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花園不是很大，戰熠陽和許榮榮逛一圈並沒有花多少時間，但已經耗盡了許榮榮的大半體力。
戰熠陽注意到許榮榮的腳步越來越緩慢，指了指路邊的木質長椅：“去那邊休息一會。”
許榮榮點點頭，和戰熠陽一起過去坐下。
雖然醫院地處鬧市中間，卻絲毫不顯得嘈雜，入了夜，一排排燈光按部就班地亮起，照亮這裡的每一條小路，有一種別樣的寂靜。
許榮榮和戰熠陽的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
“熠陽。”許榮榮忽然出聲，“如果……就算我接受了治療，也還是記不起以前的事情，怎麼辦？”
關於這個，戰熠陽早就考慮過。所以，答案他根本不需要想，或者說，從來都不需要想。
“沒關係。”他的聲音輕緩卻十分肯定，“如果記不起以前，你就當我們重新認識了，記住我們從現在起的一點一滴就好。”
許榮榮偏過頭，看着戰熠陽的眸光有些詫異，明顯沒想到戰熠陽會這麼說。
不過這樣一來，她也更想記起以前的事情了，她想知道她和戰熠陽到底經歷過什麼，他們之間纔會這樣剪也剪不斷。
戰熠陽很快察覺出來許榮榮在想什麼，牽住她的手：“我也曾經忘記過你，還一忘就是四年。”
“……”許榮榮愣了愣，目光中慢慢凝聚了一股疑惑，她無法想象她和戰熠陽之間，還有那麼複雜的故事。
“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戰熠陽問。
許榮榮點點頭。
戰熠陽牽緊許榮榮的手，將她的銷售緊緊裹在自己的手心裡，把七年前他出任務，緊接着任務失敗，失憶四年的事情告訴了許榮榮。
他的語速不緊不慢，言簡意賅，許榮榮完全聽懂了，卻遲遲反應不過來，半晌後才問：“你是說，你走的時候……我們結婚才四個多月？”
戰熠陽：“是。”
許榮榮的腦海中彷彿有什麼一閃而過，她想看清楚的時候，那東西卻已經無影無蹤，她連個輪廓都無法捕捉。
但是，她和戰熠陽結婚四個月，他就出任務了，而她冒着生命危險替他生下了天寧……當時，他們愛得很深吧？
那麼……結婚之前呢？
“我們是相親認識。”戰熠陽笑了笑，“結婚前，我們不認識。”
“……”許榮榮更加意外了，也終於相信了所謂的“緣分”。
戰熠陽伸出手，橫過許榮榮的肩胛。他看着許榮榮，目光溫柔：“過來。”
這一次，許榮榮沒有愣怔也沒有猶豫，聽話地靠到了戰熠陽懷裡。
“你配合醫生接受治療就好。”戰熠陽摟緊許榮榮，“其他事情，都交給我。”
許榮榮的心頭淌過一股暖流，“嗯。”
戰熠陽沒再說話，就這樣摟着許榮榮，想着他們的未來。
夜愈發安靜，城市的溫度也慢慢下降。
半個多小時後，戰熠陽站起來：“我們回病房。”
許榮榮也有點困了，乖乖跟着戰熠陽上樓。
剛纔樑淑嫺帶着天寧過來的時候，已經順便帶來了兩人的換洗衣物，戰熠陽在包裡翻找了一下，找出許榮榮的貼身衣物遞給她：“你先去洗澡。”
許榮榮的臉瞬間着火一樣燒紅起來，慌忙接過來，跑向了洗浴間。
現在許榮榮算是這間醫院的病人，洗浴間裡有爲她準備的病號服，一跑進來，她就打開了花灑，整個人站到花灑下，認溫熱的水淌過身體，好像這樣就能把剛纔的羞赧也沖走。
不知道衝了多久，許榮榮終於鬆了口氣，準備離開洗浴間之前，她去照了照鏡子，發現臉還是很紅。
這種紅法，一時半會是恢復不了正常了，她拍拍臉頰，故作鎮定地走出了洗浴間。
戰熠陽在外面翻着雜誌等許榮榮，看她紅着臉低着頭走出來，知道她肯定還在爲剛纔的事情害羞。
如果是七年前，他一定會抓住機會讓她的臉更紅，但現在這種情況……還是暫時算了吧。
反正，他們來日方長。
想着，戰熠陽放下雜誌，讓許榮榮先睡，緊接着就進了洗浴間。
許榮榮覺得，她應該在戰熠陽出來之前睡着，這樣就不會那麼尷尬了。
然而躺到了牀上，她驀地記起了戰熠陽寬闊溫暖的胸膛，看着空蕩蕩的另一邊牀，根本睡不着。
就這樣，許榮榮躺在牀上，體味着一種陌生的感覺，兀自糾結着。
不一會，衝完澡的戰熠陽出來，看見許榮榮的臉色已經差不多恢復正常了，卻抱着被子咬着脣沒睡。
他走過去，在許榮榮的牀前蹲下：“睡不着？”
許榮榮看了看戰熠陽，心虛地慌忙搖頭。
