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正納悶着。”水巖苦笑攤手道:“我還以爲是兩位爺••••••兩位爺要是也不知道••••••我就說,小五可不是個肯坐等吃虧的,我這就去打聽打聽,一會兒給爺回話。”蘇子義看兩人跟自己一樣茫然困惑,暗暗鬆了口氣,看着水巖溫聲道:“這不是大事,你頭一回主持錢糧調度,要多用心,千萬大意不得。”
“是!”水巖忙鄭重長揖應道,蘇子義拍了拍蘇子誠的肩膀,轉身上車回府了,蘇子誠擰着眉頭,看着水巖質問道:“這到底怎麼回事?”
“我真不知道!我還以爲是您和大爺••••••這麼看,我去尋老俞問問,他許是知道,爺稍候,我打聽了就回來稟報!”水巖攤手苦笑答道,蘇子誠點了點頭:“俞遠山在府裡,你跟我一起回去問他。”水巖答應了,和蘇子誠一起上了車,車伕抖動繮繩,催馬往樑王府疾馳而回。
水巖在二門裡下了車,徑直往緊挨着二門的帳房院裡去尋俞遠山。俞遠山被水巖揪着衣袖一路揪出來,揪到一處寬敞的空地處,水巖左右看了看,拉着他站到旁邊古樹下,盯着他問道:“你跟我實話實說,昨天去過柳樹衚衕沒有?五爺怎麼吩咐的?別說沒有!我問過門房了,你昨天一下午都沒在府裡!老實說!”
“二爺!輕點!輕些!”俞遠山緊張的左右看着,又急又怕的阻止着水巖,水巖瞄着他:“你老實說!”
“今天早朝••••••有什麼事不對了?水二爺先跟小的說說。”俞遠山又瞄了眼四周,看着水巖輕聲笑道,水巖‘哼’了一聲:“我就說,這事必跟你脫不開,郭家一家子鬧抽風,昨天說東,今天直接變西了,也不嫌寒磣!”俞遠山喜悅的挑着眉梢,看着水巖追問道:“不盯着五爺窩引刺客的事了?”
“他也有臉!昨天說成那樣,今天生生就改了口,說什麼這是吳地的離間計,要陷害五爺,這話怎麼說的出口?虧他有臉!”水巖瞥着嘴不屑道,俞遠山聳着肩膀悶聲笑着,拉了拉水巖,俯到他耳邊嘀咕了幾句,水巖眼睛一點點睜大,高挑着眉梢,突然長呼了一口氣叫道:“就這麼着,他就信了?!”俞遠山攤着手,一臉老實無辜的看着水巖,水巖呆了半晌,搖了搖頭,長長的吐了口氣嘆息道:“也是,還真不能不應!行了,你趕緊去趟柳樹衚衕,跟你們五爺稟報一聲,這事成了,後頭該怎樣就怎樣,趕緊去吧,別耽誤了你們五爺的事。”俞遠山滿臉笑容的長揖謝了,和水巖一往外一往內,各自報信去了。
水巖往蘇子誠身邊湊了湊,低聲說道:“老俞說,他有個從前的舊識,姓文,有幾分才情,現在寧遠侯府做清客門人,很得寧遠侯看重,兩人時常在元豐會館一處喝酒會文,昨天小五讓他透話給姓文的,說她本打算繳還誥封,一來贖罪,二來換魏水生一個二甲功名,可如今被逼至此,萬般無奈之下,如今之計,也顧不得許多,只好想法子趕緊入了二爺後院,以求託庇,就這麼着,郭家就急了。”蘇子誠怔怔的呆了片刻,突然抓起杯子暴起而摔而怒罵道:“一羣蠢貨!”水巖嚇得一哆嗦,看着蘇子誠一時不敢說話,蘇子誠跳起來團團轉圈罵道:“這話他也信?!蠢貨!愚不可及!一羣朽木!就不能••••••”蘇子誠的罵聲嘎然而止,多好的時機,郭家一羣蠢貨!蠢貨!蘇子誠惱的眼都紅了,一腳踢飛了面前的椅子,水巖愕然看着暴怒的蘇子誠,心裡微微一動,小五若主動送上門來••••••他真是求都求不來啊!這郭家,還真是蠢!
蘇子誠連踢了幾把椅子,這股子邪火還是窩在心裡,說不出發不得,只氣了個一佛出世,二佛昇天!蘇子誠惱怒異常的轉着圈,把屋裡能踢能砸的踢了個遍,砸了個遍,喪氣的呆站了半晌,突然垂着頭出了門,上馬往寧王府去了,水巖看着他縱馬奔往寧王府,站在樑王府門口細細想了一會兒,臉上帶着輕鬆的笑容,高聲叫了小廝,上馬回家報信去了。
蘇子誠陰沉着臉,橫衝直撞進了書房,蘇子義放下手裡的摺子和筆,上下打量着蘇子誠,有些納悶的問道:“怎麼啦?你氣色不好,出什麼事了?”
