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林來實的離去，圍觀的人羣也都散了！林老爺子虎着臉，“都到上房來！”
隨後轉身，可沉重的身子似乎又矮了幾分，這一年多來，林家有多少次被人當做笑話看，林老爺子已經數不清了。
臉上這張老皮，到底還能撐多久，他自己也沒信心了。
“姐！”
等林老爺子轉身回去了，林辰擔憂的看向林秀。
沒有支撐的三房，遇到這樣的事情，該怎麼辦……
吳氏被兩個子女維護半天，似乎漸漸恢復了清明，扶着林辰的手臂，勉強自己站住。
林秀猶豫一番，上前，“娘！”
“娘，我信你！”
“娘，我也信你！”
這一句，似千斤，把吳氏說的無地自容。
是她誤會林秀，認爲林秀胳膊肘往外拐！又是她，逼得林秀有家不能回！還是她，惹了事，躲在孩子身後，由着林秀面對刀槍劍雨。
跟來福家的動手的時候，吳氏腦子裡面是空的，她不能忍受那樣的言語！曾經多少話她都可以當聽不見，可涉及她的兒女，她不能再忍。可當看着來福家的在地上漸漸失去意識，渾身是血，她怕，她是真的怕！
當年林守業沒了的時候，她是多麼的想跟林守業一起去了。可她還有一雙兒女等着她，她不能！所以她忍，別人不把她當人，她自己也不把自己當人，唯一的目標就是她得看着孩子長大成人，得替守業守着這個家！
可當孩子出事的時候，她無能爲力！她悔，她恨！她無地自容。
當孩子有出息的時候，再也不需要她的時候，她害怕，害怕自己像一個包袱一個累贅一樣，被輕易的丟棄。
但是當林來實打上門來，揪着她的頭髮往外扯的時候，她是驚恐的！
她不想死，她沒臉去見地上的那個人，她沒有當個好娘！
她對不起這雙兒女，本應該是她護着他們，可最終是他們護在她身前，她羞愧，她就不該活在這個世上。
有些人就是那樣，當所有人都傷害她的時候，她聽之任之！可當她羽翼下護着的人超過了她的控制時，她的心又大了起來。
可能當天地間沒有什麼人能給她尊嚴的時候，她還能護住的人，便是她僅剩的尊嚴！可她護着的人不在需要她的時候，她便無所適從了吧！
人的善惡有定，善念和惡念也不過一念之間，終歸血濃於水，到了這樣的時刻，吳氏如何分不出到底誰對她是真心實意呢！
“但是，娘！您可以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嗎？”
林秀信吳氏，可她知道，一味盲目的支持吳氏，只會讓真相越來越難被人發現。瞧那個林來實的情況，只怕對二人動手的原因也知之不詳。
吳氏咬着脣，兩行清淚順着乾涸的眼眶流下，那眼裡充滿了後悔，不甘，不忍和心疼！看得林秀心都軟了，眼前這個女人，是她的娘！上下牙齒都有打架的時候，更何況親母女之間。
是她狹隘了，吳氏拗，她也跟着拗，鬧的母女兩生分，這不是折磨自己麼！
“娘，我錯了！我以後聽您的話！再也不忤逆你了！”
這句話，林秀是真心實意，哪怕吳氏再犯拗，她也會好好的跟她說！她相信，吳氏會做一個好孃親的！
“秀兒，是娘對不起你！娘悔啊！”
這一句，千言萬語，盡在一個悔字中！
可笑她昨天聽了胡氏的話，還要把錯怪在林秀身上，還要認爲林秀敗壞名聲，私自行事，不把她當娘。還氣沖沖的要林辰找林秀回來，好好的說教她一番！
可不過一夜之間，全變了！
如果來福家的真的沒了，她會連累眼前這雙兒女，讓他們揹負上一個殺人兇手的母親，她悔！
可她又不悔，她只恨自己沒有早點醒悟，那些肆虐的流言一定不能讓林秀知道！現在她能做的就是，如果女兒是真心實意的喜歡，她要去成全，讓林秀遠遠的離開，不再被這個家庭束縛，去過她的日子！
林秀一雙圓眼也蓄滿了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
可她卻在吳氏來不及收拾的臉上，頭髮上，衣裳上，發現殘留着的絲絲血跡。
“娘？……”
林秀很是震驚，方纔來不及打量吳氏，只匆匆瞥了一眼，就護在身後。眼下仔細打量！
