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念頭一旦產生,頓時就在她心頭迅速生根發芽,春枝甚至都開始想象那一口要下去該是什麼口感了。
是和昨天吃的湯圓一樣軟軟糯糯的,還是和過年吃的雞腿一樣,筋道得很?嗯,反正味道不可能差了。
只可惜,正在她情不自禁的咂嘴的時候,柴東涼涼的聲音又穿透層層霧靄,一舉把她的美好幻想給擊得粉碎:“你又在想什麼?”
春枝猛然驚醒,她趕緊搖頭:“沒什麼啊!”
柴東靜靜看着她,那眼底明顯寫着不信。
可這麼羞人的想法,春枝怎麼可能說出來?她連忙低下頭。“時候不早了,咱們趕緊走吧!找個暖和的地方坐下吃點東西好接着趕路。”
一面說着話,她一面就匆忙的朝前走去,都不敢再多看眼前那張嫩生生的臉一眼。
柴東冷冷的盯着她明顯跟潛逃一模一樣的背影看了好一會,才張張嘴,輕輕吐出一句話:“真是越來越壞了!”
然後,他才擡腳慢慢的往前走。
他們倆運氣還不錯,再往前走上兩三裡地,前頭就出現了一個草棚子。棚子門口冒着嫋嫋的炊煙,遠遠的還有食物的香味傳來。
春枝和柴東兩個人走了一上午,他們早飢腸轆轆。現在聞到香味,兩個人的肚子就都忍不住咕咕叫了起來。
柴東更要臉點,他聽到自己肚子裡傳來的聲音,立馬耳朵一紅,就站在那不動了。
春枝看在眼裡不禁笑了笑,就把自己的包袱塞進他手裡。“你先找個地方坐着,把乾糧拿出來,我去朝店老闆討碗水喝。”
柴東點點頭,就去找坐的地方了。春枝厚着臉皮到了草棚子門口,發現這裡經營的是夫妻倆。見她過來,老闆娘連忙對春枝打招呼,春枝也衝她笑笑:“這位大姐,我和我相公趕路路過這裡,想向您討一碗熱水喝,還請您發發慈悲,給我們行個方便。”
“好啊!”老闆娘爽快的答應了,就拿了兩個粗瓷碗來給她倒水。一邊倒着水,她一邊問春枝,“你們小兩口這是去縣城投親?”
“不,我相公去考童生去,我陪着他一道過去……我也去縣城有點事。”春枝小聲說。
“哦,原來是這樣啊!我看你們兩口子年歲都不大,應該都沒出過遠門吧?這一路可有的你們辛苦的了!”老闆娘說着,水已經倒好了遞過來。
春枝感激不盡,連聲的謝過了,就端着兩碗熱水回來了。
柴東也已經找好了歇腳的地方。他在一棵樹下鋪上一塊粗布,再把王氏給準備好的餅子拿出來兩個,自己就在一邊坐下了。
春枝過來在他對面坐下,兩個人一人一碗水,就着已經冷了的餅子一口一口的咬起來。
看來王氏是已經知道柴東肯定不會獨享好東西了,所以她這次做的餅子都一個樣。只不過他們家裡條件有限,儘管這些餅子都是用面做的,卻也只是最便宜的白麪,要是剛出鍋的話倒是軟綿新鮮,很好下肚。可是放了一晚上後,麪餅子現在都冷了,就變得硬邦邦的。咬上幾口後,就叫人的腮幫子都疼了。
還好手邊還有一碗熱水。吃上兩口餅子喝一口水,嘴裡的麪餅被水泡軟了點,就好下嚥多了。
不過對春枝來說,有的吃她就感激不盡了,當然不會過分挑剔。她再揪了一點麪餅泡在碗裡餵給小三子,小三子也吃得很歡。柴東也不是太挑剔的人,小兩口一起吃着喝着,雖然沒有說話,可氣氛也算溫馨。
就在他們吃到一半的時候,後頭一個車隊慢慢朝這邊走了過來。前頭一個管家模樣的人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在他後頭跟着幾輛馬車,馬車後頭還有六七輛拉着行禮的車子,再加上車前車後的丫鬟小廝,少說也有一二十人。
這麼一個浩浩蕩蕩的車隊,在他們這個小地方可以說是非常的惹眼了。春枝都忍不住放下手頭的餅子朝着那邊看了過去。
隨着馬車越靠越近,她更發現前頭那輛馬車真是漂亮得很,就連前頭掛着的車簾上都繡着一枝春梅,那繡工比起王氏的手藝來一點都不差!
