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幺耐心的聽着沈婆子的話,沈婆子彷彿想起什麼,帶着絲神秘接着說道:“當年肖夫人突然病故後不過一兩個月,林丞相就定下了楊家姑娘,下定那天出了件事,就是這事,府裡才遣了不少人出來,我就是那回遣出來的,這會兒想想,還真跟薛華喊的一樣,滿府就沒個明白人!你聽我說,這事得從頭說起,”李小幺忙端了杯茶遞給準備長篇大論的沈婆子,沈婆子接過杯子喝了兩口茶,接着說道:“薛華跟我差不多大,和我一起進的府,都是針線上人,我是窮出身,她不是,她父親原是個五品官,後來犯了事,反正這中間周折很多,她生的極普通,好在做的一手好針線,只好靠着手好針線做針線人養活自己,平時愛看看書讀個詩什麼的,有一回讓肖夫人看到了,兩人就聊那書,聊了好長時候,肖夫人憐惜她,把她從針線房調出來去看書房,閒了還常常尋她說話兒,後來,林丞相定親那天,正熱鬧着,薛華突然衝進正堂大鬧,叫着林丞相爲攀附權貴、欺心滅妻,說要拼死爲肖夫人說句公道話。”
李小幺聽的動容,忙追問道:“這薛華後來怎麼樣了?活下來沒有?”
“沒有!你想能活下來嗎?她這麼衝上去,就沒打算活着回來,當場就用剪刀刺了喉,血濺的滿堂都是,這事隔天,林丞相就把我們這批人全打發了,唉!這會兒才知道,薛華說的那些都是真的,這讀過書的人,就是明白,你看看,肖夫人從孃家帶了那麼多陪嫁婆子丫頭,末了,拼死替她說句公道話的,竟然就一個薛華,所以我跟你說,這丫頭婆子可信不可信,可用不可用,不能看出身,得看跟你貼不貼心,是不是打心眼裡敬你服你,我看你的丫頭都好,那兩個嬤嬤也好,比我明白多了。”沈婆子話鋒突轉,李小幺聽的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推着沈婆子嗔怪道:“原來阿婆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是要教訓我呢!”
“哪是教訓你,我是想起了薛華和肖夫人,傷心呢!”沈婆子被李小幺推的搖晃着笑起來,兩人正說笑間,外面一個小丫頭探頭和淡月說了幾句,淡月忙上前稟報道:“姑娘,紫藤姐姐讓人稟報說,那個俞遠山送了賀禮過來,這會兒又在外頭請見了。”
“就說我沒在家!”李小幺頭也不回的擺手道,淡月曲膝退下,剛走了幾步,又被李小幺叫了回去:“慢!你先等等。”李小幺一根指頭頂着眉間,仔細想了想,擡頭看着淡月吩咐道:“請他到正堂候着,我一會兒就到。”淡月答應一聲出去傳話了,李小幺長長嘆了口氣,看着沈婆子嘆息道:“我本來只想掙些錢,過幾年抽身退步,逍遙天下,可這會兒看,本來要獨善其身,結果倒成了孤家寡人,連借個銀子都沒地方借去,原來這結黨,都是沒法子的事!”李小幺邊說邊嘆着氣站起來,沈婆子莫名其妙的看着李小幺,李小幺的話,她聽不大明白,這借銀子跟結黨怎麼扯到一起去了?結黨?什麼叫結黨?
“阿婆好好歇着,我去見個人,阿婆想吃什麼,想要什麼,只管跟張嬤嬤她們說,誰敢不恭敬,你偷偷跟我說,在這裡可不能讓阿婆受了半分委屈!”李小幺站起來交待道,沈婆子也扶着椅子扶手站起來,一邊送李小幺往院外去,一邊笑道:“放心吧,你對我好,這府裡上上下下就沒人敢委屈我,巴接還要不及呢!”
