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雲已經徹底散去。
劍陣還在半空中立着。
老李頭喝得微醺微醺的酒都醒了，瞪大眼睛，東瞅瞅西瞅瞅，好像在找什麼東西。
“雷劫呢？”
“我辛辛苦苦引動的雷劫呢？！”
老李頭：“？？？”
衆修士：“……”
衆玩家：“……”
算卦先生：“……”
雖然他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
總歸自己的卦象沒錯？
甲子日，入夜，臨近子時，大吉。
老李頭毫髮無損。
萬千劍影也爲之沉默，不再顫聲。
沉默是今晚的枉死城。
皇城之上，玄青戈也愣了愣，顯然剛剛發生的事情超出他的認知。
夏冷：“……”
爲什麼她感覺又是顧池？
她看到了一閃而逝的黑影，可她不明白這是怎麼做到的。
第一道雷劫雖是九劫中最輕鬆的一道，但威力也遠遠超過了一般玄境修士所能承受的極限。
別看老李頭借劍成陣好像很輕鬆的樣子，實際上不知嗑了多少小藥丸和武曲星世界的各種玄丹。
雷劫若是劈下來，那看似氣勢恢弘的劍陣將在一瞬間土崩瓦解，繼而把老李頭劈個半死，將他一身靈力全部打散，之後纔會破而後立，借天道餘威重鑄靈身，登臨劫境。
這般恐怖的雷劫，怎麼會突然消失？
老李頭當然也明白這點。
雖然他剛剛注意力全在雷劫上，卻也不是對黑影的出現毫無察覺，只是無暇分心，也用不着分心。
老李頭之前不是沒渡過劫，很清楚雷劫有多兇猛，劫境之下誰來誰死，劫境之上也不好說。
按照武曲星世界的設定，他召喚的雷劫，如果有其他玩家進行干預，威力會成倍增長，還不影響他渡劫——天雷還是那道天雷，它的判定是在接觸目標的一瞬間產生的，劈在他的防禦或身體上傷害不變，換個修士則是三倍。
退一萬步講，即使天雷一視同仁，劈他也三倍傷害，老李頭也不是很怕。
他敢渡劫，自然是做足了準備。
包括有人放導彈打他，或者集體自殺式衝鋒，甚至女神隔着八百里給他來一劍等等，都在他的防備之中，他也有相應的應對方式。
老李頭可以說是把各種可能性都想到了，唯獨沒想過這一種。
雷劈到一半還能不見的？？
出BUG了？
還是那道黑影把他的雷劫給吞了？
那他境界怎麼算？
老李頭打開個人面板。
【當前境界：玄境】
【經驗：100000000/100000000】
【突破條件：承受一次雷劫並存活下來（0/1）】
【提示：消耗“清濁之氣*6，五行靈粹*4，天玄液*2……”可召喚第二道雷劫】
【注意：第二道雷劫威力將遠超第一道雷劫，請小心應對】
老李頭：“？”
召喚雷劫的材料消耗多了整整一倍。
這都算了，關鍵他還是個玄境，升級條件也沒變，怎麼雷劫就跳到了第二道？？
意思是，接下來他得被二劫境的雷劈，才能突破到一劫境？
老李頭：“？？？”
再往下細想。
劫境共有九重。
如今他第一道雷劫沒了，得預支第二道雷劫方能破境，也就是說，九劫之後，他最多隻能提升到八劫境，永永遠遠比別人少一境？
念及此處，老李頭險些一口氣沒緩上來。
隨即，平靜的夜色劃過一道仿若吐血的大吼。
“你大爺的！誰偷走了我的雷劫！！”
飽含怨念的聲音迴盪在天地之間，經久不散。
衆修士：“……”
衆玩家：“……”
梅開二度似乎明白了什麼，頓時樂了，掏出「貴婦的吶喊」又發了個副本喇叭。
【橙橙睡不醒：聽說有人雷劫被偷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本姑娘了！】
他還特地發了個老李頭常用的表情：“樂。”
一幫玩家立刻跟上。
遊戲玩得久了，總會出幾個喇叭，雖然沒淬鍊，但加入羣聊是沒什麼問題的。
喇叭不就是這時候拿出來嘲笑笨比用的嗎？
【力量39：樂。】
