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房那建了一間專門供人員休憩的紅瓦房,裡頭分內外室,內室是用來晚上休息的,外室用以待客或記錄來訪名單,隨時備着茶水和點心。
現在外室裡頭坐了三個人,穿着最爲普通的粗布衣裳,此刻正拼命地吃着外室中準備的茶水和點心。
江雲漪皺了皺眉,這三人她並不認識,也不明白這三個人找她何事。
“別,別吃了,人來了!”
三人中比較瘦高的一個青年,見江雲漪亭亭玉立在門口,靜然地凝着他們,趕忙扯了扯同伴的衣裳。
另二人中,其中一個有些胖,看起來傻乎乎的,瘦高青年扯他的時侯,他應了一聲就繼續吃。
還有一人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吃得嘴巴鼓鼓的,見真有人來了,連忙灌了幾口水,不敢再吃。
“你們找我?”
江雲漪漫步進去,也不坐下,就站着居高臨下地看着眼前這三人。她面色沉靜,這樣看着人的時侯帶着一種無形的威壓。
三個人被她這麼看着,心裡有些發慌,便是那個一直吃東西的胖青年也乖乖停下吃點心的嘴。
“什麼事?說!”
江雲漪估摸着把這三個人嚇得差不多了才坐下,聲音很淡地吐出這幾個字。心中暗自揣測着這三人來找她的目的。
“我們知道元宵那天是誰給你家放的火!”
其它兩人還沒從江雲漪的氣勢中恍過神,那個有些胖的青年利索地說出了今兒來此地的目的。
清亮的眼神,一點也看不出方纔吃東西的那股子傻勁兒。
“事情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了,你們纔來告訴我,不覺得太晚?”
江雲漪眼神微眯,事隔這麼久突然聽到有人知道那一晚的真相,她心中那股壓抑已久的怒火止不住地噴薄而出,燃燒着她的胸腔。
然她的語氣是那樣的平靜不露一點波瀾,甚至連她本身的肢體語言都在向這三人透露着一個信息。
你們來晚了,我已經對這件事兒不感興趣了!
只是如果細看她的雙眸,就可以看出那原本清靈若水眸子已如岩漿噴發,四射而出的怒火足已燒燬一切。
“我就說,我們來得太晚了,你還非要來!”
中等身材的青年對瘦高個低聲道。這事兒要是當天就說,指不定他們還能討到點好,現在都一個多月,人家新房子都建起來了,哪裡還會在乎被燒掉的破房子?
“江姑娘,那人居然敢燒你家的舊房子,難道你就不怕他再把你家的新木屋給燒了?而且我們三人不但知道那人燒了你家的房子,還把你家值錢的東西全搜刮走了之後,才添了一把給燒的。”
瘦高個拍掉中等身材男的手,直視着江雲漪的眼眸道。近日來他們可是打聽得很清楚,眼前這個比他們還小上幾歲的姑娘本事大着呢。
那個名爲雅齋的茶樓她可是東家之一,安雲傳得如火如荼的百味藥粥坊也跟這個姑娘有關。
現在家中搞的什麼暖房,明着打的是百草堂的名義,指不定是這姑娘跟豐澤屯人放的煙霧彈也說不定呢。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容忍縱火燒她家的人呢!?
江雲漪眸中的火光更甚,藏於袖中的指慢慢地收緊,握得指節翻白,咔嚓直響。
只是有人的眼色不大好,聽力也不大好,以爲這樣還不夠,還想再加一把火,好刺激看似平靜,實則已在爆動邊緣的江雲漪。
“你這木屋你一定不怕被燒,那萬一那人想燒了你好不容易建起來的暖房呢?”
瘦高個仔細觀察着江雲漪,心裡有些失望這些話居然都不能觸動她的心,但沒試過他又哪裡知道呢。
“明人不說暗話,你們也不必跟我拐彎抹角了。說說你們報信的目的!如果我覺得可以接受,你們再告訴我,誰是元宵縱火案的真兇!”
江雲漪還在強壓着心中的那份怒火,然那語氣已經透露着她的不耐煩。
她輕輕地冷笑出聲,這個人說得真是對極了!他們敢燒她家的小院,就敢燒現在的小木屋!
這兩者她都可以不在乎。但是暖房嘛,誰若敢動一下,她定然讓他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不過同樣的錯誤犯一次是過失,犯二次是無心,如果犯三次那就是笨蛋。她江雲漪自認還沒有笨到這種程度!
