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善意的謊言

這時,西河海中的海獸,齊齊長鳴,水浪長噴,南邊夜穹陡然一亮,極遠處衝起一道絢麗如霞的紫紅彗星,照得西河海一片彤紅,如鮮血鍍染。

龍衣緩緩抽過手,雙眸望着神情悲切的端木琉,一身紅衣在狂風中飛舞不止。

四周一片寂靜,所有的人都默默地望着龍衣和端木琉,墨清影和慕容雲緊緊咬着脣,雙手攢地緊緊的,生恐會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遠處,魔王魂影終於意識到了一絲不妙,陡然身形加快,他可不想再被封印百萬年。

就在這個時候,龍衣的纖手終於從端木琉冰涼的手掌中抽出,回眸衝着端木琉嫣然一笑。

青絲飛揚,紅衣鼓舞,龍衣強忍着心中悲痛,驀然回首,然後對着遠方急速逃遁的魔王魂影,猛然一指。

“封!”她,擡手一指,清冷喝道淞。

在她右手擡起時,她的身後,赫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虛幻之影,此影……是一棵巨大的古樹!

正是龍衣體內的地靈根。

當龍衣體內的地靈根出現時,捆仙索再度化爲紫藤,沒入龍衣的身體內,龍衣背後的巨樹忽然閃現出紫色的光輝。

地靈根出現,立刻下方的海水轟鳴,瞬間倒退,彷彿有無形的威壓,逼迫海面凹陷。

四周的虛無。在這一瞬,立刻扭曲。彷彿在這一刻,整個天地,就只剩下了龍衣和他身後的地靈根。

龍衣朝着魔王魂影一點,頓時地靈根伸出無數枝條,剎那穿透虛空,向着前方,向着魔王魂影,瞬間而去。

魔王魂影全身猛地一顫,他能感覺到,自己的不死之身,竟首次在龍衣面前失去了作用。

他催動體內的全部法力,想要逃遁而去,可是地靈根枝條,剎那就碰到了他的身體,傳出驚天巨響時,還有魔王魂影淒厲絕望的嘶吼。枝條升騰起一道道紫色的符文。他的身體,被這符文直接推動,轟入海水之中。

海面翻滾,向着四周捲動,符文直接降臨,穿梭海水,最終轟的一聲,烙印在了深不見底的大海底部。

八方大地,全部一震,魔王魂影全身黯淡,整個人氣息如遊絲,身體早已崩潰碎末,被生生的封在了紫海之下。

“啊——”魔王魂影發出一陣淒厲不甘地叫聲,不過那叫聲迅速消弭在天地間。

巨大的古樹也緩緩縮小,最終變爲一道複雜的符文,朝着西河海逐漸下沉下去。

魔王被封印,原本是普天同慶的事,可是此時,沒有一個人可以歡呼出來。

“哇——”最先受不了的是墨清影,嚎啕大哭起來。

激情月和慕容雲長長一嘆,特別是慕容雲,雙眸憐惜無比地望着龍衣。如果可以,他真的願意和龍衣互換過來。

端木琉呆呆地站立虛空,一雙眼眸滿是鮮血,他努力睜開眼睛,可是滿是血絲,只能影影綽綽地看到一個麗影。

“不,我不服,爲什麼,爲什麼蒼穹大陸的命運要強加在你身上,爲什麼!衣衣,你別那傻,我們不要管什麼魔王,什麼蒼穹大陸了,我們找一個地方,好好隱居不行嗎?衣衣——”端木琉憤怒地咆哮,到最後聲音化爲悲悲切切。

此時視線已經恢復了一點點,他能看到前方有一個模糊的身影,他伸手過去,想要將她擁入懷裡。

可是,觸手的卻是虛無。

那個清麗的身影,俏寒的面容,此時正一臉疼惜地望着他,而後忽然輕輕擡起手,似要理一理端木琉額前凌亂地頭髮。

可是手一碰觸,卻直接沒入端木琉的身體。

“端木,不要悲傷,天道雖然無情,但總會留人一線的。當日你閉關二十載,我便苦苦思索這死裡求生之辦法。不過當日所做的一切,卻全是爲了你。因爲我知道你一定會闖淬魂臺。於是——我苦思良久,終於想到了涅槃重生之大法,只是沒想到,最終會用到我自己身上。”

端木琉聽到龍衣的魂影這樣說,悲傷的神色方纔有了收斂,他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連忙道:“衣衣,你說,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你從這該死的封印中解救出來?你說——”

龍衣搖了搖頭,道:“封印不能動,否則,三族的努力將會前功盡棄。不過,我會用你涅槃之法,將自己的魂魄進入輪迴之道,轉生後,依舊能保

tang持自己前世的記憶。只是……”

她輕輕笑了笑,神色是那麼的清冷和美麗:“或許我不再這麼美麗,甚至還會是個醜八怪,還有,我不會像現在這樣出色,你……你還會要我嗎?”

