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衆人起身的時候,太后望着她們倆揮揮手,意思很明顯是告訴她們也起身。
千城覆會意過來去扶莊千落,才發現她原來一直在走神,和其盯着昏迷不醒皇上的眼神。
“別怕!有我在。”他附耳對她輕聲說完,就收回手再度轉身與其他人對視。
眼看着已經將千城覆控制,如今太后一來情形立刻轉變,赫連辭言陰戾的眼眸轉了轉,便開口說道:“天后……”
然而他的話還來不及說,太后就直接把對千城覆揮的手轉向他,滿臉憔悴略帶不耐煩的神情打斷他的話:“太子你什麼都不用說。哀家今天過來,就是來看皇上的。至於其他的事,有太醫來診斷,由這麼多人看着,用不到哀家操心!”
“……”赫連辭言氣結,嘴巴動了好幾次,都不知道應該對太后說什麼。
在所有人的心裡,太后都早已經不幹政好多年,甚至就連慈安宮都很少離開。
如今她就趕在這麼個時候戳在這裡,到底是爲什麼?
每個人心底的答案,都是不一樣的。
情況再度僵持住,一直到太醫到了,緊急給皇上診脈,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再出一點聲音。
“王大人,陛下到底怎麼樣了?”饒是皇后一向最爲鎮定,這會兒也忍不住焦灼的心,開口催促只是一心號脈的太醫院院判。
王太醫總算回過神,微微對皇后搖搖頭,輕聲回答:“回皇后娘娘的話,陛下突然吐血,與、與中毒有關係!”
王太醫說完就看到一向端莊優雅的皇后,居然就當衆站立不穩晃了晃,到了嘴邊的其他話只好嚥下去,隨後眼神有些不好意思盯着皇后繼續看。
偏轉過頭的時候,正好看到之前皇后丟在太子腳邊的藥碗,本能的上前去查看,這下更是肯定皇后爲何會當衆失態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王太醫,你說!”太后眉頭用力皺起,看着王大人檢查過後,之後冷聲詢問。
王大人看着地上破碎瓷碗中散落的星星點點藥渣,以及正在蒸發不斷瀰漫的藥味,微微沉吟一下回答:“回太后娘娘的話,給陛下服用的藥湯裡含有豬尾草的成份!這對於本就肝臟有損傷的陛下來說,無疑是一道催命符!嚴格意義上講,這不是毒藥,可是陛下服用……”
王太醫可能是在來的路上,聽說是誰熬藥給皇上送來的,這會兒一邊努力說着真實情況,一邊給與莊千落解釋的機會。
然而他的苦心終究是沒有什麼用,因爲莊千落根本就不知道什麼是豬尾草,更不知道這味草藥到底是怎麼進到,管轄無比嚴格的皇上藥碗之中的。
“這藥是是妃看着去熬的吧?是妃,你出來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太后聞言臉色也很不好,再擡頭就是直接對上莊千落,等着她當衆給出一個答案。
莊千落有些迷惑的看着這一切,卻是邁步乖乖的從千城覆的保護中走了出來,兩步的距離足夠拉開她和千城覆的關係,隨後就直接跪倒在地,面對太后如實回答:“太后娘娘,臣妾確實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之前臣妾奉命跟隨宮女去給父皇熬藥,到了後院就親眼看着宮女,從早就封存完好的藥包裡取出草藥。而熬製的陶罐,以及所用的伏龍山清水,完全都沒有一點差錯,臣妾很肯定給父皇喝下去的藥絕對沒有任何問題。再之後,就是臣妾和身邊的宮女穎秋端着藥碗回來,中途沒有遇到過任何一個人,也沒有發生任何一點不對勁的地方。所以臣妾是真的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莊千落已經翻來覆去將這件事想了好幾遍,最後的結果無疑就是現在的結論。
她很確定,從器皿到材料,沒有一樣是有問題的。
這一局,她自己輸的也是很鬱悶啊!
