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錦瑟拿着的是什麼，龜甲？是用來占卜的麼？那她現在，又在爲誰占卜？
墨浩此刻還沒有接觸過奇門遁甲，五行八卦，不知道就算是最厲害的天師，也占卜不出自己的命運，所以墨錦瑟現在，無疑是在爲墨浩占卜。
卜的，就是他的命格。
墨錦瑟的占卜術，沒有墨依依那樣厲害，但是人生大致是順遂還是苦難，是可以占卜出來的。
她前後占卜了三次，都是同樣的結果，擡頭，高深莫測地看了墨浩一眼。
他被墨錦瑟看得吞了吞口水，不知道墨錦瑟是何用意。
本以爲墨錦瑟要和他說些什麼的，沒想到墨錦瑟收起了龜甲，閉目養神去了。
墨浩剛剛好像是被一隻打手掐住了脖子，快窒息了，墨錦瑟收回目光後，這感覺才消失。
她是閉目養神，不可能睡着，腦中反覆琢磨的，都是卦象。
不光是這孩子，他一家人的命格，其實在墨依依去過後，都改變了。
墨依依打敗了那個千里之外的邪惡術士，墨浩的爹孃，不用再透支他們的氣運。
其實他們的命也不好，好命的，是墨浩。
這孩子心術正，從他在外風餐露宿這麼多天，都沒偷人家一點東西就能看出來了。
他們全家的命格，也是因爲墨浩而改變的。
如果他能平安長大，會很有出息，他爹孃也能在壽命耗盡之前，享一段時間的清福。
可惜啊，自己不甘心，不想讓墨依依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所以她出手了。
她對墨浩的父母，沒有半點的憐憫之心，如果不是她的身份，手上不能沾染鮮血，她都要親自去報仇了。
墨浩的爹孃死了，他的命格，再一次改變了，這回，墨錦瑟就看不懂了。
也不知道是順遂還是不幸，總之，模模糊糊的一片。
此刻墨錦瑟還把這一切，歸結爲是她學藝不精。
墨錦瑟想，管他天命如何，她已經保住了墨浩的一條命，剩下的，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快上山的時候，墨錦瑟把眼睛睜開了，墨浩馬上像是驚弓之鳥一樣看着她。
這一路挺長的，他竟然一點都沒休息過，到底有多害怕自己把他丟下啊？
墨錦瑟倒是綻放了一個笑容，比在京城質問他的時候，要溫和多了。
“我聽說，你乞討這麼長時間，沒有朝別人伸過一次手？”
墨浩不知道墨錦瑟問他這些，是滿意還是不滿意，他只能誠實地點點頭。
雖然派人盯着他了，很多事情，她還是想聽墨浩親口說出來：“你不伸手，那你最近吃喝都是怎麼解決的？
被她這樣問，墨寒顯然很是不好意思，臉都漲紅了，但是因爲小臉兒太髒，所以看着並不明顯。
墨浩小聲回答：“就從路上，撿東西吃……水是喝的河水……”
墨錦瑟問：“那如果路上撿不到東西吃呢？或者你看中的吃食，被別人給搶去了呢？”
墨浩頭更低了：“那我就去找些草葉吃……”雖然不好吃，但勉強能填飽肚子。
墨錦瑟笑得大聲了些：“嗯，品行還不錯，比我當初好多了。”
墨依依和她提過，她以前也是個乞丐，可能他們變成乞丐的原因都不同，但若是年紀大些，有了本事，誰也不可能靠乞討活着。
想必自己和墨依依一樣，都是年紀太小，想去做工，都沒人會要她們吧。
又想到到，這欽天監的風水可真有趣，怎麼專門收留乞丐。
墨依依就算是當過乞丐，在她心中，也是高貴無比，那段過往，她沒有深究，也理解是有多苦。
所以就算是墨浩真的朝別人伸手了，她也不會多指責的。自己都沒做到端正，又有什麼資格說別人呢。
“你就當做這些日子，是你做過的一個噩夢，回到欽天監後，夢醒了，迎來了正常的日子。”
墨浩感激地看着她，看來他是過關了。他想跪下來，給墨錦瑟行禮，她擺擺手：“不用了。”
他是個男孩子，而且墨錦瑟如今也不用着急尋找接班人。本來她年紀也小，學藝不精，就算是找了接班人，也沒什麼可教導的，還不如不找。
她也有私心，墨依依的死，她總覺得有蹊蹺。
一個術士而已，她的師父真的能解決不了？還有國師大人，她看得出來，他是非常緊張墨依依的，墨依依死的時候，他爲什麼都不怎麼難過？
疑點太多，她決意調查出真相。
墨浩也算是一個突破口了，如果那個邪惡術士沒死的話，通過他，說不定還能找到。