【夜貓寒：樂。】
【這個殺手不太涼：樂。】
【二手販子：樂炸了！】
【性感大叔：哈哈哈哈哈哈鵝鵝鵝……】
老李頭：“？？？”
笑你們妹啊笑！
他當場回了個喇叭，揪住第一個發聲的罪魁禍首：“臭丫頭，給你李大爺等着！/血怒！”
橙橙睡不醒：“？？？”
不是我！
誰又用喇叭冒充她啊！
橙橙睡不醒趕緊抱住夏冷的胳膊，露出可憐無助又委屈的表情：“清池姐姐伱看，他們又欺負我！”
夏冷：“……”
雖然但是，他們欺負你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又不是顧池。
但想歸想，夏冷並沒有把這話說出口，怕傷害到橙橙幼小的心靈。
“休息吧。”她最後瞥了眼夜空，離開窗邊道。
直覺告訴她那道黑影可能是顧池，只是她剛纔沒注意小地圖，並不能確定。
不是的話倒沒什麼，如果是，老李頭萬一找到顧池，顧池會有危險。
她們慢悠悠走了幾日，橙橙的靈晶也蒐集得差不多了，可以快些去顧池身邊。
橙橙睡不醒此時還望着窗外。
倒不是看李老頭，沒有雷劫照明，這個距離已經看不見老李頭的身影了，對方也未必還站在枉死城上空。
當着天下修士的面說要登臨劫境，一窺長生云云，結果卻被人搶了雷劫，境界卡在玄境圓滿上不去也下不來，換成她是老李頭，早就找個地縫鑽進去了，哪還有臉飛那麼高啊。
橙橙睡不醒是在看力量39等人聊天。
只要喇叭夠多，哪裡都是擺爛羣。
衆人你一言我一句，三句話不離一個“樂”。
橙橙睡不醒忍不住竊笑，想必老李頭的表情現在一定很精彩吧？
她其實不太相信是有人把雷劫拐走了。
雷劫多猛啊，誰那麼牛逼，一來一去便能帶走天道之力？
且這種騷操作一般都是玩家纔會做，唯一有可能具備這個實力的人只有清池，而清池就在她身邊，哪兒也沒去。
相比之下，橙橙睡不醒覺得BUG的可能性更高，畢竟小破遊最近老出問題。
“你之前說萬亨商會有三縷清濁之氣要拿來拍賣？”夏冷問。
“嗯。”橙橙睡不醒轉過來，點頭道，“就在下週，槐城。”
顧池在京城，從她們這過去並不順路。
夏冷看了眼榜單，顧池的修爲還卡在道境圓滿。
以這個男人又騷又穩的性格，不太會冒險去墜仙淵，那就只有參加拍賣會一個選擇。
夏冷想了想道：“暫時不去京城了，先去槐城吧。”
橙橙睡不醒愣了愣，旋即又一次面露感動之色：“姐姐是要陪我去拍清濁之氣嗎？”
“爲了我專門繞路……姐姐真是太好了！”
夏冷：“……”
橙橙睡不醒又問：“姐姐最近是不是換風格了呀？”
她對女神的瞭解也不少，按理來說，女神是不太可能專程陪她跑一趟的，要幫她也只會去商會讓人把清濁之氣調過來。
清池仙子的面子，萬亨商會不可能不給。
女神從來都是個注重效率的人。
但這幾日相處下來，橙橙睡不醒發現清池好像換了個人似的，玩法與過去完全不同，這都第七天了，才殺了一個人，換作以前，90%的玩家這會兒遊戲都已經結束了，更別說還有個老頭想偷偷渡劫。
女神不砍死他纔怪。
夏冷：“……”
這個問題她不好回答。
說沒變，確實是變了，說變了，其實也沒怎麼變。
她一直都是這種風格，只是此前沒碰見過顧池罷了。
沒有顧池，她便按照自己的想法來玩，有顧池，她便按照顧池的想法來玩。
沒有那麼多複雜的東西，她只需要站在顧池的角度稍作思考，自然而然便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
……
“阿嚏！”
夜來客棧，顧池打了個噴嚏。
這回他分辨不出是夏冷在想他還是凰姎在想他了。
反正老李頭一定在想他。
【垃圾老李頭的第一道雷劫（1999格）】
“有點猛。”
顧池目光落在“第一道”三個字上。
按照一般設定，九道雷劫應是一劫更比一劫強，第二道可能得四五千格，第三道或許就裝不下了。
