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湛輕輕下樓，推門出去，漫無目的的在園子裡踱步慢走，眼中情緒複雜，思緒早已飄得很遠很遠……
喬小如一覺醒來已經是近黃昏了，眼睛還沒有睜開口中便已含糊笑着叫：“阿湛！”同時手自然而然的往身邊摸。
摸了個空她不由一怔，忙睜開眼睛。
身旁沒有人，坐起來打量，房間裡也沒有人。
喬小如笑笑，也忙穿衣起身。
她還是沒有多想，只當他先起來了。
雖然潛意識裡有點兒納悶，他今日先醒過來後怎麼會那麼老老實實的起牀先出去了？要知道以往他醒來只會動手動腳弄得她煩不勝煩，而絕對不會自己先起牀出去的。
轉念一想如今非常時期，他必定是擔心家中各人的安全，所以一醒來就急匆匆的起牀出去了。
陸捕頭派來的六名捕快已經來了，盧杏兒安排住在前院，按照喬小如事先交代的給人給了個五兩銀子的大紅包。
喬小如點頭放心，也沒有再去看。沒有看見盧湛在屋子這邊，不由笑問：“阿湛呢？怎麼不見他？”
盧杏兒也有些奇怪，笑道：“你們不是回房了嗎？沒看見他過來呀？”
喬小如一愣。
龍小西擡頭說道：“我看見姐夫好像去習武場那邊了。”
盧杏兒和喬小如聞言都釋然。
這種非常時刻他會去習武場練一練身手，這很正常。
“你快去找他吧！”盧杏兒笑着推喬小如。
喬小如一笑去了。
她的確該去找找他，昨天晚上那些人差點就傷了婆婆和自己，他心裡一定很後怕自責吧？所以一有空就往習武場習武去了，她得去安慰安慰他，可別讓他鑽了牛角尖。
盧湛轉了一圈，最後的確是到了習武場。
只不過沒有在習武，而是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站在那裡發呆。
自打昨天半夜裡記憶尋回，恢復以來，無數的過往密密麻麻的一起朝他腦海中涌來，衝擊得他有點兒混亂。
在園子裡一步一步的行走，犯傻期間的記憶一點一點的，尤爲清晰的自腦海中浮現出來。
自己做過的各種傻事，說過的各種傻話，以及娶回來的媳婦兒逗他玩說的各種分明哄小孩子的話，以及自己成天傻呵呵的對她死賴活纏……
盧湛越想越是羞憤，羞憤得近乎悲憤，真想捶牆，一頭撞死得了！
那真是他做過的事兒嗎？怎麼那麼蠢、那麼傻，令他無地自容連想都不敢去想。
讓他接受自己曾經有那麼一段經歷，真是有點太難爲他。
盧湛正在悲憤交加、羞憤交加恨不得將過往重新來一遍的時候，喬小如溫柔含笑的叫着“阿湛！”過來了。
聽到她溫柔含笑的聲音，他的身心下意識放鬆，心裡莫名的溫柔軟和下來，然而一清醒，又緊繃僵硬了。
他覺得自己應該轉頭去看她，然後露出一個以前傻笑的樣子，叫一聲：“媳婦兒！”
然而，這做起來太難了。
他動動脣張了張嘴，卻喊不出來，努力的想要咧嘴扯動臉皮笑，也笑不出來。
甚至連動動腳步轉身都轉不過去。
“阿湛！”喬小如卻當他果然是愧疚鬱悶自責了，居然都愧疚得不敢看自己，心中既憐且軟，連忙上前，自他身後圈抱住他，臉貼在他的背後，柔聲笑道：“阿湛，你不要自責難過，昨天晚上你已經做的很好了，真的！如果沒有你，我們可就都慘了！你看，我們所有人這不都是好好的嘛？”
盧湛心中一蕩，仲春時節衣衫單薄，她又這樣抱他抱得很緊，她的臉緊緊的貼在他的背後，他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她的體溫和氣息，以及臉蛋上肌膚的滑膩觸感。
不由自主想起兩個人親熱時候的種種——以及自己犯傻二缺的種種。旖旎心思頓收，他又想捶牆鑽地縫了！
“阿湛，乖，聽話，不許胡思亂想！”喬小如見他沒有反應，便又嬌嗔加了一句。
以往她這句簡直就是萬金無敵，只要她略帶嬌嗔的跟他說話，他完全沒抵抗的乖乖投降，百分百合作。
哪怕她說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會想方設法的摘來給她。
然而此刻，盧湛聽了這麼一句哄小孩子的話心裡是什麼滋味，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各種不忍直視啊！
盧湛趕緊張嘴，硬生生逼着自己“哦！”了一聲僵硬的點了點頭。
他已經鬱悶得想要吐血。
他相信假如他還沒有反應的話，她還會說更多這種哄智力發育尚未完全的小孩子的話，到時候他可就真的要吐血了……
“這樣才乖！”喬小如一開口，他還是想吐血，忍了又忍。
喬小如鬆開他，笑着來到他面前牽起他的手，柔聲笑道：“姐夫派來的捕快已經到了，有了他們進駐，相信更高枕無憂，你別再擔心！”
盧湛目光呆滯茫然的看她一眼，點頭。
“咱們回屋去，娘昨夜受了不輕的驚嚇，你過去陪她說說話。她看見你，心裡也會好些。”喬小如一笑，拉着他走了。
盧湛乖乖的跟着她走，忽然覺得自己真的挺像個傻子的。
田氏昨夜的確被嚇得不輕，好在兒子媳婦靠譜，事後想想，又覺欣慰。
見了盧湛來，自然少不得百般憐惜說話。
盧湛漫不經心簡單迴應着，一邊暗暗打量母親，心中慰藉不少：孃的身體比起從前要好上太多了，這很好。
還有懷宣，已經上學了，這也很好。
這一切都是那位媳婦兒帶來的，嗯，她也——很好。
算來算去，就是自己——不很好……
盧湛平日裡話便不多，大多數時候只會咧嘴憨笑叫“媳婦兒”，因此一家子竟然沒有一個察覺到他不對勁的。
晚飯過後，外院的捕快讓莫氏傳了話，請他們放心，表示肯定會輪夜班看守好整個院子，請他們安心睡覺，不必擔心。
喬小如笑着道了謝，又讓莫氏睡稍微晚一些，殺一隻雞熬粥給他們當宵夜。
衆捕快心裡也熨帖起來，都說喬娘子果然待人周到熱情，精神抖擻表示絕對不能偷懶，務必把這差事給辦到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