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難賺，屎難吃，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現在所有身家都壓在這個廠子上，真要是哪一天干不下去了，乾脆就把它賣了！”說到這裡的時候，肖強的臉上閃過一抹苦澀。
優勝劣汰在任何行業都是存在的，國企在80年代想倒閉是非常困難的，但私企說倒閉就倒閉，國家是不會有半點同情的，這就是創業的殘酷之處。
事實上到了85年的時候，深圳這邊已經過了最黃金的起步階段，已經有很多私營小廠破產倒閉，但很快又有更多的新鮮血液涌入這片充滿活力的特區，如同人體的新陳代謝一樣，總有些人跟不上發展的腳步。
“你現在不是還有一些訂單嗎？用不着這麼悲觀吧？”段雲微笑着說道。
“我手頭這批訂單最多也就只能再撐兩三個月而已，算下來也只是剛剛維持不虧不賺的狀態，但是現在電路板這塊的訂單價格是越來越低，有的小廠是乾的越多賠的越多，現在就是拼家底的時候，誰撐不住了，誰就出局唄，還有什麼好說的。”肖強一臉無奈的說道。
“還有賠本做生意的？”段雲聽到這裡有些意外。
“可不是咋的！”肖強眉頭一跳挑，接着說道：“上次和我一塊參加你們電子廠開業典禮的幾個老哥們兒，都和我的情況差不多，老徐你還記得吧？就是那個個頭挺高，留着大背頭那個，他現在賠的老本都快沒了，前段時間還到我這裡想借點錢，可我屁股還拿瓦蓋呢，拿啥借給他啊？”肖強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說道：“段經理我跟你講，咱們深圳這邊的國企大廠還比較好打交道，畢竟他們花的是國家的錢，關係好了能給你口湯喝，但那些合資企業可真的是一個比一個黑，尤其是那些擔任高管的假洋鬼子，一個個牛氣的要死，看你都是鼻孔朝天的，偏偏咱們深圳這邊電子訂單大部分都是在他們手裡，價格壓的是真狠，簡直就是吃人不吐骨頭，可是你不接，有的是人接，而且不給人家塞點錢，整點回扣啥的，想拿訂單根本門兒都沒有。”
“那你也可以給他送點錢啊……”段雲笑的說道。
“我拿什麼給他送？”肖強聞言白了段雲一眼，接着說道：“你當咱們過去辦事兒呢？頂多也就是送瓶好酒，送條好煙，事就差不多給你辦了，可這幫假洋鬼子一般的酒還不喝，非要喝什麼洋酒，就是那個什麼 Xo啥的，抽菸也要抽雪茄，我都沒見過這玩意兒，聽說那一瓶酒就要上千塊錢，媽的我一單才能賺多少錢？”
“哈哈哈！”聽到這裡的時候，段雲笑了起來。
“要麼說我就佩服段經理你，自己能做出個產品自己賣，而且銷量還那麼大，前段時間我有個老哥們兒就是買了你們廠生產的音箱，一個勁兒的誇這音箱質量好，聽着特來勁兒，我要是有你這本事，也就用不着這樣低聲下氣看人臉色吃飯了……”肖強有些感慨的說道。
肖強是真心羨慕段雲，但他不懂技術，電視機，電冰箱，錄音機這類的產品需要專門的生產線，技術門檻太高，而至於像低門檻的電風扇收音機之類的，倒是可以仿製出來，只是如何降低成本量產是個大問題，這個根本解決不了，而且這類產品市面上已經飽和，銷售渠道基本都被國企佔據，私人企業的這種產品根本賣不出去。
而段雲的私營電子廠，既有品牌又能量產產品，銷量還如此高，能做到這一點的私營企業，簡直就是鳳毛麟角，這也是肖強最爲佩服段雲的一點。
“我這行其實也不好做，只不過是運氣比一般人強一些而已。”段雲微微一笑，接着說道：“肖經理，如果我們廠給你一些電路板的外包活你幹不幹？”
“你們廠有活？”肖強聞言，頓時眼前一亮，但隨即眉頭一皺問道：“那價格……”
“至少不能讓你虧本吧，而且起碼也要比那些合資企業給的高。”段雲微笑着說道。
段雲現在的音箱銷量一直很高，而且他目前大興和深圳兩家電子廠的產能還是遠遠滿足不了市場需求的，而且目前他深圳的電子廠電路板加工知道程序確實污染比較大，這也是他們電子廠存在的一個巨大隱患，一旦國家開始重視環保，深圳相關部門嚴查的話，自己的電子廠很有可能會被重罰，甚至有停業整頓的危險。
而段雲之前就想過要將電路板製作的工序外包出去，這樣的話一方面能減少成本，另一方面也能消除重大事故的隱患。
“幹！當然幹！”聽到這裡，肖強很乾脆的說道。
對於肖強來說，只要訂單能保證他不虧本，他肯定會接單的，對於他們這些小型私企來說，現如今能在深圳這塊兒撐住活下來，就算非常不錯的，一旦撐過了這段最艱難的時期，同類企業淘汰差不多的時候，那還是有賺大錢的機會的。
“明天我去你們廠看看，如果你們廠的加工工藝合格的話，我可以給你一批訂單。”段雲正色說道。
“那太感謝段經理了！”肖強聞言一喜，隨即給自己的酒杯倒滿了酒，然後舉杯對段雲說道：“段經理，這杯酒我敬你！”
肖強說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少喝點吧，等會兒還要騎摩托車回家呢，你要是喝多了，我還得送你回家。”眼見肖強還要往自己杯裡倒酒，段雲一把摁住了酒瓶。
“行啊，全聽段經理您安排！”肖強恭敬的說道。
儘管段雲年齡要比肖強小一倍，但肖強爲了生意，也拉得下臉，彎得下腰，對他而言，做生意有錢就是爺，無所謂臉面不臉面。
“對了，你還認識多少像你們廠這樣規模的小老闆？”段雲往嘴裡填了一顆花生米，嚼了兩下後問道。
“我在深圳混了兩年多了，像我這樣的也認識10來個吧，反正現如今我們哥幾個光景也都不好過……”肖強說的。
“有時間把你的朋友都叫上，我請他們吃飯，說實話我也是剛來深圳不到半年，也想多在咱們深圳內認識幾個同行朋友。”段雲微笑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