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顏和紹遠兩人,在宮中陪皇帝和貴妃吃了一頓十分溫馨的晚飯,之後紹遠又陪着皇帝下了兩局棋。還是貴妃勸着,說是時間太晚了,趕緊讓兩個孩子回家去吧。皇帝這才意猶未盡的停手,“等着,等你們成了親,以後有空再來京城,朕一定要讓紹遠再陪朕下幾盤棋。小子棋藝不錯,好。”
紹遠領着嬌顏,從皇宮中出來,兩人坐上馬車,匆匆往文祿家行去。馬車上,紹遠看着心事重重的嬌顏,不由得嘆了口氣,“嬌兒,你要是後悔,現在還來得及。那個人,他對你,真的是十分看重。”
“說實話,面對他,我的心裡也很是矛盾。見到他,我就會想起我娘那悲痛的樣子,就會想起城西的那一大片墳塋。可是,他對我們,真的是很好,面對他,根本感覺不到那是在面對一個天子。在我看來,那就是一個孤獨的老人,一個渴望天倫之樂的祖父。”
“嬌兒,你的心意我明白,我娘也會懂的。說實話,那是我的外祖一家人,我比你更想要給他們報仇啊。可是,面對那樣慈祥的一個長者,我真的很矛盾。嬌兒,收手吧,你我都不是那種心狠手辣的人,我們做不到眼睜睜看着他去死的。”
紹遠心中十分矛盾,也很是痛苦。在皇宮中的這一個來月時間裡,紹遠和皇帝之間,已經建立起一種說不出的感情來。從小就沒有男性長輩的紹遠,在與皇帝的相處中,找到了一種與祖父輩相處的感覺。和藹可親,沒有一絲架子的皇帝,讓紹遠感受到了一種被祖父疼愛呵護的體驗。
而另一方面,紹遠心裡,也一直都沒法忘記,就是這個看上去十分和氣的皇帝,當年狠心殺了自己外祖一家六百餘口。那是他的骨肉至親,是生養他母親的家人,就在一夕之間,全都成了城西墳地裡的野鬼。這樣的仇恨,他若是不做些什麼,紹遠覺得,自己真的是無法面對母親。
從得知當年真相的那一刻起,紹遠的心就一直在糾結,在反覆的思考。而到了今天,紹遠最終做出了決定。“嬌兒,收手吧,若是我娘知道了咱們的所作所爲,也未必會高興的。我娘她不會希望,我們揹負着仇恨過日子。”
“如果那個人真的有事,我們兩個,這輩子內心裡都會感覺到愧疚的。畢竟,他對我們,沒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嬌兒,上一輩的恩怨,難道要繼續影響到我們麼?不是我自私,面對那樣一個老者,我們真的能夠過得去心裡的那一道坎兒麼?”紹遠抱着頭,很是痛苦的說道。
嬌顏閉上眼睛,淚水就在臉上流淌,紹遠所說的,何嘗不是她心中所想所猶豫的?苗家的滅門血案,嬌顏並未親眼所見,她體會不到那種痛苦。嬌顏之所以堅持這樣做,無非是爲了苗素問。爲了苗素問心中的遺憾能夠少一些,爲了讓苗素問心中的愧疚能夠少一些,嬌顏義無反顧的去做了。
可是,每每見到皇帝和貴妃時,嬌顏的心中,就會有一種負疚感。畢竟,貴妃和皇帝兩人,對待嬌顏,甚至比顧老爺子和李氏還要好很多。他們,是真心把嬌顏當成晚輩來疼的。
“紹遠,你讓我再想想吧,讓我好好想一想。”嬌顏心裡清楚,紹遠之所以這樣勸她,不是紹遠真的看開了,不想報仇,而是不想讓自己後悔。嬌顏心中依舊是猶豫不決,她不確定,自己要不要繼續下去,還是直接收手。
“嗯,咱們都好好想一想,想清楚。沒關係的,時間還來得及,咱們都要仔細琢磨清楚了才行。嬌兒,我不想你一輩子後悔,那個人,他畢竟和你沒有冤仇。你的醫術,是治病救人的,不是用來要人命的。我不想讓你,內疚一輩子。”
嬌顏靠在紹遠的懷裡,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找出來一個人,能夠比紹遠更懂她了。“紹遠,謝謝你,謝謝你能夠理解我。”說實話,這些天嬌顏的心裡一直在煎熬,她真的是不知道,自己這麼做,究竟是對是錯了。
“傻丫頭,你是我的媳婦,我們兩個要相伴一輩子的。我不心疼你,還能去心疼哪個?不管你要怎麼做,我都支持你,只要你的心裡舒坦就好。”紹遠摟住嬌顏,親了親嬌顏的額頭,低聲道。
嬌顏要離開的消息,雖然沒有刻意去傳播,但還是被很多人都知道了。第二天一早,文祿家就來了很多的訪客。有太醫院的好多御醫,還有一些想要結交嬌顏的不少官員家眷。
婉言謝絕了衆人的邀約,嬌顏一再表示,自己離家時日太久了,很想要快點兒回家去看看爹孃兄嫂。再者,還有她跟紹遠的婚事,如今賜婚的聖旨都下了,他們也該回去完婚纔是。
衆人上門,也不過就是表示一下親近的意思而已。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顧家和秦家將來肯定了不得,現在結交,總比以後人家發達了再來要強很多吧?既然嬌顏和紹遠真的不走不行,他們也沒必要非得讓人家留下。於是,衆人客套一陣子,然後就各自離開了。
一上午就是忙着這些了,送走了上門的客人,嬌顏和紹遠就趕緊的收拾東西。而文修和文祿則是出門去找了鏢局,僱了不少的鏢師回來。這一次回鄉,他們還要帶着皇帝的賞賜呢,那可是一筆巨大的財富,不找些幫手,萬一路上遇到劫匪可怎麼辦?