他們這些人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真當她江雲漪是泥捏的不成?
“我們知道你們家在招工,我們三個想在你這裡討份活幹!”
江雲漪的笑如冰棱一般又冷又利,全身上下透着冰冷的寒意,比之寒冬臘月還要讓人覺得冷上三分。
可她明明已經怒火填膺,然問的話卻有些風馬牛不相及。正常人在聽到這些話,難道不是應該憤怒地質問誰是元兇麼?再跟問他們有什麼目的麼?爲何這姑娘會反其道而行之?
三人心中有些害怕,想着難不成他們說出來這裡的目的不得這姑娘的心,她就不想知道誰是當夜縱火的元兇麼?
三人在心中皆有同樣的疑問,但還是照實說了他們來這的目的。
“試用期七天,如果你們能達到我的要求,你們就可以幹下去。如果達不到要求,乖乖給我走人!現在可以跟我說說那天晚上你們到底看見什麼了!”
江雲漪的語氣冷冰冰的,不帶一絲溫度。此刻的她好像被分割成兩個不同的人,一個是冷靜嚴肅,不苟言笑的招聘官,一個是怒火萬丈,恨不能血刃縱火犯的江家女。
可不是管是哪一個,都讓三人猶如墜入冰火兩重天,再也生不出半絲半毫的異樣心思。
他們三人心中都有同一個想法,這個姑娘太可怕了!她的可怕不在於冷靜得可怕,而在於她在怒火中仍有清醒的意識和絕佳的判斷力。
她不被怒火衝暈頭腦,卻於怒火之中冷靜地做着想做的事,問着想問的問題,且完全處於上風的同時,又不準任何人違逆她的意思!
這樣的一個人如何讓這三人不害怕?面對這樣的一個人,他們哪敢再想那些彎彎道道,哪敢還敢有不切實際的想法?
當然,如果他們想找死的話,可以試一試!
“是這樣的!”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說起了那天發生的一切。
這三人本是隔壁村的,元宵那一日追着一隻野雞一路跑到了豐澤屯,那一晚整個豐澤屯靜悄悄的。
他們三人把雞給追丟了,無意間發現有兩人鬼鬼祟祟地砸開了一戶人家的院門,進門後沒多久就開始往那戶人家搬東西,整整搬了一個板車。
搬完之後,村裡突然有人放起了煙火,火花照亮了整個天空,三人也因此看清了月光搬東西之人的臉。
煙火上空,火星子無意間就落到了那戶人家的房頂上,開始只是一丁點火苗,隨後越燒越大,直到整個房頂都燒了起來。
那兩人眼見着房頂燒了起來,驚了一驚,本想推着板車離開現場的,其中一人不知怎麼想的,突然就從懷中摸出了火摺子,另一人本是要阻止的,可最終沒有攔住。
那人持着火摺子進門將廚房裡的乾柴直接點燃,順着正屋、偏屋、包括一切可燃物品全數點燃,最後一把火扔在了院門前。
竹籬制的院門很快就燒了起來,那兩人推着板車快速繞小路離開了現場。
瘦高個三人透過那火光將那戶人家的佈局看了個一清二楚,心中有些驚懼,暗罵這賊人也忒缺德一些,偷東西就罷了,還放火燒屋,簡直壞到家了!
沒有抓到野雞,又遇上這事兒,他們有些害怕,本想原路返回的。誰想這個時侯,有村民發現了火光,往這邊來了,三人只好跟着那兩人往小路跑。
遇上這種事兒,有理也有說不清,何況他們三人又不是豐澤屯人,不跑難道要等着被人當縱火犯抓起來麼?
三人小心地跟着縱火的賊人,並沒有讓那兩人發現他們的存在,誰想走沒多遠就遇上了一個老太婆,那兩賊人就在漆黑的夜裡跟那老太婆吵了起來。最後似達成了協議,平分這板車裡的東西。
但三人發現,那個老太婆明顯多要了不少,而那兩個縱火的賊人卻不敢說什麼。
“你聽清他們的對話,也看清他們的臉了?”
江雲漪從三人的敘述中已經知曉了當日的大半真相,她微微地眯起眼,眸中火光升騰,灼灼燃燒。
這樣的真相不但不能平息江雲漪心中的怒火,反而更令她心憤難平。原來那火本是意外,最終卻演變成刻意縱火!
