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珠一直沒有回過神來,用手按了按貼身放着的七千兩銀票,直到回到【芊芊玉手】她休息的房間裡半響,她依然神情恍惚。
一起被她帶回來的還有笑歌塞給她的一本賬簿,封面上兩行小字告訴金珠,這是一本早就準備好特意爲她而製作的賬簿。
“等一等,讓我在做一會夢。”金珠喃喃自語着,閉着眼睛始終不去看那本被她扔在桌子上的賬簿。
在她的腦海裡,那座用磚石搭建用銀錠裝飾的大金字塔,完全變成了純銀錠堆砌,閃爍着奪目而神聖的財神光彩,她就像是一個朝聖者,面對着銀光閃閃的銀錠金字塔沒有半點抵抗能力,虔誠得有如一個暴徒看見一個願意以身相許的美貌官家小姐。
如果不是她的小身板子太過弱小,如果不是她骨子裡沒有當強盜的潛質,如果不是那座金字塔百分之九十是假的,說不定她就真如暴徒一般撲了上去。
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其實真正的原因還是最後那一個,金珠如是想,在絕對的誘惑前,沒有人能抵抗的住,所差的不過是誘惑的大小而已。
搖了搖頭,金珠睜開眼睛給了自己一個大白眼,她的確是沒有撲向那個大半是假的大金字塔,卻撲向了那個小的,而且,它們已經變成了銀票正乖乖的趟在她的懷裡。
笑歌吃驚而後輕鬆的表情很讓金珠捉摸不透,特別是在送上銀票後又遞上的賬簿,洋溢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來到這個世界上,金珠親眼見過最大面額的銀票只是百兩,親眼見過白花花的真金白銀,除去剛纔的那一幕外,最多的也才幾十兩。驟然有數千兩的銀票揣在懷中,她的心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雖然明知道這錢是自己剛纔從笑歌那裡要來,可卻不能打消一種天上下銀票,突然就落在了自己頭上的感覺。
“真是不踏實,唉!可憐的我啊,窮人的命。”
感嘆了半天,金珠終於認命般把賬簿拿到了手裡,眼睛盯着封面上【芊芊玉手】和多寶山莊之出水芙蓉幾個字,即使還沒有打開了看,她似乎已經猜到了裡面的內容。
果然不出所料。裡面記載的是【芊芊玉手】修繕所用的人工、材料的費用,不是阿拉伯數字也就用不着位數,連給金珠少數一位數安慰下的機會都沒有。清清楚楚的文字把金額說得明明白白。
出水芙蓉的本金雖然不高,但爲它投入的廣告卻耗費了太多的銀兩,雖然明知道這些裡面其實也有多寶山莊自我宣傳的份子在裡面,可金珠也知道,賬簿上還有許多項目沒有記錄上。那些明面上不屬於出水芙蓉的東西里,也有對出水芙蓉的支持,這賬沒錯。
不知道嘆了多少口氣,金珠用力按了按懷中的銀票,天知道是巧合還是笑歌有意爲之,【芊芊玉手】的全部花銷加上一年微不足道的租金。和出水芙蓉費用,剛剛好六千九百九十九兩,七千兩還回去還能留下一兩做紀念。
賬簿的結尾處有一行字。字跡略小卻很清晰,說明了可以一次性從分成中扣,也可以按月扣除,這讓金珠有些哭笑不得,顯然。笑歌沒有想到自己會一下有了那麼多錢,他原本的打算是把這些費用按月或者是按年從贏利中扣除。沒想到卻發生了這樣突然的事情。
“什麼嘛!還搞個分期付款,也不知道一次性付款有沒有折扣,好像買房子全款付清能有八九折優惠,要不要問問笑歌,能不能把零頭去掉?”
金珠手摸着脖子上的項鍊,六枚用絲線編織起來的銅錢靜靜的掛在她的胸前,那是她從方姚氏手裡要來的六文錢,所代表的含義她至今都沒有忘記,‘童養媳,窮瘋了’。
‘童養媳’雖然有些名不副實,但它代表的意思卻沒有變,金珠現在所努力做的事情,很大程度上都是被這三個字所逼。
“雖然我現在真的還很窮,但卻不會‘窮瘋了’,好了,銀山已經看過了,小一萬的銀票也揣過,該是做正經事的時候了。”
拍了拍銀票上沒有的灰塵,金珠的眼睛恢復了清明,不是自己辛苦所得,又或者太容易到手的錢財都很燙手,拿不得。
笑歌似乎沒有移動過地方,金珠來找他的時候,他依然坐在原先的位置上,搖着扇子喝着茶。
“一次性付款有沒有優惠啊?”雖然下定決心要把錢吐出去,但不討價還價一番實在不是金珠的風格。
“優惠?你想要什麼樣的優惠?”笑歌估計比金珠更瞭解她,臉上半點沒有吃驚的表情,笑嘻嘻的反問。
“折扣啊,折扣最實惠了。胖哥哥,你瞧我多上道啊,一看見賬簿上你幫我墊付的那麼多錢,心裡就一陣陣的揪心,這不,立刻就跑過來給你送錢,瞧在我那麼乖巧的份上,給個三五折意思就行。”
笑嘻嘻的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侍女忙送上了幾疊點心和茶,隨手扔了一塊點心進嘴裡,金珠依然把話說的清清楚楚。
“三五折?還意思意思?”笑歌拿扇子的手都沒有抖一下,開天價還地價是討價還價的基礎,他拿起一塊點心看了看又放下道:“珠妹妹,你這立刻的時間也太長了些吧,哥哥我都去睡了一覺,點心也都吃飽了你纔來,如此姍姍來遲還想要折扣?唉,怕是不行啊!”