下午,所有的東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這時正好來了夏家的人。原來是方氏,派人請嬌顏他們過去一趟。嬌顏一想,自己來了一趟京城,卻因爲給皇帝治病的緣故,都沒能好好的跟義父義母親近親近呢,於是就答應下來,衆人一起去了夏府。
夏府這邊,方氏一早就讓人預備了豐盛的酒席,就等着嬌顏他們來了。玉麒玉麟兩個小子正翹首以盼,焦急的等待着嬌顏的到來。上一次嬌顏他們來的時候,這倆娃娃正好回祖父母那邊去了,還是方氏急急忙忙讓人去接回來,昨天倆人才趕回京城的。
“也不知道,姐姐現在都變成什麼樣子了,咱們還能認出她來麼?”玉麒忍不住就問玉麟。
“咋就能認不出來?去年咱們不是還回去見過姐姐麼?姐姐那樣的容貌,咱們就是想認不出也不可能啊?”玉麟翻了個白眼,自家哥哥問的是什麼蠢問題啊?
玉麒伸手拍了一下額頭,“啊呀,可不是麼?去年還見過姐姐的,我竟然都忘了。都怪姐姐啦,這麼久了纔來京城一回。”玉麒撇嘴道。
兩個男娃正在說話間,就聽見外頭有人說,嬌顏到了。倆男娃也不管那些了,直接就從屋子裡衝了出去。來到外面院子,就見到迎面走來了幾個人,其中最顯眼的那個,正是他們的姐姐。
“姐姐,可算是見到你了,我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趕回來呢。差一步,你們就要走了。”倆男娃直接衝向了嬌顏,然後一左一右的抱住了嬌顏。
“呀,是麒兒和麟兒啊,你們兩個回來了。來,來,快讓姐姐看看你們。”嬌顏一見到這兩個小傢伙,也是歡喜的很。於是一手扯着一個,仔細的打量這倆人。“嗯,長高了,也壯實了,一看就是吃飯不錯。好,這樣纔對呢,你們可是男子漢啊,一定要長的高高壯壯的,以後好保護姐姐。”
玉麒和玉麟一聽嬌顏誇獎他們,倆男娃就得意起來,“姐姐,你教給我們的功夫,我倆可是都記着呢,我倆每天早晨都起來打拳的。我們一定會長的又高又壯,以後保護孃親,保護姐姐。”
嬌顏聽了,忍不住抿着嘴直笑。這兩個小傢伙跟自己很是投緣,即便是他們一年多才能見一回,可是一點兒也看不出生疏來,見了面,依舊是這樣親近。“好啊,那姐姐那就等你們長大了,幫姐姐撐腰哦。”說話間,嬌顏就領着兩個男娃,一起進了屋子。
屋子裡,不僅僅有夏允辰和方氏夫妻,還有方家的人。他們是商量好的,打算一起給嬌顏踐行。
嬌顏一看,屋子裡竟然還有方氏的父母和兄嫂等人,便趕緊的上前來行禮問好,“嬌娘見過外祖、外祖母,幾位舅舅,舅母。”她是方氏義女,這麼稱呼也不爲過。更何況,如今嬌顏可是郡主呢,能這樣稱呼方家人,方家人樂不得。
“來,來,小嬌娘,來外祖母身邊,還有麒兒跟麟兒,你們也過來。讓外祖母瞧瞧,這一趟出門,你們瘦了沒?”方家老夫人見到嬌顏和玉麒玉麟三個,就笑着招手道。
玉麒玉麟瞧見了外祖父外祖母,這時也顧不得黏着嬌顏了,一下子就跑到了兩位老人的身邊,抱着老兩口一頓黏糊,“外祖父,外祖母,我們可想你們了。”畢竟是從小在京城長大的,跟方家這邊親近些,此時兩個孩子就變身成了淘氣鬼,猴在外祖父的身上不下來了。
那邊,方氏的小兒子,這時瞧着哥哥們的動作,也跟着學,手腳並用的,爬到了外祖母的腿上。“姥姥,姥姥。”嘴裡還不忘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