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禮部尚書說的,自然不是假的。然而叔父當日說的,也句句在理,侄女不過一婦人,婦人家心小,不願意別人有大造化,因此想小小阻礙是有的,然而若說有大惡,侄女卻不能承擔這個罪名。”周夫人說着就給劉尚書直挺挺跪下:“自然,叔父訓誡着,侄女也不能分辨,然而這些日子過來,侄女才曉得,外面人把侄女,已經傳成那樣蛇蠍婦人。這種罪名,侄女卻不敢背的。因此侄女纔來叔父面前分辨。”
周夫人說的話,卻也有幾分道理,劉尚書不由躊躇起來。
劉夫人在旁邊察言觀色,急忙對劉尚書道:“叔父,您何不看看妹夫寫來的信,怎麼說,那也是妹妹的夫君,若……”
“有那麼一等糊塗男子,受了婦人的耳邊風,往往就連自己姓什麼都不曉得了,這信,瞧不起也就那樣。”劉尚書冷冷地說。
劉夫人不料劉尚書的怒火竟如此大,愣在那裡,周夫人早又開始哭起來:“嫂嫂也別幫我說話,我瞧着這來了也是白來。叔父,難道要侄女以死辯白?”
這話讓劉夫人急忙撲過去:“何至於此?”
“人活在這世上,名聲是至爲要緊的。若我孃家以爲,自己教出的女兒不賢德,還在外面對侄女說出種種話語,這外人又會怎樣瞧侄女?叔父,侄女幼承庭訓,難道叔父就因爲別人的幾句言語,認定侄女是惡毒婦人?”
周夫人擡頭質問,劉尚書的眉又皺緊。
劉夫人輕嘆一聲:“叔父,您也曉得人言可畏,這婆媳之間,有時也難免有了齟齬。更何況那又是個繼兒媳,總比不得親兒媳。況且有一句話,叔父,這繼母做事,就算做到十分,別人也只瞧在眼裡三分,能瞧見六七分,已經算是十足。”
“這也就罷了,可是勤兒,那可是她親兒子。”劉尚書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罵。
劉夫人這下不知如何分辨,對周夫人使眼色,周夫人又緩緩地,把自己對周侯爺的那番話重複了一遍。
“這麼說,你都是受到刁僕矇蔽?”劉尚書這話已經含有爲周夫人辯白的意思。周夫人急忙磕頭下去:“叔父常年爲官,明鑑萬里,是耶非耶,全靠叔父一人。”
“那,勤兒爲何不許前來劉府?”劉尚書這麼一問已經在周夫人心中,因此周夫人笑着道:“還請叔父明鑑,依我的脾性,尚且被刁僕矇蔽,以致做出此等禍事。勤兒年紀更爲幼小,縱有我精心挑選跟從僕人,可有時也知人知面不知心。因此侄女想着,索性讓勤兒在書房之中,安心讀書,熬熬性子,等到再大些,再放他出來見識見識,也是一個笨法子。”
這句話說服了劉尚書,劉尚書微微點頭,看見劉尚書點頭,周夫人這才覺得自己一顆心落下。
不過劉尚書可沒有周侯爺那樣爽快的答應,他重新拿起那封信,拆開:“我先瞧瞧信,侄媳婦,你帶着你妹妹先回去房裡。”
這就是
有轉機了,劉夫人應是,扶起周夫人兩人對劉尚書行禮後,這才退出書房。
一等離開書房,劉夫人才對周夫人道:“妹妹,你不曉得,方纔我在裡面,心都快要跳出來了。這會兒說服了叔父,那你……”
“我自然有我的道理。”周夫人說了這麼一句就對劉夫人道:“這話要回到房內才能和嫂嫂商量。”
看到周夫人這樣,劉夫人也不由在心中暗叫一聲佩服,和周夫人匆匆回到自己房中,兩人坐定,劉夫人就打發走了下人,側耳聽着周夫人的主意。
“忤逆?”劉夫人聽完不由驚叫一聲。
周夫人點頭,脣邊現出一抹殘忍的笑:“這別的罪名,都是有跡可循的,就這個忤逆罪名,卻是無跡可尋,只要我稍微透露出一點風聲,衆人傳說,那就夠了。”
“可是,若這忤逆罪名坐實,也許妹夫的爵位都會被幹掉。那時候,妹妹你……”劉夫人曉得,周夫人最在意的就是這個爵位。
周夫人咬住下脣,過了好一會兒才放開:“有沒有這個爵位,我也不大在意了,這些年,侯府到底有多少銀子,我已經深知。再說,勤兒不在意這個爵位,我給他爭了來,他也不會歡喜,反而會埋怨我。既然如此,我兒子不能得到的東西,別人也一概不能得到。”
劉夫人看着周夫人眼裡閃過的狂熱,長嘆了一聲:“妹妹,何至於此?”
