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神微愣,繼而嫣然一笑,“公子且寬心,你所擔心之事必然不會發生。”
夏秋月說完,王沐凡心底閃過了一變扭,他不知這變扭從何而起,壓了壓,輕咳一聲,“你明白就好,”接着他又爬回了樹幹上,躺在上面好不舒適愜意。
她見狀,也悄悄離開回了家,找到了丟棄在柴房之中的揹簍,背上,朝着大山的方向出發。
大山連綿不絕,一座山緊挨着另一座山,一眼望不到頭,樹木枝葉繁茂,常年綠廕庇日,一片盎然生機,就連空氣也都是那麼的清新怡人。
夏秋月走在林間的小路上,一步一步都是那麼小心,她儘量避免着其中隱藏的危害。
蟲尾草,莖直立,葉片窄而細長,花朵成尾巴般模樣,淡黃色,葉片下端會結出長圓形般的種子;它性寒涼,喜陰溼,多長於幽潭邊處。
她此行的目的便是這株草,它有驅蟲的功效,只是略微帶點毒性,因此採摘之時格外注意,莫要讓肌膚直接接觸,否則會生長出紅斑模樣的顆粒,痛癢難耐。
幽徑深處終年不曾見過陽光,夏秋月越往裡,越發覺着陰寒。
絲絲寒氣繞着腳踝,從腳脖子邊鑽了進去,滲入肌膚,直至骨髓,她每走一步,都是輕微般的刺痛。
僻靜的幽林,多得是你說不出是何名字的灌木叢,它們的葉片鋒利,只需輕輕一劃,便可滲透血絲,她已經不知被劃傷多少次了。
終於她到了,那是密林深處的一汪幽潭,周圍雜草叢生,都有了半人高,潭水清冽見底,湖面如同死寂一般,沒有驚起一絲波瀾,而蟲尾草正處於夏秋月的對面,雜草之中。
可是誰也不知那雜草叢中會蘊藏着怎樣的危機,畢竟誰都未曾到過。
她沒有急着過去,而是在原地堆起了一堆柴火,用火摺子將它們點燃,隨後挑選了一根較爲粗大並燃燒着的木棍,才朝着對面走去。
夏秋月用較爲細小的木棍撥開一片片的雜草,後拿着燃燒着的木棍照亮前方的道路,確認安全後,方可再行。
然蟲尾草哪是你想摘便能輕易摘得的,若是如此,鎮上的藥店也不需賣得這般貴,村民們也就勿需擔心蟲害的問題了。
一條青綠色的小蛇從一旁的草叢中鑽了出來,它吐着蛇信子,眼神冰冷蔑視,守在蟲尾草前一動未動。
她忘了,這類的青蛇,雖然無毒,卻可暫時麻痹神經,讓人失去意識。
夏秋月可不想昏倒再這荒無人煙的地方,這幾乎等同於把命丟在了這裡。
她注視着青蛇,思考着是否有其他可行性的方法,然而她爲等她有何解決之法,那青蛇動了,它略微遠離了夏秋月,卻仍然死守着蟲尾草。
這般下去可不是辦法?
她瞧着手中的火把,莫非……?
這般想着,夏秋月往前挪動了一小步,揮動了火把,像是意料之外,又彷彿在情理之中,那青蛇如她想象一般往後退了一些,雖然只是略微,但那也是後退了。
有了這一認知,摘到蟲尾草就變得簡單方便了些許。
她用一塊粗布包裹着自己的小手,摘下了兩株,將這兩株一同扔進了後背的揹簍裡,回到了原來的位置,熄滅了火堆,確保不會再復燃後方才離開。
回去的路可比進山的路方便了些許,許是有了記憶,知曉哪些地方是可行,而哪些地方是有危險。
夏秋月走得很快,她想盡快到達家裡,這樣她便可早點研究出驅除或是減少蟲害的藥物。
她下了山,腳步輕快了些許。
-
“阿月。”
夏秋月在遠處便能聽到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她疑惑,緩慢轉身朝着那方向眺望,只見一位身穿暗灰色粗布還打着些許補丁衣衫的女子。
她暗黃又微微發黑的肌膚,細小的眼睛,若不是仔細探查,還以爲她沒睜開雙眼,鼻樑有些微塌,臉頰上麻子些許,小嘴適中,卻因常年營養不良而有些蒼白。
她小跑到了夏秋月的面前,又呼喊了一遍她的名字,“阿月。”
夏秋月斂去了眼底的冰冷,換上了一絲假笑,她扯着嘴角,故作驚喜,“原來是小玲姐,我還以爲是誰呢!”
“小玲姐,你找我何事?”
