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上課的時候,許家揚才踩着鈴聲走了進來。
他的頭髮還溼着,眼睛晶晶亮,身上換了一身衣服。看樣子應該是打完球剛剛回宿舍衝過澡了。
蘇黛擡眼看着他,正巧他的視線也落了過來,兩個人的眼神一對,蘇黛的臉莫名其妙地紅了起來。
她慌忙把頭低了下來,眼睛死死地盯着課本去看。
許家揚從她身邊走過的時候,身上帶着淡淡的香皂味,偏偏走到她桌前的時候,腳步又放慢了。
蘇黛低頭看着他深藍色的運動鞋,輕輕吸了口氣,卻聽陳悅在一旁輕聲低呼道:“許家揚可真帥啊!他穿這件白色的t恤,真的顯得好陽光好帥氣啊!”
蘇黛扭頭去看她,就見陳悅的眼睛竟然一直跟着許家揚轉了過去。
她輕輕咳了一聲:“陳悅,口水快掉下來了……”
陳悅扭頭看着蘇黛,一臉不可思議地盯着她的臉問道:“蘇黛,你沒覺得許家揚很帥嗎?我以前只是覺得他長得不錯。可是今天一看才知道,怎麼是長得不錯,明明就是長得太好了!怪不得學校那麼女生都暗戀他……”
蘇黛撇了撇嘴,小聲說道:“那是她們不知道他的脾氣有多臭,要是見過他無理取鬧地亂髮脾氣,看她們還會喜歡他……”
陳悅一聽,一下子笑了起來:“哎你這話說得,她們又不像你似的,還能近近他的身,人家怎麼可能知道他的脾氣有多壞呢?”
陳悅說完,衝蘇黛擠了擠眼睛:“要不然這樣好了,我等下寫封情書,你幫我遞給他……”
蘇黛一聽,二話不說斷然拒絕:“你算了吧。我可再也不幹這種出力不討好的事了……你要真的想給他寫情書,你就自己遞……”
陳悅笑了笑:“你看你還認真了,我逗你玩呢。我臉皮沒那麼厚,他要是把我情書給撕了,那我可真是沒臉見人了……”
蘇黛一聽她這樣說,一下子止了聲音,目光不自覺地往楊燦燦的方向看過去。
看過去的時候,楊燦燦正低頭在看着書,蘇黛看了她一眼,垂了眼簾把頭扭了過來。
陳悅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楊燦燦的事情還沒結束。
她小聲問蘇黛:“怎麼了?她還是那樣嗎?”
蘇黛輕輕點了點頭:“還是不說話,關雪也不理我,我怎麼解釋都沒用……”
陳悅撇了撇嘴:“既然這樣的話,你就別管她了……話說你和許家揚本來就什麼事也沒有,你還好心幫她遞了情書。誰知道她還這樣,更可惡是那個關雪,不分青紅皁白就幫楊燦燦罵你,這樣不講理的人,你也不用搭理她們……”
蘇黛一聽,輕輕嘆了口氣:“怎麼能不搭理她們啊,都是一個宿舍的人,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不搭理是不可能的……”
陳悅扭頭看了一眼關雪,然後壓低聲問說道:“聽說關雪的哥哥很厲害呢,鎮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痞子都認識他。還管他叫大哥……所以你離她遠點,她愛怎麼說就怎麼說,你不要管她……”
蘇黛看着陳悅好奇地問道:“她哥哥怎麼厲害了?就是因爲那些痞子管他叫大哥?”
“你傻啊!她哥肯定是有兩把刷子啊,不然的話那些混社會的怎麼可能老老實實管他叫哥……”她說完,壓低聲問對蘇黛說道,“好像她哥哥之前因爲持刀搶劫進去過一次,蹲了兩年出來了,現在在鎮上開了一家ktv……”
“持刀搶劫?他家很窮嗎?”蘇黛一聽倒吸一口氣,瞪着眼睛看着陳悅問道,還是學生的人,對殺人這個概念簡直無法想象,總覺得那是很遙遠的世界裡纔會發生的事情。
陳悅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不窮,關雪家裡包果園的,還有一個罐頭廠,怎麼會窮呢?她哥哥就是在社會上被帶壞了,可能是爲了刺激纔去搶的,出了事之後,聽說他家裡拿出來十幾萬保他,所以才能減刑減到兩年……”
蘇黛默默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可是,你怎麼知道這麼多的?”
陳悅瞪着蘇黛:“我可是老春江人,這麼個小地方,屁大點的事情全鎮都能知道,更何況是那種事情,出事的時候,誰家茶餘飯後不念叨唸叨,再說了,我家是開飯店的,什麼樣的人都有,三傳兩傳,什麼事都能打聽的明明白白的……”
蘇黛沒再說話,只在心裡想着,怪不得媽媽三令五申不准她在學校裡早戀,原來這鎮子這樣小,真的要出了點什麼事,那可真的是全鎮都知道了。
想到這裡,蘇黛的心裡忽然閃進了許家揚的影子,她皺了皺眉,輕輕搖了搖頭。
下午的時候,她身上的不適漸漸消失。
她想,還真得感謝許家揚的那頓熱飯,不然的話,她也不會好的這麼快。
這麼想着,心裡對他的不滿就稍稍減輕了些,雖然他還是那個動不動就黑臉,脾氣極壞的許家揚,可是好歹他還算心善,知道什麼時候該退一步。
晚上下了晚自習的時候,許家揚刻意最後才走,蘇黛那時正在整理着板報要用的素材,許家揚慢慢晃過去,伸手輕輕敲了敲她的桌子。
“還不回宿舍嗎?”
