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城池營壘55

這實在是一種清醒的痛苦。如果可以選擇, 沈嘉凝寧可永遠病着。那樣她就不必面對父親的死亡、母親的困境,以及邵宇寒的感情。每一樣牽絆,都是煎熬。

邢克壘轉動輪椅強迫沈嘉凝看着他, “告訴我嘉凝, 真的就無路可走了嗎?還是逃避可以令你感到輕鬆快樂?你知不知道, 你的自我封閉對邵宇寒而言是一種折磨?是你不要他的, 他憑什麼和你一起揹負這些痛苦, 就因爲他愛你嗎?如果連愛情都是一種錯誤,你不惜背棄所有竭力要在他面前維護的所謂美好又、是、什、麼?!”

最後四個字被邢克壘咬得極重,彷彿是要生生撕裂她曾極力掩蓋的不堪。沈嘉凝的心理防線在邢克壘的猛烈攻勢下全面崩潰了, 她近乎尖叫地哭起來,瘋了一樣捶打邢克壘的身體, “我不過是想活在自己的世界裡, 防礙你什麼了, 爲什麼逼我?爲什麼這樣逼我?爲什麼?!”

墓園的安靜被打破,空氣中迴盪着她足以撕裂人心的哀嚎之聲。那種難以挽回的錐心之痛, 那種痛徹心扉的追悔莫急,遠處的邵宇寒用手死死按住胸口,卻怎麼都抑制不住那裡氾濫的疼。

夏末的天氣已有了涼意,冷風捲起地上零星的樹葉,紛飛着不屬於這個季節的蕭索。沈嘉凝脫力般從輪椅上滑下來, 坐在冰冷的地上捂着臉, 痛哭失聲。

嗓子裡像被什麼東西哽住了似的, 連呼吸都不順暢。米佧終於看不下去, 她快速地背過身去, 微微仰頭。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流逝着沉積了幾年的哀傷。不知過了多久, 久到米佧站得腳都麻木了,沈嘉凝的哭聲才漸漸止住。

“這些年,我總在作同一個夢,夢裡血紅一片,還有尖銳的喊叫聲、剎車聲,我不停地跑,可那些畫面和聲音卻無論如何都甩不開。我時常從夢中驚醒,醒來之後發現天好黑,而眼前一張張陌生的面孔讓我覺得害怕。”沈嘉凝語氣平靜地敘述着,那種平靜讓人感覺到一種蒼涼的悲傷,“手術之後,我就再也沒做這個夢了。每次睜開眼晴,看見宇寒熟悉的微笑,我都有種一切從沒改變的錯覺。”

然而她人生的美麗,如同一顆流星,在劃出絢麗的光芒之後,消失在了五年前。沈嘉凝所能留住的,只有回憶,“我很後悔,後悔不該在生日那天獨自己去喝酒。他只是臨時有臺手術,同樣是醫生,怎麼我就不能理解他。可當我醒過來看見身邊躺着的男人,我知道一切都晚了。”

“我奢望過宇寒會原諒我,但那個禽獸卻不放過我。” 視線模糊,沈嘉凝眼裡升騰起霧氣:“他給我拍了照片,逼我和他在一起。”

所以當年沈正在街上撞見的男人不是邵宇寒,而沈嘉凝在邢克壘去勸架時的反常表現是因爲那段時間承受的壓力所致。

“我想過告他,可我還想和宇寒在一起。我抱着僥倖的心理,想着如果我辭職離開陸軍醫院,噩夢或許就結束了。當時我甚至慶幸沒讓宇寒對外公佈我們的戀人關係。”像是說不下去了,沈嘉凝轉頭望向遠處的山,停頓了很久:“可就在我準備告訴宇寒我想換份工作時,我卻……懷孕了。”

眼淚水控制不住地流下來,溼了沈嘉凝的心,她悽然一笑,“在宇寒眼裡,我是個冰清玉潔的好女孩兒,但實際上……我不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我也沒有勇氣面對可能爆發的後果,我只好裝醉逼他分手。”

令沈嘉凝沒有想到的是:即便她說拿邵宇寒當替身,他依然在去解放軍醫院交流學習時給她發郵件,直接而強烈的表示:他等她,他的心門隨時爲她而開。爲了讓他死心,沈嘉凝只好寄去一張請貼。當邵宇寒的郵件終於不再來,她哭了整晚。

之後沒多久沈正就發現她懷孕了。憤怒和心疼令他的身體都在顫抖,沈正指着女兒滿臉絕望地問:“是誰?”

