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開學

大學對於每個人的意義都有所不同,對於從小長在象牙塔中的小公主小少爺們來說大學是對他們的一個歷練,這是自小到大他們離社會最近的一次。對於滿腔熱血的青年來說,這是夢想起航的地方。而對於我,這是逃避家庭,逃避責任的港灣。

開學前的一個禮拜,我跟我媽出櫃了。

我媽是個要強的女人,小時候我爸在外面花天酒地不管我們娘兩的時候,我媽一滴眼淚沒有掉過,而是在那個大家都安於現狀的小城市裡拼命讀書考到了各種資格證,然後跟我爸離婚,帶着我淨身出戶,走的瀟瀟灑灑。

而就是這樣的一個女人在聽到自己唯一的兒子不喜歡女人之後,竟開始大哭,彷彿此前所受的一切真的真的都不如這件事來的委屈。

本來我也沒有想這麼早出櫃,可是考上大學升學宴上三姑六婆已經開始着急爲我說媒,我媽竟然也有些激動,這對於我一個從初中開始就知道自己性向的少年來說實在不是什麼好事。可是現在看來這麼早出櫃好像也不是什麼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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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過去一個禮拜,這個禮拜我們兩人都儘量迴避這個問題,畢竟這是個雷區,誰踩誰倒黴。

終於到了開學的日子,我媽開車送我去學校,之前的問題終於被升學的喜悅壓下去了些,車內的氣氛也不像在家裡那樣尷尬,我以爲自己的好日子終於快來了,可是到了學校門口我才發現,我可能是來受罰的。

到了校門口,門外是川流不息的車輛,馬路對面沒有高樓,沒有居民區,什麼也沒有,學校周圍也是這樣,一路過來只有零星散佈着幾個還在開發的樓盤。很遺憾我們成了學校的開荒牛,這個位於城鄉結合部的新校區給了我致命一擊,讓我拋開了“男兒有淚不輕彈”的古訓在我媽車上哭了起來,並喃喃道:“媽,我回去復讀好了,我要考C大,C大在一環。”

我媽並不理睬我而是把車停到了好不容易找到的空位。新生開學,私家車不能進學校。空車位難找的打緊。“既來之則安之,也許沒有那麼糟。”我媽開了車門去後面拿行李,而我也發完了自己的小脾氣,跟着我媽一起拿行李。畢竟我是個懶人,能考上這個學校已經是祖上積德,讓我回去再讀高四還不如讓我回爐重造。

拖着箱子走進學校的時候我是十分不情願的,我像貓一般的性格實在不習慣一個嶄新而又不舒適的地方,特別是進到宿舍跟一羣直男住在一起之後,我覺得自己的大學也太過悲慘,我覺得自己不是進了一所大學,而是進了一座圍城。城外的人豔羨我,進了一個好學校,好專業。城中我自己猶如困獸,每日不知所措。

而恰恰就是在這樣一座圍城之中,我認識了一羣最好的人,一羣爲我拆牆帶我走出困頓的人。

開學的第一個月,自然是軍訓,這本來是個相互認識的好機會,無奈哥哥太帥被選去學打拳要在彙報演出上表演,所以我錯過了認識同學的機會,不過我也並不遺憾,畢竟男女分開軍訓,外院的男生少之又少,想要相互認識不差這點兒時間。而且打拳比軍訓舒服多了,訓練時間少,地段好,不用曬太陽,不用跟着吃大鍋飯,我真是覺得很爽。只不過因爲我是整個年級唯一一個被選出的,所以跟寢室裡同學的接觸自然就不太多,而我的性格也被打上了高冷的標籤。

正式開學已經是國慶之後了。

高三的學習無疑是痛苦的,那個時候老師們總會說大家堅持堅持,等到大學就好了。然而在此我只想勸誡學弟學妹,要是想有一個完美的大學生活,千萬千萬不要選外語專業。

因爲天殺的外語學院竟然要上早自習,還要學習委員簽到。

我本不想與人多做交際,自覺性又極差,從知道這個規矩開始就想着到時候跟學習委員打好關係,讓他通融通融。可是我的檔案偏偏被輔導員看中,於是我成了我們班的學習委員。

於是我手機上的鬧鐘就變成了六點半開始每十分鐘一個。

七點半的時候我終於準時坐到了教室開始點名。

“20 楊晉。”沒有聲音。

“20 楊晉。”還是沒有聲音。

我在名單上默默記着楊晉早自習一次遲到。

我們學的是法語,第一週什麼都還沒有教,大家卻都是很積極的樣子,有以前學過法語的同學此刻正專心致志讀着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而大多數人還是選擇在第一個早自習讀了英文。

此刻我坐在最後一排,看着自己的書昏昏欲睡,寢室的牀不太好睡,昨夜又是一晚沒有睡好。

正當我快要與周公相見之時,有人突然捅了我一下,“嘿,哥們兒,我沒起來,別記我名兒啊。”這人正是楊晉,他是我們寢室除了我之外第二好看的人。

“遲到就是遲到,哪來那麼多廢話。”我不以爲然,並十分厭惡他這種打斷我睡眠的行爲。

“來這個給你,算是賄賂,都是一家人,不要被一點條條框框牽絆了。”說着就擺上了牛皮紙袋,附加一瓶奶。

“誰跟你一家人了?少往自己臉上貼金,我媽的優良基因可全流淌在我一個人身上了。”我沒好氣說着,可是轉眼想到畢竟是一個寢室的,沒必要弄那麼僵,於是伸手拿了食品袋,看裡面裝着什麼。

“哎呀,一個寢室的嘛,俗話說的好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相逢即是有緣嘛。”楊晉的二皮臉樣子讓我覺得好笑。

而另一方面食品袋裡裝着兩個熱騰騰的包子,這讓沒吃早飯飢腸轆轆的我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於是立刻把自己的原則拋諸腦後,撕了今早上記遲到的名單。事實上,我這個人也沒有什麼原則。

我拿起包子開啃,結果異味太大,遭到了來自四面八方同學們的白眼,於是只能偷偷溜出去吃,結果楊晉那小子也溜了出來,看着我狼吞虎嚥的樣子,傻兮兮笑着,“俞思齊,你吃東西的樣子真好看。”

聽聞有人誇獎本是一件好事,不過大清早被一個給你送包子的同性誇獎就不是這麼回事兒了,我當下噴了出來,趕緊喝口奶壓壓驚,並瞪他一眼道:“哥哥基因好,什麼時候都好看。”

說完趕緊溜回教室,並換了個位置坐到第一排。

開學第一週,本來應該是最風平浪靜的一個星期,因爲大家的法語水平基本就停留在“Bon jour, au revoir, salut”的階段,所以雖然是法語外教課但是大家都用英語交流。本來嘛,也是相安無事的,可是好死不死我們的法語外教竟然用英文給我們講起了西藏問題,說我黨強權政治,破壞獨立國家主權,大家都是一腔熱血的積極分子,哪裡容得下這個外教在這裡講這些,於是全部激動的用英文開始掐架,外教以一敵二十自然是敵不過,於是開始唧唧哇哇說起了法語,法語我們又聽不懂,所以同學們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

當全班安靜的時候外教突然一聲“Merde”格外嘹亮,我正在想這個詞是什麼意思,最後一排的楊晉突然起身把書往桌子上一甩:“我草你媽,你全家都是shit。”等大家反應過來的時候楊晉已經快衝上講臺了,眼看同學們的非暴力不合作行動就要變成暴力事件,坐在第一排的我來不及多想,上前拉住了他。

幸好下課鈴及時響起,外教也飛快逃離了這個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