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月笑了:“蓮心不過一個普通的宮女,怎麼能勞煩嫺嬪親自來送這些貴重的東西。”
嫺嬪見瑤月有推辭之意,便道:“妹妹放心,這些都是我自個兒留着吃的,斷然不會拿來害了蓮心姑娘,蓮心姑娘的遭遇我雖幫不上什麼忙,可也曉得什麼是該,什麼是不該,可是這深宮後院,咱們都是住不了主的人兒,有些事情,我能提點的,就只能到這兒了。”
瑤月見她話裡有話,稍稍緩和了一些口氣:“可宮中自有宮中的規矩,咱們不能做主的事兒,規矩可以作主。”
廂房內十分安靜,嫺嬪沉默片刻,面露難色,只說了一句:“可若是掌着那規矩的人動了念頭,那還有何規矩可言。說了會話也乏了,我就先回去,嘉嬪臉色不大好看,也多注意休息吧,另外,替我想蓮心姑娘問侯一下。”
說完嫺嬪就走了,裴容送到門口,回來問:“主子,嫺嬪的意思?”
瑤月緊緊握着手:“這意思還不明顯麼,一切都是皇后的主意,要不然花園好端端的爲什麼人手不夠?佩兒好端端爲什麼會派出來送花?還是送往長春宮,這一切都太巧合了,我原先就懷疑,如今嫺嬪這麼一說,那便是萬分肯定的。”
裴容依舊有些疑慮:“按理說,嫺嬪如今跟皇后走的近,皇后不但產子期間舉薦了嫺嬪協理六宮,且對嫺嬪也算的上是十分信任,嫺嬪跟着皇后,王妃進宮都給了幾分薄面,她何必要爲了一個區區宮女,來獻這份殷勤呢?”
瑤月不以爲然:“嫺嬪一個外邦女子,就算皇后肯用她,也只是因爲知道她掌握不了實權,就算皇后肯,皇上也不會肯,依靠着皇后,也只是表面,傀儡罷了。”
裴容不死心,又道:“可是,主子,您仔細想想,就算她現在幫着您扳倒了皇后,又有什麼意義,不管皇上立誰爲後,都未必能立她,她不需要大費周章搞垮一個對自己有利的人。”
微微翹起銀鑲碎玉護甲,瑤月在椅背上輕輕划動護
甲,發出細細的尖銳聲:“不管是與否,這件事跟皇后必然是有關,若是蓮心撐不過去,我定要教人陪葬。”
裴容見她動怒,嘴巴動了動沒再說話,只是低下頭去,心裡依舊抹不去那疑惑。
那一晚,夜來十分,烏雲遮住了明月,黑壓壓的一片,連昏暗的星光都看不到,值夜的三寶心裡七上八下的,總覺得有些不好。
果然了,下半夜,蓮心房裡的宮女衝了出來,驚慌的呼叫:“快來人啊,蓮心怕是不行了。”
三寶半倚在廊下的牆邊,原本就沒太睡着,一聽這叫聲一個機靈立刻站了起來,朝那宮女飛奔過去,那宮女見着人像是鬆了大口的氣:“三寶公公,如何讓是好,蓮心姑娘,怕是…”
三寶當即道:“你趕緊回去看着蓮心,跟她說話,萬萬不能讓她睡着,我這就去稟報主子。”
那宮女猶豫的望着黑夜:“可這都幾更天了?主子怕是早就睡着了。”
三寶急的直拍大腿:“哎呀,叫你去你就去,若是蓮心沒等到主子就睡去了,你我可沒法兒交待,快,快去。”那宮女這纔回過神,急急忙忙往房裡跑去。
三寶一溜煙的跑往瑤月的廂房,卻見裴容已經伸着脖子在門口張望,見他失魂落魄的跑來,忙問:“可是蓮心出事兒了?”
三寶上氣不接下氣:“是,是,姑姑,你說要不要稟告主子。”
裴容扭頭便進了廂房,很快,瑤月只穿了寢衣就跑了出來,裴容拿着一件披風在後面追着:“主子,披件衣裳,當心着涼。”
瑤月趕到蓮心房間的時候,蓮心已經開始說胡話,她一會哭一會笑,一會大叫,一會有喃喃自語,見瑤月來了,守在牀邊的宮女連忙跪着退到一邊。瑤月在牀邊坐下,緊緊握住蓮心的手:“蓮心,我來了,你睜開眼看看我。”
蓮心竟然真的定定的看着瑤月,原本飄忽不定的眼睛慢慢蓄滿了淚水:“主子。”她輕輕喚了一聲,瑤月已經是淚如雨
下。
蓮心眼角掛着淚,手心燙的嚇人:“主子,蓮心無能,不能再伺候您了。”
瑤月咬着牙:“你胡說什麼,來人,傳太醫,傳太醫!”
一旁的三寶連忙應聲溜了出去,剛到門口就被趕來的元寶攔住:“你還當真去麼?蓮心怕是不成了,太醫叫來也是徒勞,今晚元太醫不當班,哪個願意爲了宮女跑一趟。”
三寶突然想泄了氣的球一般,死死咬緊壓根跪在地上,元寶低下頭拍了拍他的背。
瑤月看着蓮心灰白的臉,高聳的顴骨,握着那隻無力的手:“你給我好好撐着,等太醫來了,給你好好診斷,有救的,肯定有救的。”
蓮心輕輕搖了搖頭,蓬鬆的頭髮毫無生氣的耷拉在頭上:“蓮心都知道,這次是熬不過去了,嘉嬪娘娘,您別傷心,蓮心一點兒都不遺憾,若不是嘉嬪你,蓮心恐怕都活不到今天,更別提能睡在這暖和的大牀上。真的。”
瑤月緊咬雙脣,努力的剋制自己的情緒。
蓮心氣喘吁吁,卻不願停下來,似乎要用盡最後的力氣說完這些話:“主子,別去追究奴婢爲什麼落水,既然有人設局,就肯定是要引您入圈套,蓮心賤命一條不足爲奇,對那些人來說沒有價值,她們要的是惹怒您,您萬萬不要上當。”
“裴姐姐”蓮心擡起另一隻手舉向一旁泣不成聲的裴容“多謝你這些年來的關照,這鐲子,還是我剛來鹹福宮時你送的,如今我帶不走了,還給你吧,你好好戴着,算是自己的嫁妝。蓮心這輩子沒有福分嫁人了,但是裴姐姐,你可以的,蓮心會在天上祝福你。”
瑤月撫摸着蓮心的額頭:“蓮心,不要再說了,你好好休息,太醫一會就到。”
蓮心不再說話,單薄的嘴脣瑟瑟的抖着,她的喘息慢慢變得平穩,看着瑤月和裴容的眼神也安定下來,緩緩的,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帶着一抹微笑,閉上了眼睛。
鹹福宮深夜傳出撕心裂肺的哭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