吳氏渾身上下，都散發一個訊息，她沾了血！沾了人血！
上房，林老爺子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這大熱的天氣，胸膛也冰涼一片。但心口處呼呼的火氣，又讓他額頭都要冒煙了。
“早叫你別出去了，她們惹的事，讓她們自己折騰去！瞎擔這份心！”
周氏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見着三房倒黴，特別是吳氏倒黴，她高興的不行。一早上吃完了飯，正準備出去溜達溜達，就見着一夥氣勢洶洶的人過來，周氏生怕自己嘴碎得罪了誰，別個上門來找。
忙關了門！
可來人直接踢了三房的門，還把吳氏給拖了出去，周氏那可是樂得觀火，看笑話的。
“要我說，我們三兒也沒了好幾年了，那小潑皮現在學的跟她娘一樣一樣的，趕緊趁着這次，把她們趕走算了！”
“住在這個家裡，鬧騰！”
周氏不過當成家常話嘮叨，可聽的林老爺子心裡是着急上火。
“你，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我還沒死呢！就護不住三兒的種了？”
“可她們早分出去了，還是自己個兒鬧着分家的！當初死活要分，怎麼現在出事了就說自己是林家人了，想得美！”
周氏朝着三房啐了一口，一臉的不屑。
“就算分出去了，那也是咱們林家的種！由着她們孤兒寡母的被人欺負，你讓我這張老臉往哪放？”
“真要是讓三兒她媳婦被人就這麼綁去了，那就是把我的臉扔在地方，任人踩，那纔是大笑話！”
“你看看你，看自己家笑話，還說風涼話，你害臊不你！”
“我害臊？我害什麼臊？你沒聽見人說，她這是攤上人命了，還不知道那邊要多少救命銀子！反正我是沒有了，你可別指望我掏錢！”
林老爺子現在很不喜歡提錢，雖然銀子真的很好，可因爲這“好東西”，鬧騰的林家四分五裂，子不子，父不父。
“錢錢錢，咳咳咳……你就知道錢……咳咳咳，你……咳咳咳……”
林老爺子又氣又急，說話就聽得胸膛呼呼作響，咳的停不下來。周氏也急了，起身幫着林老爺子順順後背，“你急什麼！我說的不是實話麼？你當着外人面說的好聽，可這銀子，你拿的出來麼？”
“二房那邊是個燒錢的，老二雖然給你一兩半兩的拿回來，可當時花出去多少，你心裡沒數？都照這麼個燒錢法，多大的家底禁得住！”
林老爺子一邊平復心情，一邊由着周氏幫他順氣，可當聽到周氏說到這裡，林老爺子還是兇狠的盯着她。
“你盯着我做什麼？銀子是我花沒了的？家裡多少底你不知道？看今天這來勢洶洶的，這是幾兩銀子能了的事？”
“我勸你趁早別做好人，三房反正是早分出去了的，有什麼事讓她們自己想辦法去！”
“你……咳咳咳！”
“行了行了，你少說兩句！下個月珠姐兒就該成親了，也不知道親家那邊是個什麼情況，該找個人去問問了！”
年前跟陳家定的婚期，中秋！
眼下已經七月半了，不到一個月，男方是該來人了。
只是至從年前陳家派人來送了年禮，這大半年，愣是沒有音訊，林老大雖然不說，可眼裡的不滿是明顯的。
可誰讓這親事，林家低人家一頭呢！林家窮，這是不爭的事實。
林老爺子沒說話，門前的光被擋住些許，擡頭一看，三房三母子過來了。
林秀衝進人羣之前就讓林淼回二房照顧胡氏，輕易別出來，且千萬不要管三房的事，二房現在也是寡助，別又一腳踩進三房着攤爛泥裡。
等人散了，林淼想到折騰一上午，林辰和吳氏都是粒米未進，忙把給胡氏準備的冷饅頭拿了兩個，讓她們泡水吃。
可林辰沒有胃口，吳氏更沒有胃口！
只草草收拾了一下，三人就到上房來了。
吳氏進門，二話不說，先是往地上一跪，無聲的落淚。
林辰看了林秀一眼，兩姐弟也先後陪着吳氏，跪在吳氏身後半步處。
“爹，是媳婦不對！您代……守業，給我一封休書吧！”
“娘？……”
“娘？……”
兩聲驚呼同時響起，屬於吳氏身後的林秀和林辰。