墨浩就這樣被安排在了外院，平素除了修行外，就是做些雜活。
有人來給他送了乾淨的衣服，又準備了熱水，他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倒水的時候，從裡面還能倒出一層的沙子，墨浩羞赫的不得了。
清理乾淨，他又變回了那個白白嫩嫩的男孩子，初來乍到，欽天監中的人，也不是多熱情的性格，所以他沒有認識什麼人。
讓他最滿意的是，這裡每個人都有單獨的房間居住，他因爲剛住下來，房間中除了一張牀，桌子椅子，就沒什麼東西了。
男孩子，本來需要的東西就少，往後再慢慢添置吧。
躺在牀上，他嗅了嗅被子，都是陽光的味道。墨浩想，曬被子，應該也是自己的活兒吧？
心緒難平，也就睡不着，月光很皎潔，就算是隔着窗子，還是在屋中的地面上留下了一個個小方形。
每天的月亮都是一樣的，大概是心境不同，前幾天，他看月亮，都是清清冷冷的味道，這天晚上，卻這麼漂亮。
總是這樣躺着也不行，管事的說，明日要他早點起來，熟悉了周圍的環境後，就要開始幹活了。
他們外院的人，不會接受專門的教導，能不能爬上去，都要看天資如何，是否努力。
但是在欽天監中，可能你努力很多年，也不如人家小小年紀一朝開了天眼的，就要始終在外院磋磨着。
天分，纔是絕對的公平。
有資質的弟子，一早就被選進內院了，外院能通過自己的能力升到內院，成爲聖女和國師身邊伺候的人，恐怕比登天還要難。
所以作爲一個外院人，腳踏實地比什麼都要重要。
墨浩在心中琢磨着這些道理，倒是沒想過要認命。而他想要內院，也並非是要逆天，向誰證明他是個有天資的人。
他只是一閉上眼睛，就想到墨錦瑟的容顏，她清冷的目光和聲音，還有那天……捂着自己的眼睛，溫熱的手掌。
他想到她的身邊去，僅此而已。
不知道什麼時候睡着了，風餐露宿這麼多天，他終於能睡一個好覺了。
在欽天監中收心後，在京城中的事情，真的就像一場夢一樣。
雖然夜半他也常常因爲夢到孃親把爹爹殺了而驚醒，還是忍着，沒有去打聽孃親問斬的時間。
有的時候，真相太殘忍了，還不如不知道。
他是有些自欺欺人。會想，說不定出現了什麼奇蹟，孃親還好好活着的。
等他學成下山，或許還能見孃親一面，告訴她，自己的人生早就發生了改變，靠的是自己的努力，而不是透支什麼氣運。
墨浩成爲了欽天監年紀最小的人，但是他勤勤懇懇，幹活很利落。
最初大家還擔心他年紀小，不服管教，後來都對他相當滿意，私下中還說，聖女很會挑人，這是個好苗子，說不定能給他們外院長臉。
可惜，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不管他取得了怎樣的成功，也沒能見到墨錦瑟，更不能被提拔到內院去。
最近的時候，是他到那附近去掃地，看着高山上，巍峨的宮殿，彷彿隱沒在雲海之中，那距離太遙遠，猶如登天，他真的能爬上去麼？
他的目光中，都是憧憬和嚮往。
如今欽天監的大事小事，都是墨錦瑟在做主，墨浩表現這樣出衆，她當然知道。
身邊的人還詢問過，要不要將墨浩帶到內院來，被墨錦瑟拒絕了。
“他年紀小，在外院磨鍊兩年心性，也不是什麼壞事。”
“屬下明白了。”
本來她在鑽研一本書，說完這話，半晌目光都沒移動。
到底是因爲什麼不讓墨浩到內院來，原有可能只有她自己才明白吧。
同病，有的時候未必會相憐，看到他之後，說不定想起的就是曾經的悲慘過往呢。
欽天監關起門來，就是一個小小的世界，外界如何，都干擾不到他們。
和墨清寒墨依依不同，她又不是元錦玉的心腹，她沒有命令的時候，墨錦瑟不會主動往她面前湊。
但是最近京城中可不太平，幾百位秀女進京，被安置在了一處行宮中，就有些亂了。
這些人，都是從各地被選上來的，因爲名額有限，來的基本都是世家大族的女子，想要攀附慕澤。
還有些長得很漂亮，出身卻並不好。有些是自願來的，有些是被當地的官員給強迫的。
官員們還給她們認個幹父親，這樣從出身上說，還好看一點。
總之，來京城的秀女，基本分成三派：削尖了腦袋想進宮的，不想進宮的，無所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