“沒事!郭家的事,水巖問出來了!”蘇子誠顧自坐到旁邊扶手椅上,帶着幾分煩躁答道,
“噢?”蘇子義仔細看着弟弟的神情,笑着問道:“怎麼回事?”蘇子誠陰着臉,簡單幾句話將水巖的話轉述後,接着恨恨的罵道:“••••••蠢貨!”蘇子義手裡的摺扇怔在半空,半晌纔將摺扇重重拍下來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誇獎道:“這份玲瓏心思,真是讓人心折!不過一句話,攻其必救,也是,她若這兩天入了你府,過一陣子再有了身孕,萬一生了長子,倒真是讓郭家憂心。”蘇子誠被蘇子義笑的臉越來越黑,只聽的心如刀絞,蘇子義看着他,止了笑聲,突然轉了話題問道:“你跟我實說,她是不是不肯入你後宅?”蘇子誠呆了下,生硬的扭着頭,一句話也不答,蘇子義嘆了口氣:“唉!我早該想到了,這丫頭心智過人,既心智過人,必定心高氣傲,這樣心高氣傲之人怎麼肯入你後宅居於人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你有什麼打算?”蘇子誠心裡如貓抓一般,痛楚中又夾着無數酸澀難堪,他有什麼打算?他能有什麼打算?放手已經放不開,卻眼看着她彷彿一天比一天離得遠,他能有什麼打算?
蘇子義仔細看着弟弟,沉默片刻,不動聲色的轉了話題:“她真打算繳還誥封?”
“嗯!”蘇子誠眼裡突然涌進股異物般的酸澀,她信不過他••••••她說只陪他五年,她就出海去,要有個島,種滿桃花,就叫桃花島••••••蘇子誠突然擡起拳頭抵着額頭,聲音嘶啞的恨道:“我要屠盡郭家!蠢貨!豬!”蘇子義緊皺着眉頭,看着蘇子誠,又氣又想笑的嘆了口氣。
沒等水巖回到府裡,迎面正碰到府裡出來尋他的管事,讓他趕緊去安遠侯府說話,水巖撥轉馬頭,直奔安遠侯府進去,靖江侯水清亮和水砡都在書房裡,安遠侯水清明見水巖進來,忙用摺扇指着他問道:“二爺那邊忙好了?怎麼樣?這事,是兩位爺的意思,還是二爺的意思?”水巖趕得一身細汗,扇着扇子,水砡忙倒了杯茶遞給他,水巖接過一口喝了,坐到椅子上,搖着摺扇,看着水清明苦笑道:“伯父想偏了,散朝時兩位爺還問我怎麼回事。”三人驚訝的看着水巖,水巖均了兩口氣,將一早上的前前後後說了一遍,水清亮聽的興奮不已,用力拍着手裡的摺扇讚不絕口:“妙啊!妙極!虧這丫頭想得出,她也能做得出!一個姑娘家,用這招!真真是••••••哈哈哈,有意思!虧她想得出!果然是個有趣的!哈哈,這事有意思!”
水清明不滿的瞪了眼笑得前仰後合的弟弟,水巖也懶得理會又笑又贊、不停稱妙的父親,看着伯父和水砡說道:“這位姑娘五爺,就不是個肯吃虧的,從前二爺都在她手裡吃過苦頭,那時候她佔山爲王,爲了從二爺手裡護下山頭,攪得鄭城和唐縣一片大亂,明珠的人被她設計,暈頭暈腦和吳軍打了一夜,要不是二爺反應快,差點就被她挑出大事,二爺惜才收了她,你看看,太平府一試,銳不可擋,郭家那些蠢貨去惹她,真是暈了頭了!你看看,自己打了自己耳光不說,還往二爺心裡種了根刺,二爺那脾氣,可沒大爺那麼大氣,哪天讓這位五爺再得了機會撩撥幾句,郭家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往二爺心裡種了根刺?這從何說起?”水砡不解的問道,水巖擡手掩着嘴,咳了幾聲含糊道:“不是二爺不想收,是人家不想進府,好不容易得了機會,還讓郭家攪黃了,二爺踢翻了一屋子東西,看樣子是氣極了。”水砡眉梢挑得幾乎飛出額頭:“這是••••••哪跟哪?!怎麼能怪到郭家?”
“不怪郭家,還能怪誰?”水巖攤手道,水砡和父親面面相覷,半晌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