那個縱火的人應該是害怕這突起的火光引來村民,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讓火勢變得更大些,一把火直接燒光了她的家,好讓他們爭取到離開現場的時間。
好!很好!江雲漪脣邊勾起一抹嫣然的笑意,那笑若百花盛放,灼灼似火,美豔妖嬈,可惜這笑意太盛,讓人無端生出盛極必衰的涼意。
瞭解她的人都知道這是江雲漪怒到極致的徵兆!可惜這個世界裡沒人知道她這個習慣。
“那兩男的一個叫那老太婆娘,一個叫那老太婆岳母,這三人沒走完整條小路,又遇上了一個女人,那女人叫那老太婆婆婆,叫其中一男的三弟……”
三人看着江雲漪突然由冰若冰霜的冰美人,一瞬間變成灼灼如桃的妖嬈女,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然這姑娘似乎總喜歡反其道而行,指不定她笑得越開心,心裡就越生氣呢。因此三人不敢停,聽得她的問話,自是實話實說。
他們先描述一遍那幾個人的相貌體徵,方繼續說接下來發生的事兒,敘述得極爲清楚,連細節都沒有漏過一點。
“我記得事發後沒幾天,我特意讓人散播謠言,只要有目擊當晚之事者,可以拿一筆不匪的獎賞。爲什麼你們三人會在一個多月後纔來找我?”
江雲漪笑意灼灼如桃,豔豔如火,只是如此正常的詢問,卻讓人覺得有一股極冷的冰寒從她的身上透骨而出,使得她周身的人不自覺地被這股冰寒淋了個透心涼。
“我們三都是不學無術的混混,其實並不是我們不想說,而是我們也有我們的私心。那件事後,我們分別跟蹤其中一人,去要脅並勒索一些銀子。”
三人當中的中等身材男當先受不住這樣的威壓,沒有親身其中的人只會覺得現在的江雲漪很隨和,很溫柔。
然親身經歷江雲漪轉變的三人,卻明白這姑娘怒了,那極致的怒氣使得她的氣質在一瞬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這樣的變化極爲特別,卻可以令身臨其中的三人感覺到莫大的壓力。中等身材男嚥了咽口水,一副豁出去的模樣將他們的所作所爲給全說了。
當初他們三人追雞追到豐澤屯,看到了這件事的前因後果。當下就商量着能不能從這幾個人身上撈一筆。
那幾人爲免事情敗露,也確實給了他們不少賞錢。只不過那死老太婆看銀子看得比命重,最後還是那死老太婆家的老頭子給了他們銀子,要他們守口如瓶。
“虎子,你怎麼連這事也一起說了?”
那稍胖的青年一唬,見中等身材青年把他們這事兒也說了,不由看了江雲漪一眼。
那瘦高個嚇了一跳,不滿地瞪了虎子一眼,隨即小心翼翼地觀察着江雲漪的表情。
這三人已經有些後悔來找江雲漪找事做了!這姑娘實在是太可怕了,她明明也沒怎麼說話,連威逼和利誘都沒有使上,卻讓他們早早地生出了懼意,不敢說半句假。
“你們不止一次去敲詐勒索?”
江雲漪脣邊的笑容微微一斂,突然就明白了,老江家的人爲何近日來都那麼安分。原來是有人一直在找他們的茬兒,沒空搭理他們啊。
“三次吧,事發前一次,事後兩次,前兒個聽說那老頭要過壽,今兒我兄弟三就跑去找那老頭要錢。”
瘦高個看事情敗露,也就不再隱瞞,一五一十地將他們幾個勒索的經過跟江雲漪說了。
這小姑娘一看就不是好糊弄的,他們還是安分些吧。
“我可以讓你們來這裡試用,不過這一次是三天,而不是七天。因爲你們的人品實在讓我擔心!”
江雲漪慢慢地慢慢地將先前那過分燦爛的笑斂了回來,面上帶着一抹冷然,話畢已是笑意全無。
今兒是江傳一的大壽,她若不送份大禮給他,還真是有些說不過去!
“我們承認敲詐勒索不對,不過這對你來說你也沒損失啊。我們三的力氣大,什麼髒活累活都能幹的!我們……”
微胖的青年一聽從七天試用,變成三天,心下就急了,顧不得江雲漪又一次突變的臉,急急地反駁道。
然他的話說到一半就住了嘴,看着江雲漪望過來的眸光狠狠地打了個冷顫,哪裡還敢再說半個不字。
“這件事兒就這麼定了!不過,如果你們能替我辦件事兒,我可以另外給你們一筆賞金!”