“要,怎麼不要,哪怕是踏遍整個蒼穹大陸,我都要尋到你,尋到你——”端木琉大吼道,眸中的視線終於清晰了。

而眼前,終於清晰地浮現出龍衣的面容,只是那面容,如鏡花水月一般,漸漸消散。

他要去努力抓住她,雙手卻空空蕩蕩,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龍衣消散在天地間。

“不——”端木琉仰頭髮出一陣悲愴的怒吼聲。

即將消散的龍衣,忽然露出一抹悽婉的笑。

呆子啊,我若不這麼說,你怎麼會斷了尋死之心?雖然踏遍五湖四海,會十分辛苦,但總比……總比心若死灰要強的多。

轉世輪迴,始終是虛無飄渺的傳說,縱然龍衣此時到達了修道巔峰,依舊觸碰不到那個門檻。

她這麼說,只是爲了斷去端木琉尋死的念頭。

況且,最重要的是,她的魂魄將會與地靈根所化的符籙一起,同生同滅,一起鎮/壓魔王百萬年!

……

龍衣的魂念倏然落入西河海最深處,直至下方數千萬丈的海底最深處。

西河海的海底中,此時驀然多了一棵巨大的古樹,古樹牢牢紮根在黝黑的海底上,遒勁的樹根盤根錯節,一道道金色符籙不斷閃現。

金色符籙下,不時傳來一陣陣憤怒的咆哮聲。

巨樹上,一個清冷冰寒的女子,悄然坐着,雙手捧着一面金燦燦的寶鏡,正是玄黃鏡。

玄黃鏡發出的燦爛光芒,在深不見底的海底中,照射出了一片光明。

“端木,你一定要幸福,忘了我吧。”龍衣翻轉着玄黃鏡,望着上方不知道有多高的海水,輕輕一嘆。

幽深的海底,宛如一個沒有任何生靈的神秘囚籠,在這裡,即便是端木琉這種修爲高深的人,也無法到達這麼深的海域。

這裡冰冷,黑暗,更重要的是——孤寂!

若是尋常人,別說是百萬年,恐怕一年,都會被生生折磨地發瘋。

好在龍衣性子清冷,再加上天帝碑,龍泉劍均有器靈,因此也並不算太寂寞,只是她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外界的端木琉。

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龍衣憂心忡忡地這樣想。

“或許,有一法可以助你擺脫這地靈根的束縛,讓你脫離這裡,只是這有些風險。”忽然有一日,天帝碑沉沉開口道。

“到底什麼辦法?”龍衣眼睛一亮,因爲她和地靈根身化一體的緣故,魂魄無法離地靈根太遠,只要超出一定距離,便會被自動攝取回來。

“這法子是當初龍天帝想出來的,只是最後……最後他失敗了……”天帝碑囁嚅地說道。

其實他也很糾結,究竟要不要將這個秘密告訴龍衣。

因爲龍衣此時的境遇,和當初的龍天帝一模一樣。起初的日子還好,龍天帝尚能忍受,可是到最後,饒是以龍天帝沉穩的性子,都快承受不住。

百萬年的歲月,百萬年的孤寂,這簡直就不是一個人可以承受的住的。

於是,龍天帝窮極一聲,苦苦思索解脫的辦法,到最後,終於被他想到了一個不算辦法的辦法。

“快說啊,究竟是什麼辦法?”見天帝碑吞吞吐吐,龍衣忍不住催促道。

“是斬魄——”猶豫良久,天帝碑終於開口。

“什麼是斬魄?”龍衣揚了揚眉,問道。

“就是將自身的魂魄一斬爲二!這樣魂魄就能以一化二,而生化出的第二個魂魄,便可以脫離此地。只是這個方法不僅過程痛苦萬分,更是兇險無比。其間,稍稍不慎,就有可能神魂全無,成爲一個空洞的靈魂,雖然依舊能鎮守於此,但沒有任何靈智。當年,龍天帝就成這樣了。”天帝碑長長地嘆息一聲。