沈嘉凝那時已經吞服了墮胎藥,隱隱的疼痛襲來,她萬念俱灰地說:“不用你管。”

沈正氣極,卻還是狠不下心對女兒不聞不問,見沈嘉凝臉色煞白又虛弱無力,他要送她去陸軍醫院。沈嘉凝當然不肯,可她哪裡敵得過沈正的力氣,硬是被抱上了車。恰逢沈嘉楠放學回來,見到爸爸和姐姐爭吵不止,她跟上車安慰沈嘉凝。

一路爭執,就在快要到陸軍醫院時,一輛車從一條叉路衝出來,沈正的注意力原本就不集中,反應不及之下硬生生撞了上去。在最危急的一刻,出於父親的本能他方向盤一打,使得兩個女兒避開了致命的撞擊。就這樣,沈家人的命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魯迅曾言:人生最大的悲哀莫過於夢醒之後無路可走。

一場沉重如山的變故就這樣突如其來。或許是父女連心,從昏迷中醒過來時,根本不需要任何人言語,沈嘉凝已經知道永遠地失去了父親。

活着成了一種痛苦,清醒的活着便是痛上加痛。

那一天,沈嘉凝的世界徹底崩塌。

其實在心裡猜測過各種版本,可當真相擺在眼前,邢克壘還是覺得沒準備好。他深呼吸,連續地,然後追問:“是誰?”面對沈嘉凝的沉默,他幾乎是以肯定的語氣詢問:“陸軍醫院的人?”

當然不是無端猜測。能讓沈嘉凝如此忌憚,必然是她和邵宇寒共同認識的人,否則她何必要用辭職去逃避?腦海裡忽然涌進一個人,邢克壘問她:“是不是溥渤遠?”

沈嘉凝神色驟變。

“真的是他。”邢克壘一拳擊向地面。

事情終於連貫起來,那些不爲人知的隱情,讓所有的不合理都有了解釋。其實明白沈嘉凝不希望邵宇寒知道,但邢克壘沒有辦法隱瞞。

邵宇寒在辦公室坐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他在晨光中走進沈嘉凝的病房,語聲溫柔地詢問:“昨晚睡得好嗎?餓了吧,我帶了你最喜歡的清粥和小菜來。”話語間將保溫瓶放在桌上,動手爲沈嘉凝盛粥和佈菜。一如平常的表現,彷彿他什麼都不知道。

目光的落點是邵宇寒挺拔的身影,沈嘉凝輕聲說:“謝謝。”

這是自他們重逢以來,沈嘉凝和他說的第一句話。邵宇寒的身形陡然頓住,沉默間眼底竟有了溼意。千言萬語哽住,邵宇寒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輕輕地把手覆在沈嘉凝手上,難得嘴拙地迴應:“不用。”

下一秒,就有淚落滾燙的落在他手背上,砸得他的心鈍鈍地疼。

把沈嘉凝擁進懷裡時,邵宇寒敏感地覺察到她似乎還想說什麼,可是最終,她只是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彷彿熱戀時一樣,緊緊地,有着依賴、眷戀的成分。

原以爲這會是最後的結局,然而就在邵宇寒準備對溥渤遠動手時,沈嘉凝卻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寂靜的病房裡,除了留給邢克壘和邵宇寒的信,沒有任何她的痕跡。

壘子:

年少的悸動,該是愛情最本真的樣子。由於我的不懂珍惜,讓原本可能圓滿的幸福支離破碎。幸而你已遇到命定的良人,讓我不必有太多虧欠之意。

我知道,在經歷了漫長的五年,你不需要我的道歉。那我就用感謝向你告別,謝謝你對我們一家的照顧。我無力回報,只能保證:未來的日子裡,那些我未盡的責任,我不會逃避。

米佧是幸運的,遇上你懂愛的年紀。祝你們幸福。

宇寒:

壘子問我:“如果連愛情都是一種錯誤,我不惜背棄所有竭力要在你面前維護的所謂美好是什麼?”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你的原諒,不是奢望。

可惜命運沒有回頭路,我無法回到五年前讓一切重新來過。曾以爲我被世界遺棄,但其實,是我自己選擇了遺棄你們。他說得沒錯,無論是親人還是朋友,我都沒有善待。所幸現在我明白了:糾正錯誤的辦法不是逃避,而是彌補。

儘管破鏡重圓的例子是有的,但你我之間,在經歷過這場變故之後,人生的軌跡已經無法重合。與其將就,不如各自幸福。

不要擔心,相信我,在擁有了第二次生命之後,可以自己站起來。如果有一天,你聽聞哪裡有位不知姓名的醫生在行醫救人,或許就是我。宇寒,謝謝你曾那麼愛我。可我想從現在起忘記你,重新出發。

就這樣,沈嘉凝斷了一切退路,毅然決然地和他們揮手道別。她選擇以這樣的方式離開,是不想有人挽留,有人爲難。其實,意識清醒之後,對於故事的結局又有誰比她看得清楚?曾希望的歸宿,最終,只能成了過客。而她,決定重新啓程,繼續自己的旅程。

對於邢克壘,沈嘉凝慶幸在那麼美好的歲月,遇上那麼真實的他。

至於邵宇寒,她是真的要忘記,還是更深刻地記住,答案在她心裡。

這樣的結局,不免令人唏噓。連米佧都忍不住問:“就這樣了嗎?師兄怎麼辦?”

然而,中國太大,沈嘉凝既然決定刻意消失,邵宇寒又去哪裡找她?

邢克壘只能說:“走到這一步,在一起與否或許不是最重要,只要嘉凝的心真的安穩快樂,邵宇寒也就別無它求。”

沈嘉凝的一頁就此翻過,屬於A城的故事還在繼續。

自爲民的共建工作結束以後,重回工作崗位的米佧已不再是實習醫生,而是開始像賀雅言一樣獨立到門診處給患者看病。

門診看病是要排號的,百八十個人候診是常有的事。即便每個患者幾分鐘,也會累得筋疲力盡。然而一天下來,米佧始終保持着微笑。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米佧擡頭問許研珊:“還有嗎?”

臨時過來幫忙的許研珊神秘一笑,“好像還有一隻,我去看看。”

米佧失笑:“什麼一隻,數豬呢。”

許研珊探頭往外面看了一眼,說了聲:“你們家那隻來了。”

米佧以爲還有患者,朝着門口擡頭笑起來。

身穿便裝的邢克壘擡步進來,板臉訓她,“笑笑笑,賣笑還是看病啊?”

米佧微微皺眉:“你怎麼來啦?我還沒下班呢,你去外面等唄。”

“憑什麼讓我去外面?”邢克壘拉過椅子坐到她跟前,把號碼往桌子上一放:“小爺我是來看病的。”

米佧看完號碼一巴掌拍過去,“錢多燒的啊,還掛號!”