蘇黛擡頭看了他一眼:“你先走吧,我還有點事情……”
許家揚低頭看了看她,皺眉說道:“明天再弄不行嗎?隔壁都熄燈了……”
蘇黛一聽,忙擡了手腕看了看錶,嘴裡低聲說道:“都快十點了……”
她說完,忙伸手把桌子上的東西整理了一下,然後起身對許家揚說道:“走吧……”
許家揚手裡拿了一本書,走在了前面。
蘇黛四處轉了轉,看了看窗戶關好沒有,確認沒問題了才關了燈鎖上了門。
轉身要走的時候,許家揚就剛好站在樓道的白熾燈下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蘇黛掃了他一眼:“看什麼呢?”
許家揚沒吭聲,隔了一會兒才小聲問道:“你……怎麼樣了?”
蘇黛一愣,半天才反應過來他是問她痛經怎麼樣了。
她的臉一紅,尷尬地說道:“好……好了……”
許家揚嗯了一聲,接着說道:“晚上是不是要去打水?”
蘇黛一邊走一邊淡淡點了點頭:“要打的……”
許家揚想了一下,扭頭看了她一眼:“你把壺拿下來給我,我去幫你打……”
蘇黛一聽忙說道:“不用了,你幫我打算怎麼回事?讓人家看到不好,再說了,我又不是不能動,怎麼能讓你去給我打……”
“你不是,不方便嘛……”許家揚輕聲說道。
蘇黛的腳下一頓,臉上有些慌亂起來:“沒,沒不方便,我可以自己去打,這種事情沒你想的那麼嚴重的……”
樓道里只有極少數晚走的學生,蘇黛和許家揚一邊下樓,身邊不時有人偶爾擦肩而過,蘇黛一聽到腳步聲,心裡就發虛,更重要的是他們此時聊的又是這樣的話題,蘇黛看着許家揚的側臉低聲說道:“不說這個了,你不要管了,我自己沒事的,哪有那麼嬌氣,還能連壺水也打不了了?”
許家揚知道她的意思,也沒再說什麼。
出了教學樓,夜風徐徐地吹了過來,已經入秋,夜裡開始涼起來,蘇黛這個時候本就怕冷,風一吹,她不由得伸手搓了搓胳膊。
許家揚把她的小動作看在了眼裡,他輕聲問道:“你冷嗎?”
蘇黛搖了搖頭:“不冷……”
許家揚輕輕挑了挑眉:“不冷你搓胳膊幹什麼?”巨麗叨扛。
蘇黛一窒,瞪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我攆蚊子行不行?”
剛剛入秋,蚊子也還有,許家揚沒吭聲,把臂彎裡的校服往她的懷裡一推:“你穿着吧……”
蘇黛忙扭頭四下看了看,然後把校服又推過去,小聲說道:“不用了,很快就到了……”
許家揚皺了皺眉,伸手把校服散開,然後披到了蘇黛的肩膀上:“怕冷就怕冷,幹什麼還說不用……”
蘇黛沒吭聲,半天,伸手悄悄地把校服拉了拉。
路燈的燈光籠着淡淡的光暈,有不知名的小蟲子在光暈裡繞來繞去,徐徐的微風裡,帶來晚開的睡蓮的清香,混着略帶青青的河水的味道,夏天夜裡的形象頓時就變得生動起來。
一個微涼的,帶着睡蓮清香的夏夜。
偏偏身旁陪着的人又是許家揚,蘇黛的心裡一時間竟然有些小小的恍惚。
兩個人默默無聲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腳步緩慢,早被晚歸的學生給落到了後面。
看着燈光下他們兩個人拉長的身影,蘇黛的心裡忽然升起一種別樣的感覺。
她仰着臉去看他,卻見他正嘴角帶着微笑低頭走路。
她的心中一動,輕聲問他:“許家揚,你在笑嗎?”
許家揚一聽她這樣問,偏過頭來看她,臉上卻真的是帶着笑。
“你笑什麼?”她有些莫名其妙,無緣無故的,有什麼好笑的?
許家揚一下子停了腳步,低頭看着她,輕聲說道:“你發起脾氣來,也挺嚇人的……”
蘇黛沒想到他是說這個,臉上一愣,接着便笑了起來:“是啊,你終於知道了,我發起脾氣來那麼嚇人,你以後可不要再惹我了……”
許家揚站在她的前面,低笑着說道:“不敢了,以後不敢再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