戰熠陽以爲她只是單純的白天睡多了，到了晚上暫時還不困，撫了撫她的額頭，把ipad遞給她：“自己看會兒電影，我去處理事情。”
許榮榮才反應過來，戰熠陽已經出了病房。
她看着她的背影，失落地想——在病房裡處理不行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只有戰熠陽知道——當然不行。
不要說和許榮榮呆在同一個房間裡了，就算只是眼角的餘光能掃到她，戰熠陽都會被影響。所以，他只能到外面去。
就這樣，戰熠陽在客廳外的臨時辦公區處理事情，而許榮榮在房間內試着一個人入睡。
最終，許榮榮嘗試失敗了——她怎麼翻來覆去也睡不着。
於是，許榮榮鬱悶了。
在潞水鎮那麼長的時間，她明明都是一個人睡的，回來才幾天，居然已經無法習慣了……而且，她明明已經很困了。
不知道過去多久，許榮榮聽見了房門被推開的聲音，她知道是戰熠陽回來了，慌忙閉上了眼睛。
此刻，她的腦海裡只有一個想法：不能讓戰熠陽知道她在想他。
戰熠陽也沒想太多，過來看一眼許榮榮，見她緊閉着雙眼，以爲她睡着了，輕手輕腳地拿了牀被子，到外面去睡。
跟她在同一個房間都會被影響，如果躺在同一張牀上，更加會。
戰熠陽出去後，許榮榮睜開了眼睛，她看着空蕩蕩的另一邊牀，心底又涌起了那種熟悉的失落感——她一個人，真的睡不着。
許榮榮是想去找戰熠陽的，但是轉而又想到——會不會被他取笑。
糾結了片刻，許榮榮還是決定自己再努力試一試，儘量睡着。
然而，事實證明，這種情況，許榮榮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費力氣。
她睜開眼，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忽然就嘆了口氣——戰熠陽的身上，到底有什麼樣的魔力，讓她變成了這樣？
看了看時間，已經不早了，許榮榮覺得戰熠陽應該已經睡着了，那——出去看他一眼可不可以？看完他回來，說不定就可以睡着了呢？
想着，許榮榮已經下了牀，躡手躡腳地往外走。
一拉開病房的門，她就看見戰熠陽躺在沙發上，他個子高，小三人沙發明顯不夠他睡，他類似於蜷縮的睡姿，應該很不舒服。
許榮榮心疼了一下，皺着眉走到了沙發前，蹲下，看了戰熠陽一會兒，下意識的就像伸出手去摸他的臉。
然而，她的手纔到半路，還來不及觸到戰熠陽的面頰，他忽然就睜開了眼睛。
許榮榮嚇了一跳，倒抽一口氣往後退，匆忙之下，差點摔倒。
最後，是戰熠陽及時地伸出手，拉住了許榮榮，她纔沒有一屁股摔到地上。
戰熠陽有些反應不過來，不解地看着許榮榮：“你不是睡着了？”
“我……”許榮榮垂下眼簾，支支吾吾，“我睡不着。”
“……”
這時，許榮榮擡起頭來，雙眸裡蒙了一層薄薄的水霧一樣晶亮：“你……你能不能陪我一會兒？”
戰熠陽啞然失笑，掀開被子起來，帶着許榮榮回了房間。
他掀開病牀上的被子，示意許榮榮躺下去：“過來睡覺。”
許榮榮乖乖躺下去，卻遲遲沒閉上眼睛，反而盯着戰熠陽看。
戰熠陽愈發疑惑：“怎麼了？不困？”
許榮榮搖搖頭，語聲很低，目光清純無害，“你……可不可以抱抱我？不然我我睡不着。”
戰熠陽愣了愣，隨即，一抹深深的微笑在他的脣角綻開——原來，是因爲他不在身邊，所以許榮榮睡不着了。
誰能說這不是個好兆頭？
想着，戰熠陽已經在許榮榮的身旁躺下，在他給兩個人蓋上被子的空當裡，許榮榮已經自動自發地鑽進了他懷裡。
他受寵若驚之餘，脣角的笑意忍不住又深了一些。
而許榮榮，感受着戰熠陽的心跳和體溫，渾身的神經都得到了放鬆，終於感覺到了深深的睏意，在一種極其滿足的感覺中閉上了眼睛。
戰熠陽伸出手，橫過許榮榮的腰，將她緊緊攬在了懷裡，就感覺到許榮榮在他的胸口處蹭了蹭。
他拍了拍許榮榮的背：“睡吧，我不會再走了。”
這一次，懷裡的人他失而復得，他終於可以再一次將她擁在懷裡，肆意汲取她的味道，他就再也不會不放手，不會把她弄丟。
也再不會，離開她了。
只要他還有未來，那麼他未來的每一天，就必定會有許榮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