堂上的林老爺子和周氏，反而只是驚訝，並未出聲！
靜謐了片刻，林老爺子看着跪在地上，匍匐着頭的吳氏，嘆了口氣，“有什麼話，好生說來！你替三兒守寡幾年，又養大一雙兒女，若想再嫁也不是不可！”
林老爺子想不到吳氏爲何要自請休書！可一個守寡的女人，還年輕，守不住的唯一理由，只能是想男人了！
“爹……不是！”
吳氏的聲音在顫抖，她生怕，怕林老爺子也聽到過哪些渾話！她也怕自己忍不住說出來。
可她想不出別的法子，她沒有辦法捂住別人的嘴，可她不能由着林辰被她和林秀帶累，更不能由着她自己帶累林秀和林辰。
所以她要自請離去，只要她這個禍根沒了，就好了！
至於來福家的是死是活，那也是她來負責，不管她能不能負責得了，好歹孩子們摘出來了。
“那你是爲何？”
往往，流言中心的人物，是最晚才知道關於自家的那些事的！林家就是如此。
可這些卻不包括散佈流言的主謀。
大房，此刻張氏神色晦暗不明。
“娘，您怎麼了？”
梁氏跟張氏說話，討論外面的情況，以及她也認爲吳氏不是那樣隨便就跟人動手的人。
可她說完之後，等了好久都沒見張氏開口，放下手裡正在做的鞋，見張氏正在發呆，忍不住喊了她幾聲都沒人應。
終是放大了聲音，張氏才恍然回神，“怎麼了？”
“娘，我剛纔跟您說了半天話，您還沒回……”
張氏突然黑了臉，“別人家的事，你少八卦！還不快把阿忠的鞋子做好！今年這田裡事多，都不知道磨壞幾雙鞋了！有這閒心，管別人家的閒事，不如好好心疼心疼自己男人！”
“是……”
梁氏有些憋屈，明明是張氏拉着她說的，怎麼現在就成她八卦了！
更何況三嬸算別人家嗎？
可至從林淑芬走後，張氏經常魂不守舍，今天更甚，梁氏只得忍氣吞聲，誰讓她是坐媳婦的。
“娘，我看見三房的往上房去了！”
林珠突然從外面竄進來，咋咋呼呼的，還把在地上一個人玩的芸妹兒給嚇了一跳！
林珠現在也是村裡人人羨慕的女孩子了，都說成親是女人的二次投胎！
有一本好親事，現在可是她最大的資本。
只是現在心氣更高，被人一吹捧，眼裡更看不見人了。
日常就不待見芸妹兒的她，進門把芸妹兒嚇的一哭，反而還衝着地上的芸妹兒一吼，“哭什麼哭，再哭我打你！”
做勢就要踢腳，梁氏忙下炕，一把護住芸妹兒，“小姑，你這是做什麼！”
“哼！”
林珠其實也不過嚇嚇芸妹兒，見梁氏那番着急的樣子，果然都跟芸妹兒一樣，養不熟的狼。
明明是大房的人，偏偏跟那二房三房的人要好。就比如那芸妹兒，喊林淼林秀姑姑前姑姑後，到了她跟前，就知道哭哭哭！
林珠哼了一聲坐到張氏跟前，“娘，你說林秀她娘真能把人打死不？”
張氏對着林珠也有些不耐煩，主要是她進來心裡煩，而且事關林秀，她當然是希望吳氏真能跟人鬧出人命，這樣林秀才沒有精力關注那些其他事。
一直沒等到那個人送來的消息，她還以爲林秀被解決了，可林秀今天還生龍活虎的維護吳氏呢！
張氏說話不免就帶了惡毒，怎麼三房個個運氣就那麼好。
“她那個力氣，能打死人？我是不信的！”
張氏冷笑一聲，“不過，沒聽見別人說是先落胎了麼！你看你二嬸，這落胎也分兇險和不兇險，兇險的話，大小一起沒了最好！”
到時候來福家的事就夠三房吃一壺的。
“嘿嘿，就是！到時候看林秀怎麼收場！有個殺人兇手的娘，還跟個老鰥夫牽扯不清，這樣的女人誰還敢娶！”
聽着母女兩這般說話，梁氏心驚的不行，捂住芸妹兒的耳朵，抱在懷裡，輕聲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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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的我吐血啊！終於有加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