然而比她更不能相信的,則是驗出毒藥成份的王太醫。
“是妃娘娘,您再好好想想,是不是您記錯了?這豬尾草顏色赤紅,即便化成水也是十分顯眼的。若是有人想用此藥給陛下下毒,應該不會全無蹤跡!”王大人是真的很想幫莊千落,這才適時提醒她再重新想一想細節。
聽到這種話,莊千落的眉頭幾乎都要打成死結,最後乾脆轉頭問還在地上跪着的宮女穎秋:“你來說說,這一路上你真的看到,有如王太醫所說的可疑之事嗎?”
穎秋早就因爲皇上喝了她親手端來的藥而吐血,嚇得魂飛魄散,就那麼傻愣愣的跪在原地,充耳不聞莊千落的問題。
最後還是因爲千城覆踢了她一腳,改成趴在地上,她纔算回過神。
莊千落無奈的再問了一遍剛纔的問題,穎秋才哆哆嗦嗦的搖頭:“沒、沒、沒有!奴、奴婢什麼可疑的事情都沒發現。”
就知道指不上她!
莊千落抿着脣角想繼續思考,卻不想另一邊的董妃卻又可惡的張嘴,巴拉拉煩人的說道:“沒有?本宮倒是覺得,這宮女的話不像是在說她沒發現,而是因爲她攝於什麼事情,不敢說實話罷了!太后娘娘,要不然,就把這宮女交給臣妾吧!臣妾保證,立刻可以讓她說實話,找出那個毒害陛下的兇手。”
皇后優雅的鳳眸擡起,對上得意忘形的董妃,冷聲斥責道:“交給你?董妃,你可真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這六宮至尊上有太后娘娘,下有本宮,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區區的貴妃說話了?即便太后娘娘和本宮不在,按照晗海國律法,這種事也應該交給刑部來取證審判吧!你這麼巴不得屈打成招,莫非投毒這件事與你有什麼密不可分的關係?”
董妃聞言美麗的臉蛋都抽了抽,哼道:“皇后娘娘,賊喊抓賊的事兒,從小臣妾也只是在話本里聽說過,現如今直接看到了,你還是讓臣妾大吃一驚了呢!只不過,賊到底是賊,即便想盡辦法掩飾,也不可能改變事實的。正好太后娘娘今天也在,臣妾勸你還是趕緊招了吧!即便你真的不知道,是不是也應該勸勸這明顯是兇手的人,趕緊說說實話?免得一會兒皮肉受苦後,還是要承受斷頭之痛!”
“是妃不是兇手!”皇后斬釘截鐵的話,是直接對太后說的。
太后久不願離開慈安宮,就是因爲不願意再管這些後宮女人持續不斷的鬥爭,可是如今既然來到這裡,她也不能真的不管。
“行了!一人少說一句,哀家既然來了,今天就一定會給好人主持公道。現在不是吵這個的時候,王太醫,你趕緊上前給皇上解毒。至於找出兇手的事兒,稍後一會兒也遲不了!”這些女人吵來吵去,卻是將已經中毒的皇上丟在一旁,太后這個做母親的心裡能舒服得了嗎?
王太醫聞言趕緊上前給皇上治病,忙活了一通突然慶幸的說道:“幸虧血污並沒有堵塞呼吸道!否則陛下……唉!不幸中的萬幸!”
他說完繼續忙着救皇上,留下其他人又各懷心思。
讓皇上噴出身體裡的鮮血,是莊千落的主意,如果單憑這一點,很顯然莊千落是有功的,奈何這個前提必須是,她要證明自己不是那個下毒的人。
千城覆斂眉一直在沉思,這會兒目光轉到莊千落的身上,發現她還跪在地上。
忍不住有些心疼,千城覆不顧全神貫注筆直在身前的各種武器,向前走了兩步來到莊千落的身前,擡手將她扶起來。
“聽父皇的呼吸聲,他應該不會有性命之虞,你也不要太過驚慌。”起身之時,千城覆附在她耳畔小聲的說着。
不會有性命之虞?
莊千落不敢相信的望着千城覆,直到他看出她的疑惑,再度肯定的點頭,她的腦筋便又可以轉彎了。
既然對方有本事下毒栽贓,那爲什麼不一次性毒死皇上呢?
偏偏還要給皇上生機,這明顯對赫連辭言不是最有利的。
莫非……這個下毒的人,並不是赫連辭言?
