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那之前,段墨淵必須要擺脫自己這卑賤的身份,他總是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潛心修煉武術內力,且學的還是最頂尖的陰險武功,所求的也不過是可以在三招之內讓人斷了性命,其中的狠毒便是如今看來也頗爲兇狠。
與頂級情報網的邂逅反倒是在一次偶然的機會。
爲了證明自己的價值,他將自己從母親那邊打探得到的宮闈之事賣出,從而成了投名狀,此後便是在裡頭從事一些陰險狡詐的勾當。
可是一直到了現在,段墨淵都不能夠洞悉幕後黑手究竟是誰。
這也成了段墨淵到現在爲止最大的心頭病。
在母親去世的前一年,他遇到了王世友,得知了王世友是絕命司的人,爲了施展拳腳,便叛離了本教。
其實從中可以猜測到的事情是,若是沒有身後龐大的組織在加持,憑王世友是誰,都不可能在當時天下第一大教的絕命司中全身而退。
段墨淵從一開始就看上了這種能把事情做絕的人,兩人一時之間意氣相投,也算成了相對穩定的聯盟。
在王世友的幫助下人,段墨淵做任何的事情都可以事半功倍。
王世友曾經告訴過他,在極北之地,有一個掌握時光之鑰者,若是能夠擒了來,必能讓天地變了顏色。
段墨淵早就成了吸血鬼,對權力的渴望讓他願意從自己的身上找無限的可能性。
更重要的是——
他幻想着能通過在武功上有所成就而成功獲得帝位,所以在那個時候,段墨淵開始大肆殺人,背靠着情報網在江湖中見縫插針本事,要屠殺一個族並不是什麼難事。
而主導這一切的人,便是段墨淵。
一直到了今天,段墨淵都能夠記得,看到漫天的血光和族人的慘叫聲,他感受到的不是戰慄,而是快感,可是那一次的出征並不能得償所願,所有的線索好像在突然之間就斷開了一樣,不過此去倒是給段墨淵後來對段墨舒的圍堵助推了一把。
王世友越發地感受到段墨淵坐擁景仁宮之後渾身散發出來的暴戾了。
大概這是人性的弱點吧,若是有一天從完全貧賤的生活狀態中脫離出來,有多少人真的可以視權力如糞土呢?
只是如今要高興還爲時尚早,王世友也不算是個糊塗人,心裡思忖着什麼時候該要與段墨淵好好地進言一番。
“凌貴妃那邊消停了沒有?”
段墨淵的聲音帶着暗沉,到現在,提到凌貴妃的時候,他的眼中還能泛出怒火,若不是這個女人挑選了段墨舒,自己何必如此緣分地過一輩子?
段墨淵有時候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思。
他憎恨有權力決定他人生的所有人,但是又貪戀凌貴妃如今所有的權勢,所以這個時候,他自己也在彷徨之中,究竟是應該按照自己從前對她的怨恨,於她的飲食飯菜之中做手腳?還是從大局出發,盡力籠絡了這個婦人?
有燈燭被微風吹拂。且發出了淡淡的光輝。
段墨淵沉思了片刻,終於還是開口說道:“官桂。”
在皇宮之中,王世友根本就不能有自己的名字,他雖然心中難免覺得煩悶,卻也不能不忍了這一時,連忙伏地說道:“太子殿下,您有什麼吩咐?”
段墨淵的眼神慢慢落在了王世友諂媚的身姿上,稍微地想了想,還是決定用緩和一點的口氣:“你之前爲什麼不提醒我?”
王世友不明其意,只是微微地止住了身體的發抖,想了片刻,說道:“太子殿下還請明瞭意思,奴才愚笨,並不懂得。”
段墨淵冷冷地哼了一聲,才緩緩地站起,手中早就是握着兩顆玉製的圓球在手中了。
他來回地踱步,話題最終落定在凌貴妃的身上:“我之前因爲心中存了怨恨,所以在凌貴妃的飲食中摻入了藥物,你與她並無仇怨,爲什麼也不懂旁觀者清的道理?”
便是說話之間已經慢慢地來到了窗前,放眼望去,整個宮城的燈火徹夜燃燒,十分壯觀。
王世友想了想,當初段墨淵威武剛進宮的時候,多少有畏懼,所以稱病躲懶。
那凌貴妃又是什麼人,若是仔細地看去,必能看出其中的不同,所以段墨淵才決定摻了一些能讓人神思倦怠的藥物,也不算是過分。
如今又在這裡自說自話,是什麼意思?
王世友便是揀選了好聽的話來捧了段墨淵。
說話時小心地關注着段墨淵的步伐,王世友在這後宮中何嘗也好過了?