江雲漪的眸光有如利劍般直透三人慾反駁的話。在原則方面她是決不允許有人跟她討價還價的。
這三人雖有幾分小聰明,但能做出敲詐勒索這樣的事,顯然是有些心術不正的。
這樣的人,若平時她連收都不會收,要不是現在他們對她還有用,她根本連三天的機會都不會給!
“江姑娘,你說!”
三人不敢再提額外要求,生怕江雲漪連三天的試用都不願給他們。這姑娘現在應該在氣頭上,他們可不敢再惹她了。
現在一聽只要幫她做件事兒,就可以額外拿一笑賞金,眼睛不由亮了起來。
其實他們來告密也是爲了拿點銀子花花,只是如他們這樣子混再多的銀子也不夠他們花銷。
便想着江家招工,頓頓有肉吃,工錢也比其它地方高,若他們能來這裡做幫工,以後的生活不就有保障了麼。
隨後他們三就商量着,要如何才能來江家做幫工,即使給人做幫工錢是不多,但怎麼說也餓不死啊。
“過來!”
江雲漪耳朵動了動,確認周圍沒人,才讓他們三人低下頭,一一吩咐他們要辦的事兒。
三人一聽,眸中越聽越覺得這姑娘心思不是一般的深,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這姑娘會打這樣的主意。
可又想想這江姑娘一家也忒倒黴些才遇上這樣的親戚,人家不義,又豈能怪江姑娘不仁呢。
再說了,誰要那臭老頭今兒不乖乖把錢給他們,他要是乖乖給了,就不會有這樣的事兒發生了。
“江姑娘,你放心,我們一定幫你辦得妥妥當當的。”
三人拍着胸脯保證。把這事兒辦好,指不定江姑娘一高興,這試用期就會給他們延長,或直接收他們做長工也是有可能的!
“這些錢你們先拿着,事成之後我再給你們另一半。”
江雲漪從荷包裡取出三兩銀子放到桌上,以這三人的本性不先給他們一些甜頭定不會好好給她辦事。
這三兩銀子就當是訂金,若他們三能幫她把這事兒辦好了,她也不會短了他們的好處。
“謝謝江姑娘!謝謝江姑娘!”
三人沒想到江雲漪這麼大方,一下就給了三兩銀子,心中自是高興得不行,收了銀子後,便跟江雲漪道別,靜待江老頭的六十大壽。
江雲漪讓人把外室收拾一下,重新備好點心和茶水,以備下次有客來訪可隨時取用。
她則走至暖房內轉了一圈,發覺暖房的溫度及溼度保持得極好,有的藥籽已經冒出土來,嫩綠的小葉子非常可人,交待看護人員一定要記錄好每日的溫差及藥苗的長勢後,便退了出來往荷塘的方向走。
在劉府時,她曾有想要要在荷塘內養魚,所以在移植荷花時,便讓人將近三畝的池塘以中心圓爲軸劃分成五塊區域,從這裡看過去就像是一朵成型的五瓣荷花,而不是單調的一方荷塘。
衆人只以爲江雲漪心思奇巧,挖個池塘種荷花,還非要把荷塘弄成荷花的模樣,卻不知江雲漪這麼做只爲了以後尋到魚苗而做的準備。
荷塘這邊有從劉府請的園藝師傅精心照顧,江雲漪自是不用擔心的。轉而去了工地。
工地這邊跟暖房以一牆之隔完全隔開,將來的江府已經成型。按照江雲漪的要求設有獨棟小樓,客房、花廳,花園,書房,庫房及下人房,層次分明。
在工地上轉了近半個時辰,江雲漪才滿意地回了家。
這個時侯江大林和姚芳華已經洗漱好,準備一會就去參加江大林的壽宴,見江雲漪回來,忙讓她趕緊準備。
江小小和江小高在紅楓書院讀書,書院要求嚴格,不到假日是不會放人回來的。
何況這兩孩子初上私塾讀書,自然要更加努力地把功課趕上去,當然不會刻意請假回來。
三人準備好後,帶着禮物往本家的方向趕,到本家後,該到的人基本全到,該請的人基本的都請了。
江雲漪看着黑壓壓一大片人,脣角勾起一抹晦暗不明的笑。
江傳一,你請的人越多,我就讓你的臉丟的越大。你不仁,我不義,到時侯你可千萬別怪我啊!