有了假想敵的轉變,莊千落的思路也活泛起來,不到三分鐘的時間,她就想了好多,而且瞬間理出了頭緒。
而在這時,王太醫也給皇上服下了解毒的藥,以及吩咐宮女開始打水清理皇上滿身的鮮血。
“太后娘娘,臣妾有辦法抓到那個下毒之人,還請太后娘娘准許臣妾先行退下。”突然,莊千落跪倒在地,滿臉認真的向太后請命。
然而不等太后回答,董妃就搶先反駁:“先行退下?本宮看你是因爲罪行被人揭發,人贓並獲無法抵賴的情況下想跑吧?”
莊千落是當事人,她現在突然說有辦法抓到下毒之人,那必定就是想起了什麼。
千城覆本就從來沒還以過她,自然不會不在這個時候支持她。
就在他剛要開口說,他會留下來做人質的時候,卻不想皇后突然開口:“董妃,由本宮留下來做人質。如果是妃不能找到證據,證明她是被誣陷的。那麼本宮願意以同謀的罪名,一併下到刑部論罪。你覺得,這樣可好?”
那冷冷淡淡卻威嚴十足的聲音,怎麼聽都讓人感動,順帶熱血沸騰呢?
莊千落怎麼也沒想到,那個巴不得她死的皇后,居然有一天會拿性命相助與她。
這份恩情不得不說,真是讓她有些無地自容。
她發誓,如果這一劫能躲得過,她一定會更用心和皇后相處,做到婆媳間多溝通,多瞭解。
這會兒別說是莊千落,就連千城覆都有些驚愕,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己的母親,十足十也是意料之外的。
那就更別說董妃和太子,皆是滿臉的震驚。
“好!有母后作保,想來父皇一定會龍體康健,是妃也可以順利找出想要謀害父皇的兇手的。”到了最關鍵的時候,還要是太子拍板做最後的決定。
董妃嚥了一下口水,決定還是乖乖聽兒子的,這事也就這樣決定了。
太后見雙方都沒有意見,便對莊千落吩咐道:“快去吧!”
莊千落輕輕點了點頭,慧黠的眸子迸發着自信的光芒,無聲的對太后點點頭,然後就起身朝外面走。
千城覆用眼神對皇后道謝,之後也追着莊千落的腳步離開皇上的寢宮。
居然對她道謝?
她是他母親啊!
皇后突然在心底苦笑,比之前發現皇上在最不能死的時候,被自己這邊的人下毒還要難受。
因爲有皇后的擔保,原本一直圍着她們的侍衛也收了武器,只不過因爲她們現在的身份仍舊還是嫌疑人,所以無論怎麼調查,侍衛也都要跟在她們身後監視的。
而這一點,也是對莊千落極其不利的。
因爲無論她做什麼,這些根本不是她的人,都有可能提前被人收買,然後將她所做的一切都暗中通報。
想要抓出那個幕後黑手,難上加難。
“怎麼樣?想到什麼頭緒了?”出了皇上的寢宮,千城覆便平靜冷淡的問。
莊千落慧黠的眸子微微一揚,望着自家男人從頭到尾的鎮定,不答反問:“你怎麼一直那麼冷靜啊?你可要知道,咱們的生命一直到現在都還懸在人家的利刃之下呢!”
千城覆被她明明鬱悶卻透着頑皮的語調逗笑,擡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難得不着調的回答:“懸着又怎樣,總歸有本宮這個個兒高的擋着,即便利刃掉下來,先死的也是本宮。放心好了!無論你想做什麼,本宮都會支持你到底,你只管放心大膽的去做。剩下的困難,都有本宮幫你扛着!”
莊千落瞬間滿眼感動,雙手環上自家男人健壯結實的腰肢,語調都變得軟軟嬌滴滴的道:“殿下,有你陪着臣妾,真是臣妾三世修來的福氣啊!不過您放心!您對臣妾這麼好,臣妾怎麼捨得讓您死呢?所以即便是個兒高,那也是炫耀的資本,而非替臣妾消災解難的。怎麼樣?臣妾這麼聰明又睿智,您是不是應該獎勵臣妾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