楊小玲支支吾吾了半天,羞紅着臉,一番扭捏作態,突然她壓低了聲音,“阿月,我,我想問一下,你們家隔壁,就是隔壁那位……”她又說不出話來,彷彿被何種東西哽住了脖子,呼吸也急促起來。
隔壁?除了王沐凡,她想不到任何人。
難道……
她瞧着面前一副少女懷春模樣的楊小玲,心中有了數。
依王沐凡的身份,他是絕無可能迎娶她們這種身份的,看在是同一村,又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份上,她還是勸誡一下吧,莫要以後後悔,那可就是來不及了。
“小玲姐,我還是和你說實話吧,依他的身份,我們高攀不起。”實話雖然刺耳,但卻是事實也是忠告。
然而,楊小玲卻如惱羞成怒一般,梗着脖子,“高攀不起的人是你,又不代表我,”或許他會喜歡而不在乎我的身份呢!
她像是陷入了一個怪圈,別人越勸誡,她陷得越發深,深深將他人的好意看做是對她的羨慕與嫉妒。
“小玲姐。”
楊小玲捂着耳朵直接跑開了,不給夏秋月任何說話的機會。
她無奈地搖搖頭,只能作罷。
其實,楊小玲有這般反應,夏秋月是早有預料到的,前世她不就是如此嗎?
原先她是極其不看好夏秋月與魏然的,每每路過還會挖苦一番,彷彿只有這樣她才覺着她把他們壓在了下面,她比他們高人一等。
後來她定了親,是隔壁村村長的小兒子。
她又覺着她比夏秋月高了不止一等,於是乎她每天路過田耕地,對着夏秋月又是好一番炫耀,這事也沒堅持多久,不久後魏然便中了舉,狠狠地打了她一番臉。
楊小玲回去後輾轉反側,憋着一肚子的氣,越想越氣不過,越想越是嫉妒,憑什麼夏秋月便可以過上官夫人一般奢靡的生活,而自己只能委屈在這小小的村莊,做一名村婦。
她也想過金銀珠寶,丫鬟環繞的日子。
於是,她和母親商定,先不退村長兒子的婚約,等到能成爲魏然的妾侍,若是夫人則是最好不過了,再行退婚。
後幾日楊嬸兒日日帶着楊小玲來魏然家串門,話裡話外要讓楊小玲做魏然的妾侍,這也就有了夏秋月不許,楊嬸兒破口大罵一事。
最後此事也因魏然的母親出面阻止而告一段落。
不過她們也因爲自己的朝三暮四而受到了懲罰,壞事傳千里,很快隔壁村也聽說了這件事,村長直接上門退了婚,而楊小玲也因此事深深將自己熬成了一個大姑娘還依舊沒能嫁出去。
夏秋月一撇嘴,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若還是執迷不悟,也怪不得她了。
其實像楊小玲這般心比天高,遲早是要吃大虧的。
她顛顛小揹簍,將這件事拋之腦後,回了家。
她將採集好的蟲尾草以及早已採摘好的其他藥草,曬乾,碾成粉末,後炮製到一起,再裝入小藥囊中,將這些個粉末分別均勻撒至在孵化好的小蟲上,坐在一旁靜等觀察。
起先小蟲們沒有絲毫的反應,依舊如往日一般吃着竹匾裡的小葉片,後來它們漸漸纔有了反應,挪動地動作有些遲緩,慢慢地停頓了下來,最後一動不動。
她成功了?!
夏秋月撿起一旁的木柴,挑了挑小蟲,它依舊不動。
她這才相信自己研製的驅蟲散成功了,只是裡面的蟲尾草……
若是一兩次可還好,次數一多,深山又是那麼危險,誰也不知明日和意外哪一個最先來臨。
到底有何藥草可以替換蟲尾草呢?
還是說是否還有更爲簡便的辦法可以減少莊稼地裡的蟲害問題?
她支撐着腦袋,眉頭緊鎖,有些苦惱。
“阿姐,你在做什麼?”夏秋葉突然從她身後冒出,着實嚇了她一跳。
夏秋月捂着飛快跳動地心臟,嘆了口氣,“阿姐,沒做什麼呀。”
“咦,這是小蟲蟲嗎?”說着他便伸手想要抓起。
夏秋月眼疾手快制止了他,“阿葉,蟲子髒,莫要碰,”她牽起夏秋葉的小手,“走,阿姐帶你出去玩可好?”
“不要,”他像是發現了什麼玩意兒一般,死守在竹匾前,硬是不願離開,小眼神注視裡面挪動地小蟲,他咧嘴一笑,“阿姐,好好玩。”
她瞧着這般模樣的夏秋葉,心中猝然升起一絲懊悔:你說她爲何要孵化這些小蟲子呢,這樣她阿弟也就不會着了迷。
“阿弟,我們去找阿爹好不好?”她還在試圖轉移夏秋葉的注意力,“我們好長時間沒有見到阿爹了,阿姐好想他。”
“可是……”他眼神中雖有不捨,但想到阿爹,什麼不捨都已煙消雲散了,夏秋葉小跑過去,牽起她的手,“阿姐,我們走,去見阿爹。”
她暗自鬆了一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