“喲,四弟啊,你們家現在可富貴了。怎麼我們家老爺子六十大壽這麼大的事兒,你才送這麼點東西啊!”
楊大妞捏着嗓子,一手插腰,一手翻了翻江老四送來的壽禮,皮笑肉不笑地道。
已經有一個多月不曾到江老四家順東西了,她的手實在是太癢了。看看這料子,居然這麼好,這不是成心讓她不痛快麼?
“他二嫂,這葛布可是今年最新款,這顏色也是咱公公喜歡的。禮是輕了點,但也是我們做兒女的一番心意!”
姚芳華含着笑接過楊大妞的話頭。她知道他二嫂最喜歡找他們家的茬兒,只是她來江家也有一個多月,倒沒怎麼見到人。
今兒是老爺子的大壽,這二嫂子莫不成要當着這麼多賓客的面兒,給他們家難堪?
“哎喲喂,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我們老四娶的新媳婦兒啊。真是了不得啊,你嫁進門都這麼久了,怎麼就沒見你過來伺侯公公婆婆吶!難不成,以前你就是因爲這樣才被人掃地出門?”
楊大妞捏着帕子抹了抹嘴,發上的碧色絹花襯得白細的臉越發的白細,那雙細細的小眼微斜着,語氣極爲輕蔑。
若不是這個女人嫁進來,她會用出那樣的手段麼?現在好了,搞得她到現在都不敢到老四家順東西。
本以爲老四家的房子被燒了,以後一定會成爲全村最落魄的窮鬼。誰想人家第二日就蓋起了木屋子,還搞什麼暖房。
現在工地那邊一個大型的府地也快成型了。想着莫非是那個什麼雲大少爺要搬來他們這住,否則怎麼在他們這造那麼大的園子?
真真是氣死人了!也不知這老四家交了什麼狗屎運,才認識這麼一個大人物!這樣的人物應該是由他們二房來結識才符合身份嘛!
“二嬸嫌我家的禮輕,莫非二嬸送的禮比我家好?那我倒要好好看看,下次也好讓姚姨跟您好好學學!”
江雲漪本想等着好戲上演,並不打算這個時侯跟老江家的人發生糾葛,可惜有人就是閒不住,非要來招惹他們家的人。
即如此,那就在大事發生前,先陪他們過過招!
“哎呀,我說四弟媳婦啊!你是怎麼教雲漪的,我們兩大人在這裡閒話,她一個晚輩咋的還這麼沒有禮貌的插嘴呢?這可不好,你可得讓她好好跟我們家巧巧學學!”
楊大妞知道江雲漪不是好惹的,但這個時侯有姚芳華在,她自有辦法對付這個死丫頭。
讓這死丫頭平素不把她這個二嬸放在眼裡,這會子看她怎麼收拾吧!
“我們家雲漪有沒有禮貌就不需要他二嫂操心了!倒是他二嫂你有這耍嘴皮子的功夫,何不好好去孝順公爹?來我這裡對我一個弟媳婦冷嘲熱諷難不成就是他二嫂對公婆的孝順?那我還真要好好學學!”
姚芳華感激江雲漪出口解圍,自也不希望楊大妞把戰火轉到江雲漪身上說她的不是。
要比嘴皮子,她也是不差的!
“你!”
楊大妞氣得牙癢癢,狠狠地瞪了姚芳華一眼,就恨恨地走了。心中憤恨地罵着,好你個姚芳華,死賤貨,等公爹的壽辰一過,看我怎麼收拾你!
“他二嫂,這是怎麼了?”
穿着暗紅色襦衫,配同款繡方格馬面裙的王桂香笑盈盈地朝楊大妞走過來,特別畫過妝的精細眉眼卻看不出半絲笑意。
方纔的一幕她都看見,沒想四哥這一次倒是娶了一個厲害的媳婦兒。
“怎麼了?哼,怎麼了,難道你沒看見?”
楊大妞冷眼瞧着過來假好心的王桂香。這個王氏自從新春回來後,倒像變了個人似的,都不怎麼去找老四家麻煩了。
她是因爲那件事兒不敢貿然去找老四家麻煩,這個王桂香莫非也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才變得這麼安分?
她可不信王桂香會因爲上次賣了小小和高子,差點害死雲漪那死丫頭,而心生愧疚,不敢去江老四家!