“非此,不能消我心中之恨。”周夫人只說了這麼一句,就有丫鬟在門外稟報:“夫人,老尚書命人送來封信。”
劉夫人忙命丫鬟進來,把劉尚書的信打開讀了讀,就對周夫人喜悅地:“妹妹,叔父把你的話都聽進去了。”
周夫人露出得意的笑,既然如此,另一件事就可以做了。周瀾,即便你返回京城,所面對的情形也是你想不到的吧?我的兒子不願意得到這個爵位,那麼,我就親手毀掉它,不讓任何人得到。
周夫人又和劉夫人說了好一會兒話,不外就是要如何恰到好處地把流言放出。
一切都安排好了,周夫人這才坐上車回侯府,那時正是傍晚時分,天邊的晚霞如火一般燦爛。周夫人上車之前,擡頭看向晚霞,這樣好的晚霞,如果周瀾的功勞,全被這些流言蓋過,那可真是比這晚霞還好看的戲。
周夫人回到侯府,月蘭接報,也要前來周夫人面前行禮請安道乏。周夫人還是如往常一樣懶洋洋的,月蘭和周夫人說了幾句應酬話,周夫人就託言自己很乏了,要月蘭退下。
月蘭剛走出周夫人上房,張三家的就跟上來,月蘭目不斜視,對張三家的道:“張媽媽,可是夫人還有什麼話要吩咐我?”
“是,是,夫人說,昨兒去廟裡,侯爺感念夫人操勞侯府的事,因此特地讓小的們回來告訴大奶奶,要大奶奶務必和夫人相處的好。”
相處的好四個字讓月蘭停下腳步,看着張三家的,張三家的
垂手侍立:“侯爺的確說了這四個字。”
“侯爺爲什麼這樣說?”月蘭的問話張三家的其實也答不出,她只對月蘭賠笑:“照小的們瞧來,侯爺畢竟是夫人的夫君。況且,夫人操勞侯府,也的確勞累。”
很好,月蘭瞭然地點頭,果真周夫人尋出了這麼一條生路。
“既然如此,今兒夫人往劉府去,想來也是在劉府說了不少的話?”這個張三家的還是答的出來的,張三家的對月蘭道:“這是自然,不但如此,老尚書還寫了封信,說是給勤二爺的。”
果然啊!月蘭輕嘆一聲,周夫人真是尋到了一條生路。可是這樣的糾纏,月蘭已經厭倦了,不願意了。
“夫人和二叔是親母子,他們之間,什麼話都可以說,想來劉尚書也是因爲這點,纔給二叔寫信的。”
月蘭的語氣和原來一樣平靜,張三家的遲疑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問:“大奶奶不擔心嗎?”
“擔心,有什麼好擔心的。該來的,總會來的。”月蘭擡眼瞧了眼張三家的,對張三家的又重重說了這麼一句。
張三家的點頭:“如此,小的也就……”
“張媽媽,你不用擔心,也不曉擔心。”月蘭擡頭看着星空,今夜沒有月亮,滿天星子璀璨。許多事情,既然不能擺脫,那就算再疲乏,也要勇敢面對。夫人,即便你用最下作的手段,我都不怕,也不會怕。
周夫人第二天就親自去了書房,把那兩封信,一封是周侯爺寫的,另一封是劉尚書寫的,都交給了周勤。
周勤看完信,看向周夫人:“母親想和兒子說什麼?”
“你是我的兒子,你我母子之間,有些誤會難免,縱你再倔強,我這個做母親的,也要和你解釋。勤兒,我……”周夫人剛想扶上週勤的肩膀,周勤已經站起身,甩開周夫人的手:“母親想說,一切都是誤會,但是,這真的是誤會嗎?”
“自然是誤會,那些刁僕從中挑唆,讓你我母子不合,這也是常見的事。難道你不能體諒我這做母親的心嗎?”周夫人的神情變的悽切,站起身看着兒子,一副被冤枉的樣子。
周夫人的神情,讓周勤的眉微微皺起,接着周勤有些懷疑地問:“母親說的,是真的,的確是那些刁僕從中作祟嗎?”
“娘說的,自然是真的。勤兒,你不見你父親,都已經把那些刁僕處置了?”周夫人心中暗喜,還想再勸周勤,周勤的頭已經微微搖頭:“那麼,母親爲何不去尋大嫂,和大嫂說清楚這些?”
周夫人脣邊的笑還沒露出來就凝固在那裡,接着周夫人就低低的道:“給你嫂嫂,給大奶奶解釋?勤兒,你別忘了,她是晚輩,是我兒媳。”
“我也是孃的晚輩,是孃的兒子,爲何娘就可以來尋我說這些,而不能去尋大嫂說這些?”周勤步步緊逼,周夫人一時不曉得該怎麼和兒子說,看着周勤面色漸漸有些驚慌。
(本章完)