而且這麼複雜的繡法,這麼長長的一支梅花,她還是第一次見呢!春枝不知不覺都站起來,想湊近一點多看上兩眼。
結果誰知道,這輛馬車就在到了她跟前的時候,車伕突然一抽鞭子:“架!”
拉車的馬兒吃痛,立馬一揚蹄子,拉着車子朝前一陣狂奔。
馬蹄連同車輪先後揚起一陣巨大的煙塵,直奔春枝的面門而來。
虧得柴東反應得快,一把把她給往後拉了過去,纔沒叫她被煙塵撲了一臉。不過,春枝身上還是沾了些灰塵。
小三子見狀,它趕緊就跳過來,伸長脖子衝着馬車一陣尖叫。
“小三子,算了!”春枝趕緊把它抱起來,“咱們現在得罪不起他們,還是算了吧!”
她話音剛落,又聽到一聲輕笑從旁傳來——那是又一輛從他們跟前駛過的馬車。
這時候,正好一陣風吹來,撩起了車窗上的紗簾,露出半張秀美的容顏,還有一角雪白的皮毛。
春枝頓時身體一僵,她雙眼定定的看着馬車裡的人。
那人卻連瞧都沒有瞧她一眼,就叫丫鬟放下簾子,徑自朝前走了。
“原來是他們。”柴東也看到了車裡的人,他過來將春枝拉回去,“半瓶水的人就這樣,你別和他們一般見識。”
春枝垂下眼簾。“我哪有資格和她們見識啊?”
柴東似乎想說點什麼,可看看她一臉的落寞,他還是閉上嘴,只按着她回去坐下了。
可是剛纔那一通煙塵飛濺,他們的麪餅和水碗上都蒙上了一層灰。麪餅倒好說,吹吹就行了,可是水碗怎麼辦?好好的一碗水,就這麼被糟蹋了!春枝一陣心疼。
那邊小店的老闆娘看見了,她連忙對春枝招手:“小娘子,你把碗裡的水倒了,我再給你們倒兩碗乾淨的。”
“哎,好嘞!”春枝趕緊答應着,就把碗裡的水都給倒了,再端着空碗過去接水。
老闆娘給她倒了兩碗乾淨的水,還不忘記勸她:“那些富貴人家,向來都不把咱們窮人家看在眼裡。在他們看來,咱們就跟貓兒狗兒一樣,都是他們隨隨便便能捏在手心裡玩的。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他們比咱們強呢?以後再看到這些人,你躲遠些也就行了。”
“我知道了,謝謝您。”春枝感激的直道謝。
這次端了水回去,她和柴東不敢再耽擱,就趕緊吃了餅,再把碗裡的水喝得乾乾淨淨的,就把碗還給老闆娘,小夫妻倆就繼續揹着包袱趕路了。
只是接下來半天,以致晚上到了一戶人家裡借宿的時候,柴東都還沉着一張臉,一副很不高興的樣子。
春枝差不多猜到了他的心結。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小聲問他:“你是在因爲白天那件事生氣嗎?”
柴東點頭。“姓莊的欺人太甚!他們的所作所爲太侮辱人了!”
哎,他們家一開始不就是這樣嗎?反正只要爲了自家人好,其他人他們根本都不當一回事。所以現在再發生這樣的事,春枝一點都不吃驚。
不過,她倒是沒想到,自己都已經放下了,柴東卻還在耿耿於懷,甚至還以爲這事晚上都沒吃幾口飯,也到現在都翻來滾去的睡不着。
“我沒事了。你也別多想了,趕緊睡覺吧!養足了精神明天一早好接着趕路,當下咱們該把所有精力都放在考學上纔對。其他的事以後再說。”她輕聲安撫他。
柴東就擡起頭盯着她看。
春枝又被看的好一陣不自在。
“你又看我幹什麼呀?”她低下頭小聲問。
“以後,我一定不會再讓你受這樣的侮辱。至於姓莊的做的那些事……到時候,我也必定會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柴東咬緊牙關,一字一頓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