“這天才什麼時辰你就睡了一覺,胖哥哥,你都胖成這樣了還偷空就睡覺,唉,真是一個不好的習慣。況且這麼一會的功夫連脫衣服的時間都不夠,哪夠你睡一覺啊,我瞧你肯定是杵在這打了一個盹,夢裡把點心吃飽了吧,呵呵,快別硬撐着了,吃一塊,味道不錯哦!隨便幫我想想,三五折如果太勉強,那六七折也行。”
金珠繼續往嘴裡扔着點心,笑歌一點都沒有鬆口的意思讓她很不高興,抓着小辮子盡情的打擊着。
癟了癟嘴,笑歌無所謂的拿起一塊點心放進嘴裡,細細的咀嚼着,比金珠可斯文多了。
“這些點心的味道是不錯,難怪你拼了命的往嘴裡扔,慢點珠妹妹,小心嗆着了,有折扣也拿不到就可惜了。”
吃了兩塊點心後,笑歌終於鬆口了,不過說出的話可不好聽。
“沒關係,你別看我扔的那麼快,其實都是細嚼慢嚥,嗆不着我。怎麼樣,給七折還是八折?”金珠渾然不在意,說句話又不會死人,只要能給折扣就行。
拍了拍手,拿過侍女送上來的熱毛巾把手擦乾淨,又端起新沏好的茶吹了吹品了一口,笑歌才慢條斯理的搖着扇子道:“珠妹妹,你知不知道,你手上賬簿裡的每一筆賬,都是用白掌櫃的名義付出的,如果換成一般人,先不說能不能請到那些人,就是這價錢也要翻一番,你怎麼還好意思要我給你打八折?”
“爲什麼不好意思?白掌櫃不是叫我二小姐嗎,他幫我請人難道不是應該?”金珠把嘴一扁,不屑的看了笑歌一眼,“胖哥哥,你好意思說我都不好意思聽,虧你還是我的乾哥哥,跟我計較這些。”
笑歌的嘴角終於忍不住抽了抽,摸了摸鼻子他還真不好意思接着這個話題往下說,於是道:“珠妹妹,不是哥哥要和你計較,你自己也知道,所謂親兄弟明算賬,交情是一回事買賣又是另一回事,咱們可不能混爲一談。你剛纔向我要七千兩銀子的時候,哥哥我可沒說半個不字哦!”
“什麼叫要啊?那可是你答應我的事情,男子漢大丈夫一個吐沫一個坑,你倒是想說不,可你不敢,呵呵,白掌櫃在旁邊看着,你不好意思。況且,我和你是兄妹不是兄弟,而且還是乾的不是親的,所以啊,你說的都不對。”
金珠得意了,瞧着笑歌明顯抽動着嘴角,她差點放聲大笑,反正她本就沒打算能討到多少便宜,能借此機會戲弄笑歌一番,也算是出了以前心裡憋着的一股氣,當初在聚福德被笑歌嚇到的那一次,可一直都在心裡給他記着賬呢。
“親的都不行,乾的就更不行了,這樣的道理難道還需要說嗎?”笑歌吹鬍子瞪眼睛的樣子更加滑稽,嘴角邊淡淡的絨毛,隨着胖嘟嘟的嘴脣不停的鼓動,終於讓金珠大笑出聲。
“胖哥哥,你太好玩了,呵呵,笑死我了,‘親的都不行,乾的就更不行了’,那兄弟和兄妹要怎麼解釋呢?”學着笑歌說話,金珠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呵呵,這還不簡單,兄弟要算賬,兄妹當然就不用了。女生外嚮,本就是人家的人,有爹孃準備嫁妝,以後的吃喝用度全靠丈夫,她需要和哥哥算什麼賬啊?孃家的東西當然要全留給哥哥,根本就不應該有算賬這一說。”
“啊!?還有這歪理?”金珠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