楊大妞在心裡計較了一番,隨即冷哼一聲,自顧走了,看也不看王桂香一眼。
王氏靜靜地立在那裡,看着楊大妞離開也不說話,只是脣邊的笑意有些冷,然轉眸過後,又是笑容柔柔地行走在衆賓客之間招呼。
江雲漪抿着脣看着在賓客之間遊刃有餘的王桂香,微微地皺了下眉。自在牙行見過王氏後至今也有挺一段時間了,她似乎還活得挺滋潤。
看來,等她的新家建起來後,她得去牙行跟馬管事提個醒。敢害她弟弟妹妹的人,不受點懲罰可她會很不爽的!
“我說四弟啊,你們家每天給工人發的工錢都頂得上你給我們爹買的這個尺頭了吧?怎麼說我們爹過的可是六十的大壽,你怎麼可以這麼小氣呢!”
江三繞過一羣賓客,來到放置禮物的堂屋,搓着鼻子,很是嫌棄地拍了拍江大林送的那幾匹葛布。
想着上次在老四家跟他要件衣裳,他都小氣吧啦的不肯給,就有些來氣。
江大林皺着眉不說話,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這已經是今兒第二次有人嫌棄他送禮輕了。
“小氣什麼,這幾個尺頭可比我們家送的肥豬肉好多了!”
李小丫踩着她厚重的步伐,胖嘟嘟的身材擠過衆賓客,話出噴了江三一臉的口水,卻是爲江大林說話。
“怎麼?你心疼啊!覺得四弟家禮好,你跟四弟過去啊!”
江三見平日裡處處找老四家茬兒的媳婦兒,居然破天荒地爲老四家說話,心裡一火,嘴就開始不把門。
上次去老四家商量老爺子的壽辰後,他就溜到鄰村找張寡婦溫存了一天,哪想回去晚了,又被李小丫這臭婆娘狠揍了頓。
他料想當時這臭婆娘一定先去老四家找過他,沒見着他,纔對着晚歸的他發大火,出大氣。
想着要是老四在這臭婆娘去找他時,說個好,他還會被收拾麼?他就知道這個老四沒安什麼好心,否則怎麼連李小丫這臭婆娘也幫他說起了話呢。
“江大樹,老孃一天不揍你,你就皮癢癢了是吧!”
李小丫眯着她的小眼睛,蒲扇般的厚手掌就往江大樹的後腦勺拍過去,一點都沒有想要在衆賓客前給江大樹留一絲顏面。
“臭婆娘,你發什麼瘋!”
江三冷不防被拍了這麼一下,火大地就想回揍回去。
這個臭婆娘自上次他跟張寡婦的事兒被揭穿後,天天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現在居然爲了江老四打他,真是豈有此理!
“好啦,三哥,今兒咱爹過壽呢,你是想讓爹罰你跪祠堂麼?”
江家旺一直留意着周遭的動靜,一下就看到自家三哥跟三嫂又鬧起了矛盾,當然要過來勸架。
江三冷哼一聲,任江家旺把他拉走。其實他剛纔也不過做做樣子,哪敢真對李小丫動手。
今兒老爺子過壽,李家的人可來了不少。如果他敢對李小丫動手,不需要走出這個門,就會被李家的人揍個半死。
他纔不做這種即不損人又不利己的事兒呢!
“四弟,你三哥就是一個混人,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李小丫也不理會江大樹的哼哼唧唧,轉頭對江大林致歉,說完也不待江大林迴應就繼續招待賓客去了。
江大林死皺着眉頭,比起自家三哥的找茬,李小丫現在的態度才令他奇怪。這個三嫂子轉性了?
在江大林的印象中,這個三嫂從來都是飛揚跋扈,蠻不講理,沒理也要說出理,便是做錯事也從來不會認的那種人。
可是剛纔李小丫竟然代他三哥給他道歉?這讓江大林不得不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當家的,你沒事吧?”
姚芳華見江大林站在那一動不動,以爲出什麼事兒,忙走過來詢問。
輕嘆了一口氣,想着這老江家的人真是一個個都不消停。是不是都看他們家的人好欺負啊!
“我沒事!倒是讓你受委屈了!”
江大林搖搖頭,拍了拍姚芳華的手背,一臉的歉意。是他性子太軟了,才讓媳婦兒跟着他一起受委屈,可一家人不都是這樣打打鬧鬧過來的麼。
有些事,忍忍就過了!
“當家的,你別這麼說。我很好!”