比詭則猛得多。
好在他只需要裝第一道。
榜單上除了夏冷，其他都是玄境。
玩家引動雷劫應該沒那麼容易，老李頭第一次渡劫失敗，第二次估計要等一段時間，這個過程中，梅開二度和力量39這些已經玄境圓滿的人渡劫概率更高。
顧池此前並不清楚玄境到劫境的突破條件，他以爲雷劫沒了，老李頭還是能到劫境，只是戰力方面的加成或許會少一些，但回來看了眼榜單，老李頭依舊是玄境圓滿，顧池才猜測，要突破至劫境，可能必須被雷劈。
他這人向來心軟，如何見得來自同一個世界的朋友們遭次劫難？
通通帶走！
雷劫什麼的，讓他一個人承受就好了。
有道是：我不如地獄，誰入地獄？
從來沒有什麼歲月靜好，只是有人在負重前行。
這一次，顧池決定由自己來當這個負重前行之人。
一幫玩家們還在用喇叭聊天。
眼前時不時便會彈出一條系統提示。
顧池嘆了口氣，可惜自己沒有喇叭。
不然一定鼓勵大家努力修煉，早日渡劫，有他在前面擋着，必不會讓大家受半點傷害。
手裡掌握着一道雷劫，顧池現在已經不是很怕碰上這些老玩家了。
可以適當的騷一騷。
誰想對他圖謀不軌，就讓對方嘗一嘗老李頭的厲害。
2000道韻的威力，秒個玄境應該問題不大。
看着包裡的垃圾雷劫，顧池越發滿意，他今晚去偷電其實有點冒險，但回報是值得的。
一切恐懼都來源於火力的不足，眼下多了張底牌，參加拍賣會都更有幾分底氣。
……
時間一晃便是七日。
這一天，顧池帶上幾大萬靈晶，一步踏入槐城。
這座城鎮沒有京城那麼大，卻也十分繁盛熱鬧，因地理位置不錯，又有“居此地、發橫財”的傳言，許多富貴人家都在此定居。周圍還有不少小城鎮，各有各的特色，彼此距離不過數十里，形成了一個城市圈。
用現代眼光來看，以槐城爲主，這片區域就是夜王朝的經濟中心。
顧池來之前便發現槐城裡已經有了十個小紅點。
他過來後小紅點也沒散開。
不知是時過半月已經忘了第一天的恐懼，還是準備跟“女神”搶一搶清濁之氣。
顧池其實可以裝得更像。
女神是他老婆，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女神長什麼樣。
只需要用言靈術易個容，再調整下體態，夏泠來了估計都得抓瞎。
但一想到陳甜甜那雙性感的黑絲大長腿……
顧池果斷放棄了這個打算。
女裝只有零次和無數次的區別，他怕自己未來某一天會跟陳醫生當姐妹。
於是顧池退而求其次，找了家成衣鋪子，買了個淺黑輕紗的斗笠，學名帷帽，以增加一些神秘感。
順便再給自己上了幾十層BUFF。
他依舊是男兒身，一眼就看得出來，可查出來的玩家信息又顯示ID清池，到底該信哪個呢？
那顧池可就不管了。
隨便這幫老玩家腦補，信哪個他都不虧。
“咳咳。”
顧池手握成拳，放到嘴邊輕咳了兩聲，調整出一個清冷的聲線，施施然走向拍賣會場。
遠處。
人羣之中。
兩個女子注視着顧池的背影，看他漸行漸遠，消失於街上擁擠的人潮。
她們一人穿着大荒郡異域風格的華服，一人只是簡單的素衣羅裙，她頭上也戴着帷帽，只是紗簾是淡青色，透過細細的薄紗，隱約可見女子不施粉黛，卻依舊清麗無雙的容貌。
橙橙睡不醒一臉氣憤，爲身邊的夏冷打抱不平：“清池姐姐你看，那個傢伙還在裝你，居然也買了個帷帽戴着，說不定一會還要利用你的身份搶拍清濁之氣，我們乾脆現在就過去幹掉他算了！”
夏冷：“……”
幹可以，幹掉不行。
而且不能是現在，也不能是“我們”。
她一個人就夠了。
“走吧，等拍賣會結束再說。”
“哦。”
夏冷不急，橙橙睡不醒也沒辦法，只能癟了癟嘴，跟在女神姐姐身旁。
而某個酒樓內，一男子看着手裡的探測器，表情活像見鬼。
“怎麼有兩個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