧檯上。
她隨口說着：“也不知道你們的婚事什麼時候辦。”
“我不敢奢求這些，只要能侍奉在公子身邊我就心滿意足了。”她欣慰的笑着，她從未想過，能以祁家的女主人入府，即是丫鬟，她也是歡喜的。
“你……”賀瀾無奈的瞧了她一眼，不過，看祁子楓那模樣，應該是不會委屈紫凝的。
賀瀾想到了晚上的燈會，她邀了紫凝。
紫凝猶豫了一會：“我一會問問公子，如果可以，咱們便去看看。之前的燈會我也是瞧過，花樣很多的。”
“……”?她點了點頭。
午時，他們一起吃了中飯，順便紫凝問了祁子楓關於燈會的事情，祁子楓答應了，晚上同賀瀾他們一起出去逛逛燈會。
而今日來樓香一品還有一事。
是與劉睿相商離開的事情。
等劉睿午睡的時間過了之後，雲煥與賀瀾方上了三樓，進了她的廂房。
並接的外室，空空無人。劉睿正在內室的書案前坐着，耳朵靈敏的動了動：“浩然來了。”
等賀瀾與雲煥走近內室後，劉睿纔看清了臉，他騰地扶着書案往起站。
“劉老爺子。”賀瀾訕訕笑着。這是劉睿知道她的身份後，第一次見她。
劉睿聽劉浩然說了賀瀾的事情，自然也能從賀瀾猜到她身後站着誰，他頓了頓，目光黯淡無光，聲音卻是擲地有聲：“許將軍也來了，許夫人，上次的事情，有勞你了。”
賀瀾不好意思的搖頭，“沒什麼。”
“劉大人快坐。”雲煥虛扶了一把。他不急不緩的道：“劉大人是我敬重的人，能見劉大人一面，是我的榮幸。這一次下雷州，劉大人還要多擔待些。”
“什麼劉大人，不過是個連手腳都不利索的老頭子罷了。”劉睿口中雖這樣說。心裡卻是十分中意雲煥這話，誰不愛聽好話，每個人都一樣。
與劉睿定下了日子，就是在正月十六日清早啓程，這話自然是還要再與劉浩然說一遍的。
還是冬日，晝短夜長，夜晚來得特別早。他們感覺還沒怎麼過，天色又黑了，正是華燈初上。
酒樓所對的這一條街，是繁華的街道，街頭與街尾各處都有花燈，賣蓮花燈的。兔子燈，老虎燈，紅燈籠，整個街，被照得如同白晝。
在樓香一品等了祁子楓與紫凝。與他們會合後，他們就開始逛燈會了。
熙熙攘攘的人羣中，燈光下，每個人笑容洋溢。
夜裡寒氣重，白芍替賀瀾多備了一件厚衣。
白芍小心的跟着四人身後。
他們四人，一會是兩女在前，兩男一手提着一個花燈在後跟着，又或是一男一女，各護着自己的嬌妻，以免被人羣擠散了。
這會兒，天上突然放了煙花爆竹，絢麗的煙花一陣陣閃現在夜空中，美得夢幻。
“阿煥，你瞧！”她興奮的轉過了身子。
雲煥目中含笑，將賀瀾攬入懷中，兩人相依着仰頭，看着一波又一波的在天空散去的煙火。
他們慢慢的走着，然停在了石橋之上，石橋下的水已經結了冰，不然，就可以放蓮花燈了。
街邊又有不少小販擺着猜燈謎的字樣。
猜對了，是送花燈的。
正有不少人再猜燈謎，賀瀾就是不上前獻醜了，她那點文化底蘊，說出去，還怕人笑話，便沒提這一茬。
“嘿，省的無聊，咱們去湊個熱鬧唄。”祁子楓帶着紫凝先他們一步走了過去，誠然，祁子楓就是個愛湊熱鬧的人。
賀瀾頓了頓腳步，見雲煥也饒有興趣，只好點頭：“那咱們也去瞧瞧。”
這罷，兩人湊了過去。
“…不對，不對，那會什麼，算了，還是你們來猜。”
圍觀的人羣有人退了出來，賀瀾正好站了進去，雲煥就緊緊的護在她的身後。
“嘿，紫凝，這題目倒是很有意思呢，你先猜猜。”祁子楓悠悠笑道。
“我哪裡猜得出，公子就不要戲弄我了。”紫凝沉沉一笑，卻是連題名都沒有看。
賀瀾擡眼，口中低念着：“畫中不是田。”
她頓了頓，心中想着畫中不是田，畫中不是田，忽然她眸中一亮，心中有了答案，笑了笑。是十。
“知道答案了？”雲煥看着她歡喜的神色在她耳後問道。
她咬着下脣，輕點了下腦袋。
這個時候，有一個男子上前猜謎，將謎底寫在了紙上，小販瞧了眼，笑着展開了紙張：“這位公子猜對了，正是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