邢克壘順勢抓住她的手抵在胸口處,鎖眉:“你摸摸看,我心跳不太對勁,有點快。”

米佧見他裝腔作勢的樣子,忍不住樂,“心臟不舒服啊,等我給你轉師兄那邊去。”

邢克壘哼一聲,把她扯過來:“我有小媳婦你就夠了。”說着在米佧臉蛋上親了一下。

米佧推開他,“注意影響,我在上班呢。”邊說邊尷尬地往外看。

邢克壘掐着嗓子拿腔拿調地學她說話:“注意影響,我在上班呢。”捏捏她的小下巴,他底氣十足地命令:“換衣服,回家。”

28.城池營壘2815.城池營壘1561.束文波·小夏番外0156.城池營壘5653.城池營壘533.城池營壘0338.城池營壘3858.城池營壘5830.城池營壘3047.城池營壘4722.城池營壘2258.城池營壘5814.城池營壘1428.城池營壘281.城池營壘0148.城池營壘482.城池營壘0231.城池營壘3115.城池營壘1554.城池營壘5431.城池營壘3111.城池營壘1155.城池營壘554.城池營壘047.城池營壘0721.城池營壘2136.城池營壘363.城池營壘0352.城池營壘5213.城池營壘1328.城池營壘2825.城池營壘2516.城池營壘1624.城池營壘2415.城池營壘152.城池營壘026.城池營壘066.城池營壘0626.城池營壘2616.城池營壘1623.城池營壘2323.城池營壘2350.城池營壘5027.城池營壘2712.城池營壘1234.城池營壘3445.城池營壘4538.城池營壘3842.城池營壘4213.城池營壘1351.城池營壘5151.城池營壘5159.城池營壘5927.城池營壘275.城池營壘0531.城池營壘3111.城池營壘1126.城池營壘262.城池營壘021.城池營壘0121.城池營壘2133.城池營壘3318.城池營壘1810.城池營壘1055.城池營壘5532.城池營壘329.城池營壘0932.城池營壘3259.城池營壘5919.城池營壘1936.城池營壘3651.城池營壘5151.城池營壘511.城池營壘0128.城池營壘2830.城池營壘304.城池營壘0447.城池營壘4744.城池營壘4431.城池營壘3124.城池營壘249.城池營壘0928.城池營壘2854.城池營壘5411.城池營壘1145.城池營壘4520.城池營壘2043.城池營壘4358.城池營壘5857.城池營壘5757.城池營壘5751.城池營壘5113.城池營壘1355.城池營壘5559.城池營壘596.城池營壘0611.城池營壘1155.城池營壘5532.城池營壘32
28.城池營壘2815.城池營壘1561.束文波·小夏番外0156.城池營壘5653.城池營壘533.城池營壘0338.城池營壘3858.城池營壘5830.城池營壘3047.城池營壘4722.城池營壘2258.城池營壘5814.城池營壘1428.城池營壘281.城池營壘0148.城池營壘482.城池營壘0231.城池營壘3115.城池營壘1554.城池營壘5431.城池營壘3111.城池營壘1155.城池營壘554.城池營壘047.城池營壘0721.城池營壘2136.城池營壘363.城池營壘0352.城池營壘5213.城池營壘1328.城池營壘2825.城池營壘2516.城池營壘1624.城池營壘2415.城池營壘152.城池營壘026.城池營壘066.城池營壘0626.城池營壘2616.城池營壘1623.城池營壘2323.城池營壘2350.城池營壘5027.城池營壘2712.城池營壘1234.城池營壘3445.城池營壘4538.城池營壘3842.城池營壘4213.城池營壘1351.城池營壘5151.城池營壘5159.城池營壘5927.城池營壘275.城池營壘0531.城池營壘3111.城池營壘1126.城池營壘262.城池營壘021.城池營壘0121.城池營壘2133.城池營壘3318.城池營壘1810.城池營壘1055.城池營壘5532.城池營壘329.城池營壘0932.城池營壘3259.城池營壘5919.城池營壘1936.城池營壘3651.城池營壘5151.城池營壘511.城池營壘0128.城池營壘2830.城池營壘304.城池營壘0447.城池營壘4744.城池營壘4431.城池營壘3124.城池營壘249.城池營壘0928.城池營壘2854.城池營壘5411.城池營壘1145.城池營壘4520.城池營壘2043.城池營壘4358.城池營壘5857.城池營壘5757.城池營壘5751.城池營壘5113.城池營壘1355.城池營壘5559.城池營壘596.城池營壘0611.城池營壘1155.城池營壘5532.城池營壘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