“天帝碑,將這個法術交給我吧,我願意修煉。”龍衣毫不猶豫地說道。

與其在這裡枯

守着百萬年,倒不如搏一搏。

曇花一現,雖然短暫,但卻燦爛無比;山石固然能長存百年,但渾渾噩噩,毫無精彩。

若是兩者之間讓龍衣選擇,龍衣自然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

最重要的是,她還不想失去端木琉。要是自己不在這個呆子身邊,天知道,這個呆子會瘋成什麼樣。

“可是……這其間兇險萬分,你更是要將自身魂魄一斬爲二,這痛苦,常人難以忍受,我看就是那個淬魂臺,也難及得上斬魂一半痛苦。最重要的是,魂魄一斬而二時,其間會有很多記憶忘卻,我怕……我怕你最終會什麼都不記得……龍衣,你還是再考慮考慮吧。”天帝碑有些不忍地說道。

“天帝碑,別婆婆媽媽了,趕緊將秘法傳授給我。”龍衣卻不耐地打斷天帝碑的苦口婆心,寒聲說道。

只要能與端木琉相見,再大的痛苦,她也願意承受!

“好吧——”天帝碑悠悠地說道,接着他將一段玄奧晦澀的口訣傳給了龍衣。

龍衣銘記口訣,然後盤膝而坐,就這樣靜靜地坐了三天,第三天的時候,她的身上忽然升起一團黑色火焰,火焰不停地搖動,似被風吹動一樣。

火焰搖動時候,其中顯現出龍衣那張痛苦的臉龐,只見她秀眉緊皺,一張堅韌的臉,此刻因痛苦微微扭曲着。

“但願她能成功吧。”一旁默默觀看的天帝碑默默地說道。

這是龍衣自己選擇的,而且這種術,身爲器靈的他們,是根本就幫不上的,一切只能靠龍衣自己。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了十八天,到最後一天,一直搖曳的火焰終於緩緩一分爲二。

而這時,龍衣的腦海忽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疼,腦袋裡彷彿有千萬根尖針在狠狠扎着。

頓時昔日一幕幕記憶,都自動浮現出來,每浮現出一幕,便會被千萬根針尖狠狠扎着。

饒是以龍衣清冷堅韌的性子,此時痛苦地發出一陣陣非人的低吼聲。

這時,下方被封印的地方,傳來魔王嘲諷得意的笑。

“愚蠢的人類,雖然本王被你們封印,但這百萬年的時光,本王可以沉睡。而你們這些自以爲多情的人,卻受不住百萬年枯寂的光陰。龍天帝是這樣,你也是這樣。嘿嘿,小丫頭,本王對你恨之入骨,此刻看到你受到這樣非人的折磨,本王真是痛快啊。”魔王大笑着。

他對龍衣會否成功,卻抱着百分百的否定把握。

要知道龍天帝,是他在蒼穹大陸中見過的最傑出的人族首領,無論是修爲,還是心性,都是萬中無一。

這小丫頭的法力雖然強大,但在心性上,和龍天帝比,應該差了好幾籌。

龍天帝尚且失敗,這小丫頭怎麼會成功呢。

龍衣痛苦地嘶喊,一幕幕美好的記憶,宛如編織的最美好的錦緞,此時卻被無情地一點點撕裂,似乎所有的記憶都在煙消雲散,到最後,龍衣只能記得端木琉那張似笑非笑的俊臉,那雙如星辰般深邃的眼眸。

端木琉,我不能忘記你,不能!

到最後,龍衣心頭只剩下這麼一個聲音,雖然微弱,卻執拗地在她心底,在她靈魂中吶喊。

時間一點點逝去,幽深的海底只有玄黃鏡一沉不變地折射出燦爛的光芒,將這片天地照地通明。

巨大的古樹上,龍衣一直靜靜地坐着,起初她還痛苦地發出低吼聲,到最後趨於平靜,甚至沒有半點氣息。

“她……她怎麼了?”龍泉寶劍的器靈發出了擔憂的聲音。

“我也不知道……照理斬魂早應該結束了,不會持續這麼久的……”天帝碑器靈同樣擔憂地說道。

(明日大結局哦,猜猜龍衣和端木琉會怎樣相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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