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低頭看她，那一剎那，他卻躲開了女子略顯熾熱的目光，輕輕掙出女子的懷抱。他轉過身去，心跳急促，氣息紊亂，“如果你沒有別的事情的話，我……我先回宮去了。”
白霓裳卻抓住了他，“不，我還有話要問你。”
無雙背對着她，儘量使自己的語氣平緩如常，“什麼話，你問就是。”
“我想知道，你爲什麼要這樣不顧一切地救我？在我已不復美貌，甚至可以說是醜陋如鬼的時候，你爲何還願意不惜得罪兩大強國也要救我？而且，路上你居然還割腕爲我解渴。你怎麼能爲我做到這般地步？子瞻，你可不要告訴我，你這麼做只是出於朋友之義，這樣的答案我是決計不會相信的。”白霓裳說得極緩極慢，不知不覺繞到了無雙的面前。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爲何要問這些，爲何這般想知道答案。若是無雙當真應驗了她心裡的猜測，她又當如何？
那一刻的白霓裳已情不自禁地將自己推到了斷崖邊上，人站上頭，心懸半空。
無雙心裡前所未有的慌亂，面上卻笑得鎮定，“那麼你說，我這麼做是爲了什麼？”
“你……”白霓裳怔忡不定，深深吸氣，“無論答案是什麼，我不想胡亂猜測，只想聽你說。”
無雙又笑：“你向來聰明過人，爲何不敢猜？或許，你的猜測就是我的答案呢？”
呼吸在那一剎那爲之一窒，整個人彷彿都融化在了那雙深不可測的紫瞳裡，她呆在那兒，好半天吐出一句：“我不敢猜。”
無雙暗自鬆了口氣，微笑道：“那就什麼都別多想了吧。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可是……”白霓裳還欲再說什麼。
無雙微笑着打斷，語氣卻滿是篤定：“月兒，不是。我的答案不是你心裡所猜測的那個。”
白霓裳的目光一寸寸地黯淡下來，心裡沒來由地失落，喃喃自語：“我早該知道不是。誰會喜歡這樣一個我呢？”
無雙的嘴脣動了動，終究什麼也沒有說。心裡暗道：月兒，不是你不夠好，是我不夠好。我是身患絕症的人，命懸一線，也許哪天突然就會離開這個世界。我怎麼能向你表明心跡？怎麼能和你在一起？月兒，是我要不起你，更給不了你幸福啊。月兒，對不起，我騙了你。
“那麼請你老實回答我一個問題。”
無雙含笑：“你說。”
“那株七彩雪蓮對你是不是很重要？是性命攸關的重要麼？”白霓裳的眼睛一霎不霎地望住他，不放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細微變化。
無雙嘆氣：“在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我能先問你一個問題麼？”
白霓裳心下一緊，答應了，“什麼問題，你問就是。”
無雙的紫瞳隱有柔情閃現，輕緩地問：“恢復昔日的容貌，對你而言又是否很重要？”
白霓裳眸色迷惘，不由撫上自己戴着面具的臉，微微怔忡，“什麼恢復昔日的容貌，我沒有想過要恢復原來的樣子。是阿牛哥哥說，這株七彩雪蓮能令我白髮返青。我，紅顏白髮，看着到底傷心。”
無雙頓時明白了一切，笑意悠長，“宇文公子對你當真是用心良苦得緊。”
白霓裳卻無心與他談論這個，追問道：“你還沒回答我方纔的問題呢。”
無雙深深望她，一瞬間灩灩生光的紫瞳百感交集，複雜而糾結，“不錯，那株七彩雪蓮對我的確很重要。”
他在避重就輕，只說很重要，卻沒說是攸關生死的重要。
白霓裳又問：“是怎麼個重要法？於性命有礙麼？”
無雙負手走進花園中的涼亭，白霓裳不見他立即做出回答，心下不免焦慮，忙追上去問：“宋玉說那株雪蓮是你的命，真的麼？”
無雙莞爾一笑，端的是高華優雅、舉世無雙。他笑：“玉兒的玩笑話你也相信麼？”
白霓裳立即反駁：“你休要矇蔽我。我看得出來，宋玉說的話不是玩
笑，他再認真不過了。子瞻，你分明有事瞞着我。”
無雙搖扇綻出一抹薄笑，“不錯，那株七彩雪蓮的確是大有來頭，遠非你們所知道的，它是景昶國的聖寶那般簡單。”
“那麼它究竟是個什麼來頭？”
無雙搖扇淺笑，紫瞳幽沉，並無一絲笑意，“七彩雪蓮其實原非景昶國之物，而是我學藝歸來時恩師臨終所贈之物，恩師可說是無雙的再生父母，是以他的臨終遺物我一直視若至寶。爲防別人覬覦此蓮，是以我當初曾對外宣稱，我只會將此物當作定情信物送給我日後的妻子，不會送給旁人。”
恩師遺物？定情信物？
白霓裳不意此蓮竟還有這般曲折的來歷，仔細想來，其實自己對無雙的瞭解並不多。他今年已二十又一，十五歲那年便以驚世之才揚名天下，如今又是權傾天下的帝王，想來身邊應不乏愛慕他才華之人，怕是早已娶妻生子了吧。難道宋玉會這般反對他將如此重要的七彩雪蓮送出。那的確，是他的命的啊。
“你，你已經有妻子了吧？”恐怕就連白霓裳自己也沒覺察到，她的語氣有多失落，明若秋水的眸子盛滿失魂落魄般的黯然。她的身體輕輕一晃，眼前一白，隨即直直墜了下去。
“月兒。”無雙大手一伸，將她接住，滿目的焦慮，“月兒，你怎麼了？可是身體有何不適？”
白霓裳的眸中瑩然閃光，她抓住無雙的衣襟，執拗地望進那雙浩瀚無邊的紫瞳深處，“你，你告訴我，你可是已娶妻生子了？”
無雙含情凝睇着她，心頭劃過一股奇異的悸動，微笑起來，“我是否已娶妻生子，這對你很重要麼？”
白霓裳心頭微震，不自在地偏過頭去，“你若不願說就罷了，也沒有什麼重要不重要的。”說罷，似是賭氣般，她扶着一旁的柱子站起身來，背對着紫衣公子而坐。
無雙見狀，不由啞然失笑，忽而正色道：“月兒，你誤會了。我並未娶妻生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