李小幺告辭沈婆子回來,先回半畝園換了身衣服,帶着紫藤、淡月出來往正堂過去。
俞遠山正襟危坐在正堂右手椅子上,見李小幺進來,急忙站起來拱手長揖見禮,李小幺往旁邊讓了半步笑道:“俞大人客氣了,快請坐。”俞遠山客氣着,垂手站在旁邊,看着李小幺在上首落了座,才小心的側着身子坐下,拱手恭喜道:“恭喜五爺。”
“一個誥封罷了,倒是俞大人如今深得王爺依重,打理樑地財賦,我倒要恭喜俞大人才是。”李小幺笑盈盈的客氣道,俞遠山忙欠着身子笑道:“多虧五爺當初教導,若不是五爺教導我等體會百姓生活之不易,我等也不能得悟兼濟天下之真義,都是五爺的教導。”
“俞大人言重了••••••”李小幺不緊不慢的和俞遠山客氣來客氣去,聊了一刻多鐘,李小幺纔將話題轉到自己想說的事上:“••••••說起這生意,我倒想起件事來,這幾天我正想籌幾兩銀子做幾筆大生意,不知道俞大人有沒有合適的人家介紹,不過,我這生意可不打算讓人入股,這銀子就是借,也就一年,年息十也行,十五也行,若是和俞大人相熟的人家,就高些給人家。”俞遠山看着李小幺,目光裡帶着探究之意,李小幺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淡然的解釋道:“你也知道,我們兄妹也不是隻身到開平府的,來的時候帶着不少兄弟,如今雖說都成了家,可這業還沒立起來,兄弟們既跟了我,自然要讓他們都過上好日子,帶着他們尋個長久的掙錢之道,除了這個,還有別的事,都是要銀子的,我手頭的銀子一直不怎麼夠用,這纔打起了要做生意的主意,可做生意就得有本錢不是。”李小幺和俞遠山說着家常般,俞遠山忙欠身笑道:“這是五爺重義之處,也是我等的福份,這銀子若是多了倒不敢說,兩萬銀子倒不算大數目,五爺不知道,雖說我和錢謙錢大人都是精窮,唐公孫唐大人家境也不過小康,可安在海安大人可是豪富,安家人口不多,供了三代,纔出了安大人一個功名,安大人從龍後,家人就給他在開平府置了宅院,放了老管家在這裡,若要用銀子極方便,我這就去尋安大管家。”
“安大人不是還在樑地麼?”李小幺奇怪的問道,俞遠山帶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答道:“他們幾位雖都在樑地,可來前都託付過我,不管什麼事,只管聽五爺差遣。”李小幺輕輕‘噢’了一聲,端起杯子,一邊喝茶一邊笑着點了點頭:“那就煩勞俞大人了。”俞遠山面容鬆緩中帶着喜悅,站起來拱手道:“那在下先告退了,早則今天晚些,遲就明天一早,在下就回來覆命。”李小幺跟着站起來,客氣的送了兩步,吩咐門口侍立的婆子將俞遠山送出了大門。
水巖急匆匆到了樑王府門口,見蘇子義的車駕正停在門口,急奔進去,果然蘇子義正和蘇子誠帶着幾位將軍關門議事,水巖只好進到垂花門外的花廳裡,耐着性子喝茶等着,直等了將近一個時辰,垂花門才從裡面打開,不大會兒,蘇子誠陪着蘇子義出了垂花門,水巖急忙迎出去見着禮,蘇子義臉上帶着輕鬆的笑意,看着水巖笑道:“尋二爺有事?這趟差使可要用心,別丟了你家老爺的臉面。”
“謝大爺教導,大爺放心!”水巖躬着身子,恭敬的答應道,蘇子義用摺扇輕輕拍了拍水巖的肩膀,轉頭和蘇子誠說着話往外走去,水巖忙恭謹的跟在後面,送蘇子義上了車,纔跟在蘇子誠後面轉回來,進了垂花門,水巖轉頭看了看,往前湊了半步,低聲說道:“二爺,剛五爺說有急事,我就過去了一趟。”蘇子誠腳步一下子停住,轉頭盯着水巖問道:“出什麼事了?怎麼不早點說?”
“爺別急,沒什麼急事,不是大事,就是銀子的事。”水巖急忙解釋道,蘇子誠一聽銀子,有些不自在的轉了轉頭,彷彿鬆了口氣般問道:“銀子怎麼啦?她還缺銀子用?”
“可不就是缺銀子用,這急事就是要跟我借兩萬銀子••••••”
“不過兩萬銀子,這事還要跟我說?”蘇子誠微微皺着眉頭打斷了水巖的話,水巖苦惱的嚥了口口水解釋道:“若就兩萬銀子的事,哪還用跟爺說,我立時就讓帳房提銀票子給她了,可她說••••••她說她要做生意。”
“嗯,做生意的事我聽她說過。”蘇子誠揹着手淡然的說道,水巖狐疑的看着蘇子誠低聲問道:“那她要開勾欄的事,爺也知道了?”
“什麼?開什麼?”蘇子誠一下子叫起來,水巖忙往後退了半步,看着滿臉不敢置信的蘇子誠,肯定的點了點頭:“爺沒聽錯,五爺,她要開間勾欄,還說要做成天下技藝最精,最好的勾欄,我只好來請爺的示下。”幾句話說的蘇子誠胸口急促的起伏着,臉上漲的通紅,一個姑娘家,開勾欄!她到底想幹什麼?
“不準借她銀子!一兩也不借!”蘇子誠咬牙切齒的點着水巖吩咐道,水巖忙一臉苦笑的點着頭,來前他就猜到了這個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