便是一言一行都要比以往更加謹慎了才行。
段墨淵沉思了片刻,淡然到:“你倒是會給我開脫,如今我卻是覺得很後悔了。”
說着便是輕輕地嘆了口氣,自從前幾日皇上讓老三和老七去平定戰亂之後,皇上反而是對段墨淵這個太子沒了警惕的心思。
雖然是一件好事,但終歸也讓段墨淵脫離朝堂許久了,若是要再次在朝堂之上找到自己的位置,非得要凌貴妃出面纔是最好的。
便是這麼想着,段墨淵也稍微慶幸之前沒有直接在凌貴妃的飲食中摻雜了更猛烈的藥物,神色還能有一些的放鬆。
“太子殿下,有一件事情很是奇怪。”
如今看到段墨淵願意用更加平和的方式去接納凌貴妃,王世友才緩緩地道出了此前在後巷中聽到的傳言。
“說。”
段墨淵皺了皺眉頭。
王世友這沉沉地說道:“奴才之前可是聽說,凌貴妃差人來打聽太子殿下可否有送了經書去寶華殿中的打算。”
寶華殿?
段墨淵的眉宇之間積攢了冷氣。
王世友點了點頭,便是沉思了片刻,段墨淵的心中有了一些瞭然。
之前母親就與他說過,宮中的凌貴妃與她的關係最是好,後來又在臨終前終於托出他與段墨舒兩人身世的事情來。
冷眼看去,凌貴妃肯定不是見利忘義的人,說不定這一次去便是爲了給母親燒一些佛經一盡哀思。
只是凌貴妃未必知道自己的母親是什麼時候去世的,索性就隨便選了一個日子。
段墨淵的目光冷冷地落在了王世友的身上:“下面的人是怎麼回話的。”
王世友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細細的汗珠,他說道:“下面的人只說是您尚在病中,並無人去。”
王世友知道段墨淵這樣的表現便已經是想要重拾凌貴妃這條關係網了。
從前他就知道,在後宮之中除了利益,沒有什麼是永恆的,如今看來,在段墨淵的身上有一次得到了作證。
只是如今是要好好地謀劃一番了,否則按照段墨淵的心性,說不定又是怪了自己去的。
便是這麼想着,只是靜默地不說話,只等着段墨淵怎麼說。
“蠢貨啊蠢貨。”
果然,段墨淵搖了搖頭。
沉思了片刻,王世友終於緩緩地開口了:“太子殿下,若是您已經猜到了凌貴妃這麼問的心思,就應該知道凌貴妃最在在意的東西是什麼?”
段墨淵稍微站定了之後,從脣齒之間生出了淡淡的疑問:“此話怎講?”
“若是奴才沒有猜錯的話,凌貴妃問這句話便爲了知道太子殿下是否按照從前的習慣到寶華殿中給蕭皇后上香。”
說着王世友便是細細地想了一下,考慮如何說才能讓段墨淵更加接受他的措辭。
段墨淵卻已經完全看透了,便是冷冷地說道:“在我的面前,你何必斟酌語氣?”
王世友這才說:“太子殿下不是正發愁要用什麼藉口再次出關嗎?這不是最好的方式?”
說話之間,王世友便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段墨淵細細想去,王世友的話當真是有道理的。
凌貴妃這麼多年來都記得悼念母親,說明她打心眼兒裡是心疼這個姐妹的,若是這個時候可以利用凌貴妃的惻隱之心來申訴孝順之意,豈不是能夠輕而易舉地將凌貴妃給拿下了嗎?
這麼說着,段墨淵便是慢慢地將步子踱了回來,神色之間帶着輕快。
“明天叫了王進來,我有事情與他說。”
段墨淵的聲音沉沉響起。
王世友這才如釋重負,但是神色之間又有些淡淡的困惑:“只是當初太子殿下將青梅子送到了凌貴妃的宮中去,這幾日又聽說她是神思倦怠的,恐怕已經產生了藥效。”
說着便是稍微放鬆了膝蓋。
長期跪着讓王世友原本就受過傷的膝蓋疼痛不止,段墨淵注意到了,過來扶起了王世友,神色之間帶着慚愧:“以後你不用與我行此大禮了。”
王世友什麼時候受到過段墨淵這麼溫柔的對待,便是有些受寵若驚:“太子殿下這是什麼話。”
段墨淵的眉眼之間有一些清涼,他這才緩緩地回答了剛纔王世友與他說的話:“這青梅子又不是經過我一人的手上,隨便推給什麼人,都可以讓凌貴妃接了招去,我們又什麼好害怕的?”
說着便是淡淡地笑了。
夏天終於要來了吧,如果說從前的日子是嚴寒冬天,現在便與從前更加不同一些了吧。
晚間,王世友在一旁小心地掌燈,段墨淵卻是輾轉不安——
腹部有些細微的疼痛,這些年來東奔西走早就讓段墨淵的體質與從前比起來要糟糕許多了。
大概是從前東奔西走了這麼久,突然錦衣玉食了起來,反而無福消受,段墨淵苦笑一陣,手心的疼痛緩緩地襲來,他訓練出來的人,必須百分之百地屬於他。
所以在以後與段墨舒的過招之中,他會發現每個人的手腕上都鐫刻了一個“段”字。
也許現在就能看到了呢。
段墨淵冷冷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