姚芳華牽着江大林的臂彎笑得溫柔。她即嫁給了他,那還談什麼委屈?再委屈也沒有比他在家人與她之間爲難更委屈。
“好啦,我們進去吧。”
江大林慶幸堂屋這邊離賓客區遠,方纔他們兄弟親嫂之間的爭執沒有讓外人看了去,否則豈不讓人笑話。
二人小聲說着夫妻間的話兒,往正屋大堂走。
江家本家是極大的,除正屋大廳外,還有三四間偏屋,院子是一個可容四五十人的大院,廚房也有近二十平。
因爲今兒是江傳一過壽,所以特別請了村裡專門給人做飯的廚子來,不必江家的媳婦子們下廚。
此刻院子裡擺了五個大桌,每桌十人,院門外也擺了幾個大桌,也是每桌十人,把這些桌子坐滿也有近百人了。
正屋大堂裡有一桌特別鋪着桌布,是傳供村子裡與江傳一同輩的長者一塊坐的,而那一桌的菜也比其它桌的要豐盛很多。
爲了吉慶,每一桌還擺了酒水,看起來倒很有模有樣兒。
江傳一對自己的大壽還是很捨得下血本的,這十幾桌每桌都有肉,讓得來參加壽宴的人都暗暗點頭。
“老哥哥啊,你可真是好福氣吶。看看兒女多孝順,一聞你過壽都過來了。”
村長要比江傳一小上幾歲,此刻是江傳一過壽,他也刻意降了身份給他面子叫他一聲老哥哥,說了幾句好聽的話。
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江傳一有三個閨女呢,現在可一個都沒到。當然這其中因素衆多,有的是不足爲外人道的。
“比不上村長你啊,兒子們都出息,也不必呆我們豐澤屯這小地方。每年還給你帶了那麼多好東西孝敬!”
江傳一呵呵一笑,說得倒也是實話。這村裡誰不知村長的兒子在平縣的縣衙當差,那油水不知撈了多少,年年回來都給村長稍一堆的稀罕東西。
“老哥哥別這麼說,那小子可不能跟你們家旺比,據我所知本朝三年一度的秋試就要開始了吧。誰不知道家旺這孩子書讀得好,他這要考上了,可不單單是給你們老江家掙臉,也是給我們豐澤屯掙臉啊!”
在豐澤屯讀書的不少,但當上秀才的可沒幾個,江家旺算一個,而且他三年前的那一次可是直接就考上了秀才,這可是他們豐澤屯的大事兒。
村長可沒忘了這大考將至,指不定江家旺這次就中了呢?
“託村長吉言,託村長吉言吶!”
江傳一高興壞了,其實今兒他之所以把這壽宴辦得這麼大,也是爲了給小兒子添添福氣。
“村長說得沒錯,這家旺文才好,品相好,一定能一舉高中!”
來參加壽宴的村民們也都一一對着江傳一說着吉祥話兒。便是因趙氏與李五打架一事,跟江傳一就開始不對盤的李公,也破例說了幾句。
這其中的原因也無需說太多,全是衝着江家旺可能中舉的面子。
要知道本朝重文,對於這些舉子一向優待,只要不出情況,中舉的舉子一般都能分到一個官兒來坐坐。
這江家旺今年要是中了舉,那老江家飛黃騰達的日子可就來了!這個時侯誰也不想得罪他們。
“老頭子,這家旺要考試可是要一大筆的銀子呢。”
一直在旁邊不怎麼說話的趙氏,突然插口道,然後一雙渾濁的眼兒就瞥向了四兒子的方向。
元宵那場火沒讓老四家陷入困境,還讓老四家越過越好,既然這樣爲什麼不可以給自己的弟弟送點盤纏進京趕考。
“爹啊,這秋試還早,可春試可是到了啊。小兵也是要參加今年的春試。如果小兵能考上秀才,不就可以和他叔一起上京了嘛!”
楊大妞聽着衆人追捧老五,婆婆又把目光轉向老四家,就想着婆婆定要是老四家出老五的考試錢。
那他家小兵也要參加今年的春試,自然也要錢的!憑人什麼只出老五家,不給他們家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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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呃呃,縱火案滴真相終於揭開鳥,姑娘們不要打偶,差不多要開虐了哈。但願明兒那一章姑娘們能夠息怒,因爲偶也被氣壞了撒。
謝謝姑姑娘們滴票票,也謝謝舞妞滴鮮花哈,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